秦无双懒得理会他, 便与蕊朱继续往前走。www.mengyuanshucheng.com
才走了几步, 牧斐追上来问:“你的脚怎么了?”
她昨晚已经热敷过了, 又擦了药,本已好转了, 只是逛了一整日的花行,累着了, 脚腕又肿了,走路时就少不得控制受伤的脚少用些力,竟被牧斐察觉了。
“与你无关。”
牧斐见秦无双不想理他, 便拽住蕊朱低声问:“小娘子的脚怎么回事?”
蕊朱恨恨道:“还不是因为您把我们扔在玉枕关上,小娘子下山的时候才不小心崴到了脚。”
牧斐听完,又是心疼又是懊恼的, 只得快步追上秦无双拉住了她, 小心翼翼地说:“我背你罢。”
“不必了,我能走。”说完,秦无双拂开牧斐的手,一颠一跛地往前走。
牧斐落在后面见了, 一咬牙, 急步上前,一把打横将秦无双抱了起来。
秦无双一时不防, 被牧斐吓了一跳,惊呼道:“牧斐你干什么?”
也不知道是怕他自己后悔,还是怕秦无双后悔,总之牧斐抱着秦无双走得飞快, 只管目视着前方,说:“都是我的错,我抱着你走,就,权当是我给你赔礼了。”
秦无双抿唇不说话了。
“你说,你还想去哪儿?我送你去。”
秦无双默了半晌,道:“……秦家。”
走了不过半盏茶功夫,牧斐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脸红脖子粗的。
秦无双窝在牧斐的怀里,反而悠哉地叉起了双臂,瞅着他的下巴,冷笑道:“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抱不动就赶紧放我下来。”
牧斐一听,额头暴出的青筋突突跳了几下,“……堂堂,男子汉,当然,抱,得,动。”说完,咬牙一用力,又将秦无双提起来抱稳当了些。
安喜,安平他们老远看见牧斐抱着秦无双快步走来,几人立马迎了上来,要搭把手。
牧斐嫌弃道:“去去去,别动手,快把马车拉过来。”
几人又赶紧冲回去拉马车。
一番折腾,总算上了车。
秦无双才一坐下,牧斐蹲下来就要去掀她的裙角。
“作什么?”秦无双拦住他问。
牧斐道:“我只是想看一下你的脚伤得怎么样了?”
一时被牧斐这么关心,秦无双委实有些不适应,收了手,将脚缩了一下用裙角盖好,道:“我是个大夫,自然比你懂行,无需你关心。”
牧斐知道,秦无双这是不肯原谅他了,便低下头,再次陈恳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故意把你们丢在山上不管的,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其实这事秦无双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她也知道,牧斐憋屈了几个月,此番带她出来多有不情愿。她本就准备出了城后,各散各的,只是没想到牧斐会把她带到玉枕关上去。
说实话,她还要感谢牧斐,要不是因为见识到了玉枕关的美色,她也不会心生开牡丹花圃的念头。
虽说牧斐今日能亲自出来找她,她很意外,但是牧斐也确实不像话,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指不定下次还会干出什么更大胆的事情来。
再者,她不知道还会在牧家呆多久,如果牧斐再这么任性下去,就算牧家能避过抄家大祸,也避不了败家之命,她只希望在离开牧家之前,能让牧斐尽快成熟起来。
于是,她靠着车壁闭上眼睛,做出一副不想说话的疲惫之态,忙活一天了,委实也乏了。
牧斐只好闭上了嘴,静静地看着秦无双。
到了秦家,门上的人一看是秦无双回来了,连忙要往里面通报。秦无双喊住了他,道:“不用报了,我回来到三房略站站就走。”
那小厮便下来,殷勤地替蕊朱抱着牡丹花盆。
因小厮没见过牧斐,也不知道跟在秦无双身边的俊美公子是什么身份,只是不停地拿眼觑牧斐。
秦无双转身对牧斐说:“我进去看望我爹娘,你就不必跟进去了。”
牧斐当即反驳道:“这怎么能行呢?我好歹是秦家的女婿,既然都到了秦家的大门了,怎么能过门不入呢,刚好,我还没有正式拜见过岳父岳母大人呢。”
说完,竟然率先大摇大摆地进门了。
一旁的下人们这才得知眼前这位俊美的公子哥竟然是秦家的新姑爷,忙有人悄悄地去告了秦老太太。
林氏正在喂床上的秦光景吃着药,曹嬷嬷喜笑颜开地跑了进来报:“喜事,喜事,景大官人,大娘子,五娘子回来了。”
“茵茵回来了?咳咳……”秦光景一听,高兴地连忙推开药碗要起身。
林氏急忙放下药碗,摁住秦光景,劝道:“官人,你别激动,先躺着,我去接茵茵去。”
正说着,秦无双雀跃的声音顿时在门外响起:“爹,娘。”
紧接着,秦无双的人已经大步跨进了门内。
林氏欣喜地迎了上来:“茵茵,你回来了。”
秦无双笑盈盈地拉住林氏的手,道:“娘,我回来看你们了。”
秦光景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冲秦无双喊道:“茵茵啊,咳咳……”
“爹!”秦无双脸色一变,急忙冲到床边,拉住秦光景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眼,见他面色苍白,眼色发青,担忧地问,“您这是怎么了?让女儿看看。”说着,就要去诊秦光景的脉搏。
秦光景笑着反握住秦无双的手,阻止她诊脉道:“不碍事,不碍事,人老了,底子薄,不小心着凉了而已。”正说着,余光忽然瞥见站在门内的牧斐,眼神不由得一定,“那位是……?”
曹嬷嬷站在门内,正在不停地拿眼觑牧斐。
听见秦光景问,牧斐这才大步走了进来,撩起衣袍,就地一跪,冲秦光景夫妇分别磕了一个头,然后长跪在地上,拱手道:“小婿牧斐,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见牧斐竟对她爹娘行如此大礼,秦无双很是意外了一番。
“你是……”秦光景看着地上的牧斐,一时没反应过来,扭头看向秦无双求证。
秦无双笑着点了一下头:“爹,他就是牧斐。”
秦光景却震惊地盯着牧斐说不出话来了,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牧斐便一直跪着。
林氏见状,局促上前,虚扶了牧斐一把道:“你,你先起来罢。”
牧斐依言起身,他这一起身,瞬间比林氏高出了一个头。
林氏见牧斐生得俊美非凡,往那里一站,玉树临风,气质斐然,心里暗暗替女儿高兴,一面命人道:“来人,奉茶。”说完,又向牧斐做了一个请的姿态,“牧公子,请先坐下罢。”
“岳母大人不必客气,小婿就搁这儿站着。”牧斐抿着唇,笑眯眯地看着林氏,显得十分乖巧讨喜。
林氏道:“这怎么能行呢,你来就是客,怎有让客人站着的道理。”
牧斐抬手亲切却不失恭敬地拢着林氏的肩,低头分辨道:“岳母大人这就是太见外了,小婿既然娶了无双,那我们就是一家人,哪有把小婿当做客人的道理?还有,小婿姓牧名斐,字文湛,以后岳母大人只管叫小婿文湛,或者同小婿母亲一样,叫小婿斐儿也行。”
林氏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越发显得局促了。
秦无双倒是没想到牧斐卖起乖来倒是挺有一套的,只是他越卖乖,越发吓到她娘了。
便冲林氏喊:“娘,您就随他的意,不必管他。”
牧斐松开手,冲林氏微微弯腰拱手,彬彬有礼到了极点:“岳母大人,您忙,不必管我。”
林氏只好回到床边站着。
秦无双见床头的小几上放着未喝完的药,便端了起来:“爹,我来喂你吃药。”
秦光景无奈道:“爹自己能吃。”
秦无双撒着娇道:“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爹就让女儿喂您一次嘛。”秦无双撒起娇来,声音软糯糯的,听着让人心坎酥酥痒痒的,仿佛再硬的心肠在她面前都会软化了一般。
秦光景果然扛不住,只好笑着张嘴。
牧斐站在后面看着秦无双一勺一勺的喂着秦光景吃药,粉面含春,香腮带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悄无声息地缠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乘隙打量了一眼屋里的铺陈,总算明白了秦家三房的处境了。
方进这院子时,就发现这园子在秦家又偏又远,还在宅子的角落上。进了这院子后,更是没他紫竹院一半大,好歹也是三房嫡子,没想到住的院子竟如此之小。
再瞧这屋里的一应铺陈,除了帘帐帷幔,陈旧桌椅,箱笼妆台,书案藏书,墙壁两幅字画,再无什么贵重之物。屋子里也只有一个瘸腿的嬷嬷,两个老态的婆子,两三个土里土气的小丫鬟伺候着。
难怪秦无双说她想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买一座大宅子,要将她的父母接出去亲自照料。
恰在这时,又有人来报:“老太太他们来了。”
话音才落,就听见秦老太太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听说,牧家的小官人来了?”
秦无双只好放下碗起身,与林氏往门口来接。
只见秦老太太正被大房长子秦光明,嫡妻封氏,二房嫡妻周氏,还有秦无暇等一众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秦无双欠身一一见礼道:“无双见过祖母,大伯父,大婶婶,二婶婶,四姐姐。”
牧斐这时也来到了秦无双身边,拱手做辑,跟在秦无双声后念道:“牧斐见过祖母,大伯父,大嫂嫂,二婶婶,四姐姐。”
老太太满面春光的伸出双手,虚虚抬了抬,乐呵呵地说道:“哎哟,快免礼了罢。”
牧斐率先起身,然后自然而然地扶秦无双起了身,同时不着痕迹地握住了秦无双的手,并肩而立,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一众人。
秦无双下意识收手,牧斐暗暗用力,面上笑容不改,秦无双只好顺着他了。
秦家人皆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
老太太眼里闪着精明的光,满意地点了点头。
三房的下人们看了自是满脸喜悦。
只有封氏一家的脸色又酸又臭的。
尤其是秦无暇,眼里嫉妒的发狂,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牧家小霸王不仅长得英俊不凡,风流倜傥,而且举手投足之间,彬彬有礼,根本不像传说中的纨绔子弟。
老太太道:“小官人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派个人通知一声,也好让我们准备迎接一下。”
牧斐微笑道:“说来惭愧,是无双突然听说岳父大人病了,一时着急,也顾不得其他的就急匆匆的赶来了,牧斐失礼,竟连正式的拜见礼也未能及时准备,还望祖母见谅。”
老太太笑道:“你能亲自前来已然很好,何须讲这些虚礼的。”说着,又向屋内走了几步,看着秦光景道,“景儿如何了?”
秦光景挣扎着要下床,一面咳,一面道:“多谢母亲关心,儿子好多了。”林氏赶紧回身去扶。
“躺着罢,不必多礼了。”老太太远远地示意别动弹,秦光景只好又躺了回去。
“你就好生养着,其他的事不必操心。”
秦光景应了声“是”。
老太太转身又看向牧斐道:“小官人,你好不容易来秦家一趟,不如去前厅坐一坐?”
“我既已拜见了岳父岳母大人,以后便会时常陪无双回来看望岳父岳母,自是有机会再见的,今日就不必了。”这话暗含敲打,表明他牧斐来秦家是因为秦光景夫妇,以后来,也只是因为他们,而不是因为秦家。
秦家人一听,各自暗暗看了一眼彼此,老太太眸色微微一深,遂又笑着道:“你这孩子倒是孝顺,既然人都已经来了,那就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罢。”
牧斐转过头,拉了拉秦无双的手,宠溺地看着她道:“这事得问过无双的意思,我都听她的。”
如此一来,秦家人心里登时明白了秦无双在牧斐心中的地位不一般,以后谁还敢看轻了她。
秦无双没想到牧斐竟然会当着秦家所有人的面替她撑腰,心里一时很是感动,只是面上不显。
便与他装作一副夫妻和睦的样子,娇声嗔怪道:“你怎地又给忘了,昨儿个你可是已经答应了老祖宗,说是晚上要去她屋里一起吃完饭来着。”
牧斐一听,喜上眉梢,遂抬手拍了拍脑袋,看着她,凤目含笑道:“还是你记性好,我都给忘了。”
秦无双原只是想悄悄回来看一眼父母,放了花就走的。
如今却把阖府都惊动了,从祖母器重牧斐的态度看来,少不得又是一番应酬折腾,这么多人在,她便无法与爹娘叙旧。今日她也累了,便提醒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牧斐略显激动道:“好,我们这就回家。”
秦无双回到床边又对父母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秦家一众人簇拥着老太太一直将秦无双与牧斐送到了门外的马车上,等到马车走了才进屋。
马车上,秦无双看着牧斐,真心地对他说了句:“方才,谢谢你。”
出府前,祖母虽然答应让曹嬷嬷主持三房家计,但秦家中馈毕竟是把持在封氏手里,再加上那些下人们拜高走低,暗中克扣为难总是避免不了的。而且爹一向清心寡欲,凡事不争不抢,安于现状,那些下人们就越发不放在眼里,曹嬷嬷也是没有办法的。
她看得出,爹娘过得并不好,心里只期盼着赶紧挣了钱买座宅子,好把爹娘接出来住。
但牧斐方才的态度,让秦家人觉得他对她是在乎的,以及对她父母的重视,想必封氏以后也不敢过于怠慢她的爹娘。
“那你可不可以别再生我的气了?”牧斐撅着嘴定定地望着她,丹凤眼里竟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