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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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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女子见了秦无双的脸后, 也是一愣, 旋即一喜, 快步迎了上来,一把拉住了秦无双的手, 低声欣喜道:“竟是你啊,没想到我们竟会在这里相见。www.xiashucom.com”

一时秦无双看着女子的脸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就以为秦无双将她忘了,便笑着提醒道:“你可是将我忘了?我就是那日在街上被贼人抢了钱袋的那位,还是你替我寻回来的。”

秦无双慢慢回过神来, 咽了咽口水,方道:“我记得,你是叫薛小娘子不是?”

“嗯, 我叫薛静姝。”

果然是她, 薛静姝。

正说着,方才围在薛静姝周边的几位华服小官人们已然追了过来,又围了二人七嘴八舌地说道:“薛小娘子,好好地, 怎地突然就走了?”

“是啊, 莫不是瞧不起我等。”

秦无双观其穿着,皆是锦罗绣缎, 飞蟒团龙,缀金镶玉,贵气逼人,如此打扮想来都是皇子身份。

薛静姝笑颜如花地回道:“诸位皇子有所不知, 静姝早与妹妹约好了,要去给太后娘娘抄写佛经呢。眼下正是时候,诸位皇子若是无事的话,也可同静姝一起去宝慈殿为太后娘娘抄写佛经。”

诸皇子一听,纷纷露怯,都笑着客气了两句,便开始一一拱手告辞了。

薛静姝见他们都走了,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拉着秦无双的手,躲进了附近的一处幽径上来,一面说:“谢天谢地,总算将他们都打发走了。”

秦无双问:“薛小娘子为何要躲着他们,他们好像都是当今的皇子。”

薛静姝道:“正是因为他们都是皇子,我才要躲着他们的。”她怕秦无双听不明白,又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因我爷爷是两朝老丞相,在朝廷中地位非同一般,这些皇子们便想着同我示好,无非是打着想娶我的心思,好获得我薛家的鼎力支持而已。”

据秦无双所知,当今官家并无嫡子,只有长子,于是立了皇长子为太子,只因太子桀骜嚣张,又结党营私,官家一气之下便将其废黜禁足,不过半年竟去了。

自那之后,官家就再未立过太子。如今官家已年过半百,然储君之位却一直空悬未决,这些皇子们自然个个磨拳搓掌,对那夺嫡之争跃跃欲试。

为了能够丰实羽翼,皇子们自然不会放过当朝老丞相这个大靠山,而前世证明,薛丞相的确是个大靠山,娶了薛静姝的皇子最后也的确成了皇帝。

秦无双故作不解道:“他们都是天潢贵胄,薛小娘子若是嫁给了他们,倒也不会辱没你的身份。”

薛静姝叹道:“我也知道,以我的身份势必要从这些皇子里面选一个,——只是,我委实不喜欢自己像个待价而沽的商品,由着人争来夺去的。我希望我要嫁的那个人,必是我心中中意的那个人。若要我将就,我宁可剃了头青灯伴佛去。”

秦无双没想到薛静姝竟是一个性情如此坦率的女子,不由得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来。

薛静姝这才想起问她:“我只晓得你姓秦,还不晓得你芳名是什么呢?”

“无双,秦无双。”

“秦无双,可是举世无双之意?”

秦无双笑道:“我父亲替我取名时,确有此意,只可惜无双不才,担不起举世无双这谬赞。”

薛静姝却道:“我却瞧着你很担得起无双二字,我一见你就觉得你与众不同,身上既有大家闺秀的娴雅之气,又有江湖侠女的洒脱之风,还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淡泊之质,真真儿是令我羡慕极了。”

秦无双被薛静姝夸得脸红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客套了。

却听见前头有人嘲讽道:“是么?能被薛小娘子如此夸赞之人,本公主定要好好瞧瞧。”

二人闻声抬头看去,只见树荫后头转过一丛彩衣云袖的宫女们,簇拥着一个穿着打扮十分锦绣辉煌女子。那女子倒是生的花容月貌,亭亭玉立,只见她额间贴黄,柳叶眉,瑞凤眼,唇红齿白,就是面上冷的雪似的,叫人不好亲近。

薛静姝见了那人,便拉着秦无双一起欠身行礼,不亢不卑道:“见过九公主。”

秦无双心中遽然一震,她就是前世那个险些与牧斐成亲,后又退了婚的九公主,司玉琪。

司玉琪也没说起来,只是盯着秦无双的脸看了一会儿,才道:“你就是秦无双?”

听司玉琪这口气,好像认识她,秦无双只好答:“正是。”

“本公主听说你已与牧斐定亲了?”

她与牧斐定亲,汴都城里皆知,只是不知司玉琪如此一问究竟是何意?

前世听说牧斐险些去尚公主,已经到了成亲这一环节,后来好像是她与牧斐的风月话本子落到了司玉琪手中,牧斐才被司玉琪退了婚。不过听着司玉琪直呼牧斐的名字,显然她与牧斐之间应该是认识的。如此看来,莫不是牧斐早对司玉琪有意?又或者是司玉琪早对牧斐有意?

不管是哪个,碍于前世的愧疚一直留在心底里,秦无双只觉得在司玉琪面前无端地有几分底气不足,斟酌了半晌用词,才道:“暂时是的。”

司玉琪听了,冷哼了一声,出言嘲讽道:“不过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商门之女,竟然还妄想攀上枝头做凤凰,真是笑话。”说罢,转眸看向薛静姝,道,“薛小娘子,你好歹是相府贵女,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也不怕辱没了你的身份。”

薛静姝却拉着秦无双一同起身,笑着反驳道:“九公主这是什么话?佛还说众生皆平等咧,——不管是商门之女,还是寒门之女,只要是有本事的,我都会敬重。再说如今我朝开科进取,取的全是有本事的寒门之士,那些站在金銮殿上鞠躬尽瘁的朝臣们,若要问出生,指不定都是出自寒门。连官家都不计较他们的出生,我们身为女子又何必学着目光短浅,只将人看轻了呢。”

司玉琪听完,顿时气的柳眉倒竖,恨恨地瞪了二人一眼,便不再理会,一径儿去了。

秦无双见薛静姝如此护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钦佩的。

薛静姝拉着她往前走,一面低声说:“别理她,九公主这个人向来眼高于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以后你若是见了她,只管避着她走就是了。”

秦无双有些担心道:“她毕竟是九公主,你如此对她……就不怕得罪她?”

薛静姝哼道:“怕她做甚,不过是仗着出生高贵些而已,我又不和她玩。”

秦无双由衷地道了一声:“薛小娘子,谢谢你。”

薛静姝笑盈盈道:“说谢我就客气了,——原来你是定远候府未来的少夫人啊,若不是听九公主提起,我竟还不知道呢。”

秦无双苦笑道:“说来惭愧,我当初只是为了给牧小官人冲喜,牧老太君念及我闺名,便做主张为我正名定了亲,待我及笄后再大婚成礼的。”

薛静姝了然颔首道:“原来如此啊,你竟还未及笄?”

“我年芳刚十三。”

薛静姝思索着道:“竟比我小三岁,我却瞧着你不像,倒像个有故事的人,透着一股老成。”

秦无双听了不由得失笑道:“薛小娘子这是在说我看着很老咯。”

薛静姝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和一般女子不一样,让人见了心里很是安定而已。”她明眸一闪,忽然拉起秦无双的手到跟前,高兴地提议道,“我与你头一遭儿见了就觉得很投缘,如今一番畅谈更是觉得相见恨晚,不如我们就此结拜为姐妹罢。”

秦无双大吃一惊,反指着自己问:“与我结拜?”

薛静姝笑着点了下头,越发觉得这个点子甚好,忙从自己身上取出一套长命锁。

那套长命锁看起来像纯银打造,十分小巧别致,跟平常所见的十分不同,那银饰件上面是一片云纹如意锁头,锁头正面刻着一个‘鸾’字,反面刻着一个‘姝’字。下缀着六根极细的银链子,链子上分别挂着银鱼白玉雕成的篦刀子、银葫芦、银宝袋,银剪刀,银玉壶春瓶、银小鼓,很是特别。

“这套银锁件虽不算贵重,却是自小戴在我身上的,我将这个送与你,是诚心与你义结金兰之情谊。”

秦无双忙将银锁件推了回去,道:“万万不可,既是从小戴在身上的自是贵重之物。”

薛静姝佯怒道:“你不肯收,可是瞧不上我?”

秦无双哭笑不得道:“薛小娘子有此心意无双深感受宠若惊才是,哪里会瞧不上你呢。”

“既如此那就收下罢。”

秦无双只好取于手上,细细赏了一番后,将其珍藏在荷袋里贴身收好。

想了想,便从腰上解下一个自制的香囊荷包递给薛静姝,很是不好意思道:“无双今日身上并未带贵重之物,唯有此香囊是无双亲手所制,里面的香料乃无双亲自所调,还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薛静姝立马接了过来凑到鼻端闻了一闻,满意地笑道:“此香甚合我心,没想到你竟会调香,那以后姐姐的香料就全靠妹妹调了送我可使得?”

“在所不辞。”

话落,姐妹二人立即相视一笑。

二人拉了手,往后苑深处的边逛边聊,越发投契了。

眼见天色已晚,景福宫那边恐怕已进入正宴,二人便打道往回走,途经荷花池时,偶听得临湖的亭子里传来一阵箫声,二人立马驻足一看,隐隐约约瞧见亭子里有一人影,正对月吟箫。

那箫声听起来一如空谷幽兰花开,如高山皓雪融化,又如林间深涧叮咚,空灵澄澈,令人含商咀征,心灵不由得跟着涤荡一番。

薛静姝当即被这箫声吸引的如痴如醉,香腮带笑,待那箫声止后,她似乎还沉在余音中无法自拔。

亭中之人似觉察到这边有人,便从亭子里走了出来,月光如银下,那人手持玉箫,穿花拂柳而来,直至敞亮处,露出一张面如冠玉的笑脸。

他上前便问:“二位小娘子可是在这宫里迷了路?”

薛静姝突然间不甚娇羞道:“并,并未,我们只是散步途径此处,偶听见小官人的箫声一时入了迷。”

那人笑道:“哦?原来小娘子也懂箫?”

“略,略懂一二……”

薛静姝竟与那人交流起箫韵来。

秦无双在一旁,细观那人身上穿着一袭暗绣水纹青圆领长袍,腰上悬着青玉佩,手里握着一只白玉/洞箫,周身并无多余华丽装饰,看起来十分家常打扮,但举手投足间却散发着一种天生矜贵的气息。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目光无意间落在了那只洞箫上,隐隐约约瞧见那洞箫的尾部雕刻着一个“昭”字。

心神忽地一紧。

仔细又确认了一遍,的确是个“昭”字,——能在这后苑深处如此家常打扮的,不是官家就是皇子,但官家名讳并非‘昭’字,且年纪已过半百,眼前这位看起来最多不过弱冠。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前世睿宗皇帝的名号便是一个‘昭’字,思及至此,秦无双心头猛地一缩,直直望着那人的脸,——他是,三皇子司昭……,前世就是他娶了薛静姝,也是他下旨灭的她秦家满门。

秦无双如同打了一个焦雷般,急忙拉起正在说话的薛静姝手就说:“姐姐,快走,太后娘娘那边还等着我们呢。”说完,拉了人就走。

薛静姝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秦无双拉走了,也没来得及同那人告辞,等走远了,回头瞧看,那人并未跟上来,这才拉住秦无双停下:“好妹妹,你适才怎么了?竟拿这样这谎话诓人走。”

秦无双平复了一下内心里的不安与慌乱,看了一眼薛静姝脸残存的春意,便知薛静姝恐怕对司昭存了好感。

在秦无双看来司昭出现在亭子里绝非偶然,他应该是与其他皇子一样,为的就是引起薛静姝的注意,想要薛家这个大靠山。

当今官家无嫡子,长子是已故废太子,如今剩下的几个皇子成年皇子里面,背景最弱的便是这三皇子司昭了。因其生母乃宫女出生,又无娘家背景支撑,是以司昭在宫里的处境一向举步维艰。但传言三皇子司昭为人纯孝温顺,宽厚仁慈,整日里弄箫玩墨,淡泊名利,一向与世无争,是以诸皇子也就没将他当做威胁。

她细细回想了一下前世,心里暗暗算了算日子,如果她记得没错,该是不出一年左右,祁宋就要改朝换代了,届时,登上皇位的就是这三皇子司昭。加之方才司昭故意对薛静姝投其所好,引其注意,由此说明,司昭并不像表面上所说的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只怕薛静姝早已成了他势在必得的猎物了。

她双手拉起薛静姝,叹了一口气道:“姐姐,这是皇宫,月黑风高下,孤男寡女的,倘或被有心之人撞见了,没的只怕坏了姐姐的名声。”

眼下,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力阻止薛静姝爱上司昭,如果可以,最好能够阻止薛静姝不要嫁给司昭,这样一来,她就不用承受那一尸两命的惨痛代价了。

薛静姝急忙捂住胸口,一脸紧张道:“竟是姐姐糊涂了,险些忘了分寸,亏得你反应快,咱们快些走罢。”

二人去到景福宫时,宴席已经开始了,二人各自归了座,不在话下。

许是牧老夫上了年纪,宴席至一半,头痛病发作了,秦无双与倪氏便忙忙地陪老夫人出宫回府了,只留牧斐在宫里应酬着。

回府后,秦无双亲自伏侍牧老太君躺下,并替老夫人按摩缓解头痛,效果甚好,老夫人高兴的不得了,连连夸奖了秦无双一番。待一切事毕,秦无双和蕊朱半夏她们才回到院里,早已是一身疲惫。

却见西屋里的闻香堂而皇之地歪在堂屋里的桌子旁,一面翘着腿,一面嗑着瓜子,磕得满地瓜子壳。

见了她们进来,连正眼都没给,也不起身,只管歪坐在凳子上,继续磕瓜子。

蕊朱见了,上前怒问:“闻香,你没看见小娘子回来了么?”

闻香吐了瓜子壳,不以为意道:“看见啦啊。”

蕊朱气的柳眉倒竖:“看见了你还起来伺候,只管坐在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主子呢。”

半夏见状,觑了一眼秦无双,见她面上喜怒不显,不知在想什么,忙上前做和事老道:“二位快别吵了,主子都累一天了,正经伺候了先歇息才是。”

闻香哂道:“她算哪门子主子?闻香的主子只有小官人一人而已,除了小官人,闻香谁都不伺候。”

蕊朱气的脸都绿了,想要发作,又被半夏拉着,只听半夏低声劝闻香道:“你少说两句罢,究竟是谁惹了你一身不快……,你不伺候也别在这里添乱,赶紧退下去罢。”

闻香一把瓜子砸在桌子上,溅得四处都是,她起身拍了拍手,轻蔑地瞅着门外站着的秦无双,叨叨着:“这还没当上凤凰呢就阖府里摆起大谱来了,——不过是跟我一样的身份,都上不了台面,只管拿着个鸡毛当令箭的唬人,拿了老夫人的对牌就以为自己正的能号令起牧家了,笑话。”

半夏听了,在一旁急的直跺脚,忙劝道:“你快别说了罢。”

那闻香根本不听劝,见秦无双一声不响,一发蹬鼻子上眼了,不将她放在眼里:“怕什么?她还真能将我怎么着不成?我可是和小官人行了房的人,待有朝一日,我珠胎暗结,指不定谁骑在谁头上呢。”

秦无双突然冷笑了一声,只喊道:“叫小子们进来!”

立马有人唤了二门上的小厮,小厮得令后一齐儿涌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站着。

秦无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闻香,宣布:“闻香目无尊卑,狐媚惑主,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再撵出去。”

众小厮一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敢动,——谁都知道闻香可是小官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轻易不能得罪。况且,这三十大板打在一娇滴滴的女子身上,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闻香听了,心里一慌,面上只管故作镇定,梗着脖子喝道:“我看谁敢动我!”

秦无双头也不回道:“怎么?许是我手里的对牌不管用了,得帮着你们去请示老夫人?”

小厮们一听,唬得抖衣而颤,不敢动也得动了,几人上前,手忙脚乱地押了闻香就拽。

那闻香挣扎着怒骂,小厮们只好连拉带拖的将人弄了出去,在二门里架起板凳,将人摁上去,举起板子打了起来。

皮肉之痛落在闻香身上,闻香这才警醒起来,嚎哭着喊道:“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口出狂言,求少夫人饶命啊……啊……啊……饶命啊……”

蕊朱听得十分解气,拿了抹布将凳子桌子都收拾了干净,扶秦无双坐下,又替她倒了一壶茶。

半夏,青湘她们垂首立在一边,大气都不管乱出一个。

“半夏。”

听见秦无双唤她,半夏忙应了声“在”。

“闻香素日里胆子如何?”

半夏想了想,答:“闻香虽心气儿高,但绝不会像今日这般胆大妄为。”

秦无双听着穿堂外闻香的惨叫声,沉吟道:“一反常态必有妖,这么说来,必是有人在背后挑唆了,——去问问,受了何人唆使,说了便可免受皮肉之苦。”

半夏听了,忙去前头问话。

一时,回来道:“闻香说是刘姨娘看不惯小娘子一过门就受老夫人看中,将府里大权交与小娘子,唆使她灭小娘子威风,好叫小娘子难做人。”

秦无双冷哂:“她就如此听刘姨娘的话?”

半夏说:“那刘姨娘同闻香说这牧家以后都是小官人的家私,而她又是小官人房里的人,小娘子是不敢动她的,她便信了,今日才敢做起耗来惹怒了小娘子。”

秦无双放下茶杯起身,一面往屋里走,一面同半夏说:“板子停了,人就不留了,吩咐牧二叔,叫多给些银子,好生安置出去。”

“……是。”

牧斐从宫里头回来时,已是半夜,身上酒气熏熏的,被安平安喜一左一右地扶着,跌跌撞撞地进了牧家的大门。

忽然,一众丫鬟和婆子们呼啦一下冲了上来,或拽,或拉,或跳,哭天嚎地,七嘴八舌地喊道:“小官人,不好了。”“不好了……小官人,不得了了……”“小官人快救救闻香姐姐……”“闻香被秦小娘子打了……”

牧斐被她们吵得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喝道:“都吵什么吵,好好说话!”

丫鬟婆子立时安静下来,有婆子回:“小官人,秦小娘子从宫里回来后,也不知哪儿触了霉头,竟拿闻香作伐子,说她目无尊卑,妖媚惑主,便命人狠狠打了闻香三十板子,并撵了出去,眼下闻香小娘子已经小厮们扔在侧门外面了,不知死活……”

牧斐一个激灵,酒彻底醒了。

“秦无双!”

牧斐人未至,怒声已先至,蕊朱,半夏急忙起身,紧张地看着门口。

牧斐一挑帘子,竟然发现东屋里灯火通明,秦无双正歪在窗下的美人榻上看账本,见了他怒气冲冲地进来了,也只是神色淡淡的放下账本,看着他不说话。

牧斐气息一滞,黑着脸质问她:“是你命人打的闻香?”

秦无双坦然点头:“是我。”

“你凭什么打她?”

秦无双慢悠悠地说:“就凭她目无尊卑,狐媚惑主。”

牧斐摔手怒道:“啊呸!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明明是你心生妒忌,见她碍眼借机想除掉她?”

既然牧斐已经将理由为她完善好了,她也就懒得再废唇舌,大方承认道:“你说的对,我就是嫌她碍眼。”

牧斐本以为秦无双要狡辩一番,谁知他说什么,她承认什么,一时竟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他方才在便门外见闻香一身是血的趴在冰冷的地上,只见气儿出,不见气儿进,见了他只管抓着他的手哭,一时心里又急又疼又气的。好歹是伏侍他的人,无论有何过错,也不能将人往死里打,——由此可见秦无双根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连他身边的侍女都不肯放过,白叫他以为秦无双是个纯善的人了。

牧斐咬牙切齿地提醒道:“秦无双,你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法三章!!!”

秦无双听了,从美人榻上走下来,来到他跟前,平静地说:“从今日起,我宣布,约法三章作废。”

牧斐听了,气怔了好半日,上上下下地瞅了秦无双一眼,哂道:“秦无双,你莫不是疯了罢,究竟是谁给的你这般底气?”

秦无双却是一副气定神闲道:“我没疯,不仅如此,从今往后,我还会时刻监督你用功读书,考取功名,直到金榜题名为止。至于谁给我的底气,——自然是太后娘娘。”

“胡说八道,姑祖母才不会逼我读书考功名。”

“是吗?那这个是什么?”秦无双从身上取出扳指亮了出来。

牧斐也算是太后宫里的常客儿,对于太后手上的扳指自然再熟悉不过了,见秦无双拿出太后的扳指,眼睛一下子直了,指着那扳指结结巴巴地问:“你,太后,这,这东西怎会在你手上?”

秦无双没答他,慢悠悠地将扳指戴在大拇指上,一面反问牧斐:“太后娘娘说,如见此扳指犹如她亲临,就是连你见了也是要跪着回话儿的,是也不是?”

牧斐还没来得及反应,倒是跟在牧斐身后的几个小厮丫鬟,还有蕊朱半夏她们一听,唬地连忙跪在地上。

牧斐梗着脖子就是不动,也不说话,面上之色可谓五颜六色。

秦无双故意在牧斐面前晃了晃手上的扳指,叹息道:“我也不是非要与你作对,实在是懿旨难违,——从此你房里的丫头除了伺候洗漱的留下两个以外,其他的全部打发出去再行安排,再放两个聪明伶俐的书童进来,每日陪读念书罢。”

闻言,牧斐死死钉了她一眼,摔手啐道:“啊呸!你果真是疯了!”说罢,转身就走了。

秦无双看着牧斐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长叹了一声,苦笑着自言自语道:“看,果然是行不通的。”

牧斐前脚刚走,吕嬷嬷后脚就带人气势汹汹地请秦无双去倪氏房里问话。

秦无双去了倪氏的房里,发现不止倪氏在,刘姨娘也在,只是不见牧斐,——看来牧斐不是向着倪氏来了。

这大半夜的,一个两个不睡,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看来成心是要问她的罪了。

秦无双向倪氏她们问了好,倪氏也没请她坐,脸色很是难看地问:“听说,你把闻香那丫头打了?”

秦无双低眉顺眼地回:“回夫人,是,无双不仅打了,还吩咐牧二叔将人撵出去了。”

倪氏还没说什么,那吕嬷嬷反倒指着秦无双的鼻子质问:“闻香是小官人房里的人,可是行过房的,以后是要做姨娘的,你凭什么说打就打她,竟还将人撵了出去,你还真拿自己是牧家的少夫人了不成?”

秦无双望向她,浅笑:“吕嬷嬷的意思是,我以后不会成为牧家的少夫人?”

吕嬷嬷翻了个白眼道:“以后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秦无双似笑非笑地反问:“哦?牧家的亲事最后成与不成,难不成是你一个嬷嬷说了算的?”

吕嬷嬷这才觉察到自己僭越了,不由得老脸没彩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旁的刘姨娘拿着团扇掩嘴酸笑道:“哟,都说新过门的未来少夫人厉害着呢,如今我算是瞧见了,果真是有一家主母的派头呢。”

倪氏听了,果然脸色更难看了,看秦无双越发不顺眼了:“闻香原是我房里拨过去伺候斐儿的丫头,你无缘无故地把人打个半死,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些,你这样的品性的人以后如何担当得起牧家的少夫人?”

秦无双听了,眉尖微蹙,低垂着眼,没接话,心里想着眼前没个替她做主的人,恐怕她说什么也没用的。

倪氏见她不回话,便问:“你不说话可是默认了?”

秦无双抬头问:“默认了什么?”

倪氏怔了怔,她说的有什么难理解的,秦无双竟这般反问,果真是没将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默认你打闻香啊。”

秦无双听了,反坦坦荡荡道:“此事无需默认,众目睽睽见证,的确是我下令打的闻香。”

那吕嬷嬷听了,立即在倪氏身旁煽风点火,哭诉道:“闻香伺候小官人一向勤勤恳恳,不敢有半丝懈怠,如今无缘无故地竟被打成了重伤,还被人丢在了冰冷的大街上不管不顾,夫人,您一定要替闻香做主啊。”

吕嬷嬷是倪氏陪嫁时娘家一起带过来的,在身边跟了有二十多年了,倪氏素日里最是听这吕嬷嬷的话了,一听吕嬷嬷卖惨,顿时怒气冲冲地拍了一掌桌子道:“秦无双,你可知错?”

秦无双低头道:“无双不知错在哪里,还请夫人示下。”

倪氏闻言细细一想,却是想不出来一个名头来定秦无双的错处,毕竟她是主子,闻香是奴仆,主子教训奴仆倒也是天经地义。

心下正拿捏不定时,听见刘姨娘在一旁敲边道:“这秦小娘子好大的底气,连夫人的话都不放在眼里,这以后若是成了礼,成了少夫人,估摸着连小官人都不会放在眼里了。”

正此时,有人来报:“夫人,小官人走了。”

“走了?”倪氏惊了一大跳,忙问:“人去哪里了?”

那人回道:“从屋里见了秦小娘子后,二人好像吵了一架,小官人就怒冲冲地走了,听前头的人说像是出府去了。”

这一说,倪氏顿时火冒三丈地站起来,指着秦无双的脸点道:“好啊,你个秦无双,果真厉害,竟又将我斐儿气走了,这府里就由你翻天了不成,——吕嬷嬷,给我先去掌她的嘴十下,以示惩戒。”

“是。”那吕嬷嬷得了令,一边撸袖子,一边朝手上吐了一口口水,凶神恶气地朝秦无双走来,“秦小娘子,得罪了。”说完,抬手就朝秦无双的脸上打去。

不料半道上,直接被秦无双抬手截住了手腕子,“你凭你?!”

吕嬷嬷许是没有想到秦无双竟有这般胆量,当着大夫人的面拦她,又惊又气。想要抽手再打,谁知抽了两下没抽动,心里暗暗吃惊这丫头力道竟如此之大。

忽地,计上心来,做出一脸痛苦形状,冲倪氏大喊道:“嗳哟,我的骨头,好疼啊,夫人救命啊……”

倪氏果然急了,冲秦无双怒喝道:“秦无双,你想造反不成?

秦无双抿唇冷笑了一声,遂反向一扭,只听一声“咔嚓——”,轻而易举地卸了吕嬷嬷的手腕。

“啊!——”吕嬷嬷便抱着手腕子杀猪似的嚎叫,倒在地上直打起滚来,吓得倪氏和刘姨娘从椅子上跳起来,花容失色。

秦无双无奈地看着吕嬷嬷,在一旁惊喊道:“哎呀,嬷嬷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打我打的太用力了些?”

倪氏抓着丫鬟的手,目瞪口呆地盯着秦无双,气的浑身乱颤:“秦无双,你,你果真是反了,——来人,快来人,拿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再禀了老夫人,秦家这婚必须退了。”

倪氏房里的媳妇婆子们听了之后,一窝蜂地围了上来就要拿秦无双。

秦无双眯起了眼,暗暗运起了力道在手臂上。

这倪氏一向看她不顺眼,自她得了老夫人的对牌后,府里的许多人就看她不顺眼,如今都想借着倪氏的手来看她笑话,她岂能让她们得逞,真敢动起手来,她可不会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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