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雅涧。www.xiashucom.com
沈砚坐在厅中的椅子上, 背脊挺的笔直,在他对面, 有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头。
那老头今天六十多岁, 姓韩,是宫中的御医。
沈砚自发病, 便是他给诊治的。
沈砚的手下置着一个脉枕, 韩太医正捋着花白的八字胡,一脸严肃的给他切了脉,半晌, 韩太医才说道:“大人的脉相平和,并无异常。”
并无异常?
沈砚微微蹙眉:“那为何近日,本官犯病的时辰, 却频频出现异相?”
他平时犯病时辰都很规律, 可近来越来越不正常,有时候天都黑了, 还没有犯病,有时候天都亮了,他还没有清醒。
沈砚不知道是好是坏,只能让韩太医给他诊治一番。
韩太医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吟了片刻,便说道:“从脉相看来, 大人身体确实没有异常,下官想了想,许是因为大人娶了亲, 这位夫人的生辰八字,当真是有利于您的病。”
沈砚:“……”
沈砚他素来不信邪,可自林晚出现,他就感觉到很不对劲,沈砚第一次产生了怀疑。难道,林晚当真的对他的病情有利?
韩太医说:“这邪祟附体,极为伤元气,下官再给大人开些补气益身的药,好好调养一下身子,大人可要记得按时喝。”
“嗯。”沈砚烦躁的应了一声,随即吩咐十四:“将韩太医给送回去。”
十四:“是。”
……
虽然,林晚感觉找沈砚也无济于事,可待一回神,她便来到了风雅涧。
虽然,林晚很不想来求沈砚,毕竟,就他那性子,求了也不一定有用,可如今兄长还在牢里关押着,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那地牢终不是久待的地方。
沈砚除了在麒园休息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里办公,林晚刚到风雅涧,十四正好领着太医从屋里出来。
看到林晚,十四连忙迎了上来:“夫人?”
林晚:“二爷在吗?”
十四道:“二爷正在处理宫中刚上呈的一些奏折,您是过来侍墨的吗?”
林晚点了点头:“嗯。”
韩太医早就听说沈砚成亲的事,他第一次见沈砚的新婚妻子,不由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见二人有话要说,韩太医便对十四说道:“老夫还有事,就先行一步,这补气的药材,回头我再差人送过来。”
……
韩太医离开之后,十四连忙领着林晚向风雅涧走去。
回想方才那人说的只言片语,林晚大概能够猜出,那人是个大夫。
出于对沈砚的关心,林晚问道:“夫君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十四怕林晚担心,连忙解释道:“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调理一下气血便成,夫人不必担心。”
林晚:“那就好。”
也不知道,沈砚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林晚自然是盼着他好的,因为,只要他的病好了,待他帮忙救出兄长,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林晚可巴不得他明天病就好了。
想到林晚为他求情的事,十四对林晚的好感更是倍增,他一脸感激的说:“早上那件事情,还要多谢夫人,奴才才能免于二爷的责罚。”
十四刚挨了二十大板,如今,若因为将沈砚锁在房中,受到责难,十四简直是欲哭无泪。好在,二爷到最后也没发脾气,十四将功劳都归究在林晚的身上。
毕竟,在认识林晚之前,二爷可从来没有这样失常过。
林晚淡淡道:“你不用谢我,那并不是我的功劳。”
林晚不认为沈砚是因为自己而改变主意,
十四知道林晚对沈砚的印象并不好,忍不住替沈砚说了两句好话:“虽然,外面有些对二爷不太好的传闻,他本身的性格也是严肃冷漠,可奴才跟在二爷身旁多年,熟知二爷的性格是外冷内热,待下人却极好,也从未苛责过奴才,而且,二爷对夫人还是挺好的。”
自打沈砚生了病后,他便极少出门,沈砚从不过问府中其他人的琐事,哪怕沈家被他面前闹翻了天,他也能做了置身事外、无动于衷的冷漠。
那天,沈砚却为了林晚惩罚了沈明珠,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沈砚惩罚沈明珠是因为她说了大不敬的话,可十四知道,沈砚是为了林晚。
因为,打那天之后,再也没人敢拿林晚的身份做文章。
听了十四的话,林晚保持沉默。
十四说他外冷内热,待她挺好,可林晚却没有感觉出来。
她感觉他外冷内在更冷,待她也不好,而且,林晚总感觉自己经常拿热脸去贴沈砚的冷屁、股,可为了兄长的命以及今后在沈家能够安稳度日,林晚就只能依附着沈砚……
十四领着林晚到了风雅涧门前,提醒道:“二爷看书写字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二爷今天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若是发了什么脾气,夫人可要多担待些。”
林晚点了点头:“……好。”
十四:“若没别的事,奴才就先去准备午膳了。”
说着,十四便离开了。
十四离开之后,林晚站在门前,迟迟没有推门进去。
十四说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她是不是要换个时间再来?而且,等见到他之后,她应该说什么?
沈砚耳力极好,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他那冷淡的眸光落在那紧闭的房门上,窗外的阳光很好,将她那窈窕的身影倒映在门窗上。隔着一扇门窗,见她伫在门前一直不动,沈砚微微蹙眉。
她不进来,他也不开口,倒是想看看她能站在门外站多久。
见林晚伫了许久,绿禾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怎么不进去啊?”
绿禾的声音,让林晚猛然回神,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门外站了许久。
林晚倒也没再犹豫,推门走了进去,林晚进去之后,绿禾很懂事的将门给关上了,林晚一眼便看到坐在书桌后面的男人,他所在的位置,阳光恰好洋洋洒洒的落在书案之上,可他的脸却被隐藏在暗影深处。
再加上他脸色阴冷,林晚瞬间感到一股寒意。
屋里徒然只留下他们二人,林晚说不出的不自在。
林晚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又想到十四说沈砚不喜欢习字的时候被人打扰,但这么傻愣愣的杵着,林晚又感觉到很尴尬。
见她一动不动的伫在外厅,沈砚面无表情的扫她一眼,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本官叫你来做什么吗?”
林晚连忙的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她有些紧张,倒是忘了来此的目的。
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沈砚有些郁闷,一脸不耐的问道:“会磨墨吗?”
林晚回想一下电视剧里磨墨时的场景,点了点头:“会。”
说着,林晚立刻绕过书案,站在他身旁,她记得要往砚台里面加些水来着……
林晚没有侍候过人,动作有些生涩,只凭记忆,便拿起墨绽开始细细的研磨,沈砚见她有些僵硬生疏,却十分的殷勤。
目光不经意落在她的指尖,望着那被漆黑墨绽衬的白润纤细的玉指,还有时不时窜进鼻尖的淡淡体香,沈砚感觉心里有些躁,他硬生生的迫使自己移开了视线。
不过……
很快,沈砚便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
林晚安安静静的磨着墨。
每次见到沈砚,他好像都在看书,要么就是在处理政务,这种生活对林晚而来,实在是枯燥乏味的紧。
不过,沈砚写的字,可真好看。
原身虽然也读书习字,可她的字却写的很小气秀弥,不像沈砚这般磅礴大气,他的字体,就像是供人临摹的字帖,整齐有序且行书流畅。
“……”被她这般盯着,沈砚更是无法专心。
也许真像韩太医所说,林晚对他的病症有着一定的影响,虽然有好有坏,可出现了转机便是好事。
只是,沈砚忽然发现,只要林晚一靠近,他就好像多了一个心跳失常的病症,但是,只要她离他远一点,这种病症就会减缓。
沈砚忽然冷冷的说道:“你别离本官这么近。”
林晚一愣,她“哦”了一声,便向旁边小小的挪了两步。
写了一会儿,沈砚又烦躁的说道:“再离远一点。”
林晚又乖巧的往旁边挪了两步。
最终,沈砚烦了。
他搁下笔,没好气的瞪了林晚一眼:“你到外厅待着去。”
林晚:“……”
他不是让她侍墨的嘛?干嘛让她去外厅啊?
林晚也没敢问,乖乖的放下墨绽去了外厅,见她离的远了,他心脏的跳动恢复平静,可胸口的烦闷依旧未消。
既然他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林晚也没敢主动往前凑。
林晚在外厅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见桌子上放着一些花生桂圆,实在无聊了,便拿起桌起盘子里的桂圆,一颗一颗的剥了起来。
她一边剥着桂圆,心里一直埋怨自己没出息。
怎么一见他,她就紧张的什么都忘了!
……
沈砚正在处理公文,听着耳旁咔擦咔擦的声音,微微蹙起了眉头,见林晚一直在专注的剥着东西,沈砚冷声问道:“你在干嘛?”
他讨厌在办公的时候,旁边有人发出声音,可偏偏那个没眼力的女人,还在不停的剥着干果。
林晚手指一颤,她能感觉到沈砚那刺人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脸上,听他那语气,确实说不上多好,看着那些剥好的干果,林晚忽然拿着剥好的桂圆肉朝他走了过来,她站在他对面,正好同他隔着一个书案。
虽然心里怕的要命,她还是随手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桂圆的果肉。
见他没有躲开,林晚小声问道:“夫君~好吃吗?”
若是平时,沈砚的反应必然很快,可这一次,他竟然没有躲开。
看着她期盼眼神,沈砚感觉到舌尖那怪怪的味道,有些恶心,说实话,他从小到大都不太喜欢吃桂圆,总感觉有一种怪怪的味道,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喂他吃的桂圆,却带着甜丝丝的味道,在她灼灼的注视下,他略显僵硬的将桂圆肉给咽了下去。
沈砚盯着她明媚笑靥,他忽然有些头疼。
他明明是让她来侍候,看如今这情况,他明摆着是没事找事嘛!
……
到了晌午。
十四端了许膳过来,这也是林晚是跟沈砚第一次同桌吃饭,林晚显得有些拘谨。
沈砚吃相很文雅,也很安静,就是没什么表情。
其实,沈砚笑起来特别好看,因为沈濯笑起来的时候,林晚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而沈砚却总给她一种如坠冰窟的错觉,若有可能,她很希望沈砚能笑一笑。
林晚知道,沈砚吃饭时不喜欢说话,于是,林晚便安安静静的吃着饭。
沉默下来的气氛有些古怪。
林晚垂着眼,小口小口的吃着碗里的白米饭,心烦意乱的思索着该说些什么。
沈砚知道她有话要说,故意装作没有看到,直到,吃完了饭,绿禾和十四便将东西给撤了。
林晚这才按捺不住,忽道:“夫君,我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一下……”
终于按捺不住了?
沈砚望她一眼,淡淡道:“说。”
林晚道:“你……你应当知道,我为何要嫁进沈府以及嫁进沈府后的条件吧?”
沈砚猜到她要说什么,便故意逗她:“知道又如何?”
林晚犹豫道:“如今,老太爷不在府上,老夫人又借故拖延,夫君能不能帮我救出兄长?”
沈砚轻笑一声,反问道:“同你有约定的是老头子,跟本官有什么关系?况且,本官凭什么要救他?”
林晚:“……”
林晚就知道他不会管这闲事,可听他一副置身事外的回答,林晚还是有些难受。
见她一脸失落,沈砚冷淡别过脸去,他不爱管这闲事,别说那林阳死了,就算林晚死了……
也跟他没关系!
只是,见她一脸失落,他心里有些烦躁。
林晚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所以,并没有太大反应,她也早想好了退路。
只见,她忽然一脸期盼的问道:“按照习俗,成亲后的第三天是要归宁省亲的,我想回临安看看,行吗?”
若女方远嫁,这个习俗可以适当的调整。因为沈砚平时很忙,林晚一直没有说出口,林晚本想就此算了,可沈老夫人的态度,让林晚决定,一定要回临安一趟。
当然,沈砚能跟她一起回去更好,若是,他不愿意……
她便自己回去。
林晚又连忙问了一句:“夫君~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回去啊?”
其实,林晚不过这么一问,她压根就没抱什么希望。
毕竟,临安离帝都那么远,来回路上需要好几天,若再临安住上几日,这一来一回便要小半个月。他连陪她去向公婆敬茶都没有,怎会陪她一同回门,她感觉就算提出来,也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不过就是问了问而已。
沈砚:“……”
他没想到林晚竟然会提起此事,她若是不提,他都忘记有三天回门省亲的习俗。林晚主动要求他陪同一起回临安,绝对不会只是回门那么简单。
纵然他有病在身,每天闭门不出,可不代表沈砚无所事事,每天从宫中送来的文书,压在沈砚一人的肩上,他岂会有时间陪她一道回娘家。
沈砚望着她,忽然认真的问:“你想让本官陪你一起回去吗?”
沈砚在想,若是她态度好点,对他笑一笑,说不定……说不定他可以勉为其难跟她一起回去一趟。
林晚连忙点了点头:“嗯,想。”
沈砚:“……”
沈砚的沉默,在林晚的意料之外,她本以为他会直接拒绝呢。
见他不说话,林晚略显失落的垂下眸子,小声说道:“夫君若是很忙,不陪我一起回去也行,夫君能不能派两个奴才,跟我一起回去呀?”
她只带了绿禾一个丫头,绿禾和她都不会驾马车,想回去也不行。
沈砚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答应她,见她还没等到他的回复,便直接给出了另外一个方案,这么看来,她是不情愿了?
沈砚有些恼怒。
他本想直接拒绝算了,可见她情绪低迷,他却连半个“不”字也说不出口。
……
酉时未到,林晚便回了房。
到最后,沈砚也没有答应她,虽然,也没有拒绝她,林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转眼,又过了两天。
这两天,沈砚没有让林晚去风雅涧,他似乎很忙,林晚几乎见不到他。
林晚知道他很忙,又不奢望他能陪她回临安,她都说了,若他没空,差两个奴才陪她回去也行,可是,他偏偏什么话都没说。
沈濯有些傻,林晚压根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话,她又见不到沈砚,因而,不免有些怨他。
林晚本想自己雇个马夫回去,可是,她又怕沈砚知道后生气。
所以,连着两天,林晚是烦躁不已。
她发现一个问题,若没有沈砚,她在这个家是寸步难行,这种感觉,让她很焦虑。
第三天的早上,林晚还没起床就被门外的喧哗声给吵醒。
林晚昨晚没有睡好,头有些疼,她起床后,听着门外吵闹的声音,扬声唤道:“绿禾。”
听到林晚的叫唤声,绿禾连忙推门走了进来:“小姐,您醒了?”
林晚还有些困意,烦躁的问道:“外面怎么那么吵啊?”
绿禾说道:“大人刚才差人过来,叫奴婢将东西收拾收拾。”
收拾东西?
林晚顿时一愣,一头雾水的问道:“收拾什么东西?”
绿禾兴奋道:“大人说了,要陪小姐一同回临安省亲,还叫奴婢把小姐的行囊给收拾一下,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出发了。”
闻言,林晚的困意立刻便消了:“回……回临安?”
“是啊,行囊已经收拾妥当,小姐也快些起床吧,奴婢先给您梳洗一番。”
……
林晚出门的时候,见十四和冯叔已经将马辆给拴好了。
一共四辆马车。
十四和姜和正往车上搬着东西,那些东西琳琅满目的东西,足足塞了两大车。
见到林晚,十四连忙迎了上来,提醒道:“夫人,东西已经准备妥当了,待会儿就可以出发了。”
“哦,好。”林晚还没有回过神,她望着那两辆车,忍不住提醒道:“那……那车上装的都是什么?”
十四笑道:“这是二爷专程给夫人娘家备下的礼物,二爷说了,第一次陪您回娘家,绝对不能空手去,更不能让您没面。”
沈砚只让十四准备了东西,至于后面的那些话,都是十四自己编的。
“……”
林晚本以为,沈砚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挂在心上,这两天,她还为此事失落来着,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贴心,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了?
哪怕事到如今,林晚依旧不敢相信:“他……夫君他不是很忙吗?怎么有时间陪我一起回去……”
十四笑道:“二爷不放心夫人一个人回去,所以,这两天,他一直在忙着处理正事,近期呈报上来的奏折都已经处理好了,至于其他的事务,都悉数交代清楚了,夫人尽管放心吧,况且,陪您回临安一趟,也耽误不了多少事的。”
林晚震惊,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没有想到,他最近一直在忙,便是想陪她一起回临安?
她……她以为他不愿意回去……
林晚很感动。
绿禾扶着林晚,上了最前面的那辆靛蓝色的马车上。
撩开帘子,林晚刚钻进马车,便看到坐在马车正中央,那执着书籍的男人。
他往日都爱穿着一身墨色衣袍,今天倒是换了一身颜色,那是一袭明艳的紫蟒锦袍,同色镶金的束腰,足下是一双玄色的绣靴,那隽秀华贵气质,教人不敢直视。
见到她上马车,他淡淡的朝她看了一眼,随即,目光依旧落回了书上。
林晚见到沈砚,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害怕,她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谢谢夫君~”
沈砚随手翻了一页,冷淡道:“谢本官什么?”
林晚道:“谢夫君陪我一起省亲,还准备了礼物。”
沈砚冷笑道:“你别想乱,本官只是怕被人说三道四,又不是为了你。”
林晚:“……”
明明就是为了她,还死鸭子嘴硬,林晚忍着小小的欢喜,找了个位置坐好。
他没说话,她也不再开腔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马车晃晃的启程,林晚心头一个咯噔,这才问道:“就……就我和夫君共乘一辆马车?”
她本来还等着绿禾或者是十四进来,可待马车走了才意识到,她跟他要待在一处,虽然,她已经不是那般怕他,可是只要想着长时间跟他处在一个窄小的地方,林晚还是感觉有些不自在,便不对劲了。
闻言,他难得的将目光从书中移开,扫了她一眼:“怎么?你敢有意见?”
林晚身心一颤,忙回答:“……没,没有!”
她若当真有什么意见,也不敢说啊!
沈砚怎会不知道她的担心,冷淡的说道:“马车就这一辆,你若不去,现在就下车吧。”
下车?
林晚立刻坐好,一脸认真的说道:“夫君是真的误会了,我当真没什么意见,能跟夫君坐在一辆马车里,是我的荣幸。”
瞧她这怂样,沈砚心情莫名的愉悦不少。
他拿起书本,继续看书,表情一如即往的冷漠,眼底却闪过一丝浅笑。
……
韩氏一早听说林晚跟沈砚离家的事,便猜到二人的去处,韩氏早早的来到湘园给老夫人请安,有意无意的提到了这件事。
老夫人喜欢礼佛,每天天不亮都会在佛堂诵经,对于沈砚和林晚出门的事情,她并不知情,当听韩氏说起,老夫人脸色有些难看。
韩氏回想当时场景,心中有些不爽,便说道:“我见那些奴才,可是往马车里塞了整整两大车的东西,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沈家又娶媳妇了呢。”
韩氏当年回门,沈阔就备了半车厢的东西,韩氏别提心里多不平衡。
韩氏因为礼品一事心生计较,可老夫人却因为另一个原因。
按照规矩,新婚后,新人回门的事情,沈砚理应同她这个母亲商议之后再作决定。
原本,老夫人寻思着林晚远嫁的原因,而林家又远在临安,老夫人是想能免便免了,可却没想到,沈砚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跟林晚离开了沈府。
他果然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也就别怪她以后不留情面了。
见老夫人沉默,韩氏提醒道:“娘,您别怪我多嘴,这沈砚向来傲慢惯了,也就算了,这林晚也没把您放在眼里,若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要我看呐,若她一直这般没规没矩,咱们沈家的脸面,也迟早被丢光的。”
老夫人听韩氏这么一说,不由瞥了韩氏一眼,问道:“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韩氏道:“儿媳倒是有一个点子。”
老夫人:“说来听听。”
韩氏附在老夫人耳旁,一阵低语。
沈府这边在算计着林晚和沈砚,林晚这边,却显得十分兴奋。
……
马车一路向临安的方向驶去。
三月,阳光正好,温度也是不冷不热,看着山林中的风景,林晚心的情较来京时的压抑要显得愉悦不少,
一路上,林晚的情绪十分高昂。
沈砚看了一路的书,见林晚雀跃的倚在窗边,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沈砚的眼睛不由从书本上落在她的侧脸上。
每每同她相处,她都是一副战战兢兢模样,第一次,见到她脸上如此灿烂的笑容,沈砚觉得有些新奇,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简单的出了一趟门,便叫她开心的像个孩子。
沈砚性子冷,极少有什么能打动他的事,可就这样看着她明媚的笑容,那心间的阴霾像是在一瞬间被清扫干净,唇上弧线微扬,原本清冷的眼眸也渐渐柔和起来。
也不知道是风吹的缘故,还是没有睡好的原因。
到了下午,林晚头疼的厉害。
她精神也不像一早那般活跃,沈砚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搁下书本,冷淡的瞅了她一眼:“怎么了?”
林晚道:“头疼!”
像是要炸开一样。
林晚揉了痛炸似的太阳穴,眉心紧紧的蹙在了一起。
见她小脸煞白,沈砚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进了怀里。
林晚扑倒在他怀里,吓了一跳,连忙警惕的问道:“你……你要干嘛?”
“别动。”沈砚瞪了她一眼,不容她抗拒的将她的脑袋按在腿上,那冰凉的指尖给她轻揉的按压着太阳穴。
林晚懵了,她震惊的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沈砚这……这是怎么了?
病发了?
见她一脸惊诧的望着自己,沈砚有些不耐烦,明确的说,他有些不好意思,他瞪了她一眼,说道:“闭上眼睛。”
林晚被他这么一吼,吓了一跳,连忙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马车晃晃悠悠的向临安的方向行去,林晚被他侍候的很舒服,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沈砚一只手给她轻轻的按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正拿着书,只是,他看不下去,随手放下手籍,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睡的正香甜。
窗外的日头甚好,看着光影浮动,映在她的脸上,那浓密的眼睫被拉长,时辰像是静止了一样,他指尖不经意的擦过她的唇,沈砚浑身一僵。
不过一个小小的动作,他竟然不受控制的……硬了?
而随着马车的晃动,她长睫如蝶翼般轻颤,眉心也轻轻的蹙了起来,似乎有些不舒服。
沈砚眉头轻皱,便对外面的人说:“走慢点。”
十四正驾着马车飞奔,本想着二爷肯定想要快点到达临安,便不由的加快了速度,可听里面的人说慢一点时,十四便缓了缓。
可又过了一回,又听里面的人冷冷的说。
“速度再放慢点。”
再慢?
十四感觉莫名其妙,不由提醒道:“二爷,再慢下去,天黑之前,可就赶不到下一个乡镇了。”
沈砚不耐烦道:“让你慢点你就慢点,怎么废话那么多?”
十四:“……”
没办法,十四只好又将速度减了下来。
……
等林晚醒来的时候,天色便沉了下来,林晚醒的时候,马车也刚好停下。
姜和在马车外说道:“二爷,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咱们便在这小镇找个客栈,住上一宿吧?”
沈砚见她醒了,有种被打扰的不悦:“嗯,知道了。”
林晚刚醒,有些睡意惺忪的坐起身来:“夫君,这是哪儿啊?”
声音里带着一丝鼻音,听着娇娇柔柔的,沈砚瞥了她一眼:“说了你也不知道。”
林晚:“……”
……
他们落的地方,是一个叫岚镇的小乡镇,这个小镇面积不大,却是方圆几十里唯一见到的一个镇子。
十四见夜色即将到来,有些害怕沈砚发病,便准备在街上找个客栈住下,
可顺着长街一直走,寻了半个时辰,天都已经黑了,才在街角找到一家客栈,几人下了马车,便进了客栈门。
那客栈老板看到有人进来,而进门的那几位客栈模样俊美,一身装扮一看便是非富极贵之人,老板连忙迎了过来,笑嘻嘻的问道:“几位客官里面请,你们是住宿吗?”
十四道:“给我们备三间上等厢房。”
客栈老板有些为难的搓了搓双手,说道:“咱们小店,就只剩下一间厢房了。”
十四:“一间?”
沈砚眉心一蹙。
林晚脸色也微微有些不太好看。
十四急道:“没有三间也行,总得有两间吧?”
他们一行人,加上马夫和姜和,一共六人,这赶了一天的路,没有房间睡怎么都不太舒服。
客栈老板叹道:“咱们小店,就只剩一间房了。”
十四回头看了一眼沈砚,问道:“二爷,要不,咱们再到别的地方看看。”
客栈老板笑道:“这整个小镇啊,就我们这一家客栈,再往前啊,便出了岚镇的街道,前面可就没人了,要是你们不住啊,就只能露宿荒野了。”
就他一家客栈?怪不得方才找了许久,都没有看到客栈的影子。
姜和对沈砚说道:“二爷,这地方实属偏僻,,能有一间房间已属不易,属下可以跟十四在马车上将就一夜,另一辆马车可以供绿禾姑娘休息,这唯一一间厢房,就留给你和夫人歇息吧。”
十四连忙附和道:“二爷,就这样办吧?”
林晚:“……”
事到如今,没有露宿野地倒是最好的结果,林晚虽然有些害怕沈砚,但他若是发病变成了沈濯,她倒不是那么害怕与他同处一室。
林晚看了沈砚一眼。
眼前,她的意见不是主要的,她总感觉这个男人并不会乐意同她睡在一个房间。
沈砚沉默不过一瞬,便冷冷应道:“嗯,就在这儿吧。”
十四连忙对老板说:“这厢房我们定下了,掌柜的前面带路吧。”
“好嘞,几位客官这边走。”说着,掌柜在前面引路,带着几人来到了那处厢房。
……
厢房在二楼一个角落。
林晚发现,整个客栈里的房间不多,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四、五间。
其他位置比较好的,都被人给订了去。
掌柜领着沈砚跟林晚来到厢房门口,推门,迎着二人进了屋。
客栈里的陈设有些老旧,像是许久没住人了,有种发霉的味道,但是,床榻和桌椅常常擦拭,还算干净整洁,林晚的目光最先看向床铺。
看着那窄小的床榻,林晚脸颊微微红了红。
不比帝都的繁华,这偏远的小镇,生活条件不怎么好,连床铺都这么小。她一人睡倒显得宽敞,若是再加上人高马大的沈砚,估计便有些挤了。
林晚感觉有些紧张。
沈砚倒没有想太多,他环视四周一眼,眼底露出一丝嫌弃。
他喜欢干净整洁的地方,这地方虽然还算可以,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嫌弃。
门外,姜和同马夫去将马车拴好,十四则从袖子里拿出二十两银子,交给了客栈老板,并嘱咐道:“你去给我们备点酒菜来,再命下人烧些热水来,我家主子要沐浴更衣。”
“好嘞……”老板接过那沉颠颠的银子,眼睛顿时一亮,他半年的租的房钱也不这么些,老板连连应道,忙一脸乐呵呵的退了出去。
……
一会儿。
饭菜端了上来,不过是简单的三菜一汤。
都是一些家常菜,一个红烧鸡块,一个西红炒鸡蛋,还有一个青菜豆腐。
客栈掌柜尴尬的说道:“咱们小镇没什么吃的,这鸡是我们自家散养的土鸡,肉质紧实鲜美,二位客官请慢用。”
说完,掌柜便退了出去。
看着桌子上那几样清粥小菜,林晚倒没感觉有什么不好,她寻思着沈砚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肯定会很嫌弃,哪曾想,他率先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看着僵伫在一旁的林晚,沈砚淡淡的望了她一眼:“你不饿?”
“……”林晚立刻规规矩矩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沈砚虽然对环境有些嫌弃,可吃食再粗淡,也不觉得有什么,他拿起碗筷,夹起一根青菜便吃了起来。
看着他毫不嫌弃的模样,林晚感觉有些震惊,不过,赶了一天的路,她倒有些饿了,林晚没再多想,也认真的吃起了东西。
用完了晚膳,掌柜便差人将东西给撤了下去。
没一会儿,十四便在门外敲了敲门,提醒道:“二爷,热水已经备好了,您现在要沐浴吗?”
沈砚:“进来吧。”
不论春夏秋冬,每天都比较要沐浴,纵然环境简陋,沈砚的这个习惯依旧也没有改。
这间厢房极小,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椅板凳,西侧还有一个有些老旧的屏风,屏风后面,是平时沐浴更衣的地方。
他要跟她睡在一处不说,还要在同一间房里光着身子洗澡?
林晚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小二烧了一些热水,将沐浴的圆桶里装满后,那氤氲的雾汽久久缭绕不散,让屋子里的温度也徒然升高了几度,林晚更是冒起汗来。
十四又将沈砚的干净衣物备好,看着小二将热水备好,十四回头朝林晚看了一眼,又看了沈砚一眼。
见二人各坐一边,相隔甚远,十四忽然灵光一闪,冲沈砚开口说道:“爷,热水已经备好,奴才先下去了。”
说着,还不等沈砚和林晚说话,十四立刻出了门。
临走前,还顺带将门给掩上。
林晚:“……”
沈砚:“……”
……
十四离开之后,房中的气氛顿时变的清冷且尴尬起来,林晚僵坐在床侧,一直没有动作。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看着沈砚还是很清醒的模样,林晚有些如坐针毡。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何到了现在,沈砚还没有发病?
蒸腾热气,仿佛隔着一道屏风,一直朝林晚的脸上扑。
好在,夜色有些黑,她脸红的样子,他应该看不清楚,不同于她的焦躁,沈砚倒显得很冷清,他也不着急,就这样懒懒的注视着她,迟迟没有动作。
被他这么盯着,林晚急的额头直冒冷汗。
瞧他这样子,似乎是要她伺候他沐浴?林晚没有干过这种事,也盼着是自己会错了意,自然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过了一会儿,男人没了耐性,这才出声提醒道:“再这样坐下去,水都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