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过半, 两人在软塌上秉烛夜谈,聊了这许久竟忘了时辰,当夜色深沉之际, 才惊觉竟已是三更时分。www.xiashucom.com
“娘子饿不饿, 不如我们吃点夜宵?”穆晨问道。
林蓁蓁迷迷糊糊的摇了摇头, 唇瓣微启, “不了,好困。”
穆晨笑了笑,他起身将林蓁蓁打横抱起,直接走进寝室并将她轻轻的放在床榻的内侧,自己也侧坐在床上,“娘子还未梳头换衣,这就要安置了?”
林蓁蓁眯着眸子打量他一眼, “那你帮我唤桃子进来。”
“不如为夫来帮娘子换衣梳洗吧。”穆晨笑嘻嘻的问道。
“算了, 不换了!”林蓁蓁白了他一眼, 翻身就睡。
穆晨看她那模样心中暗暗发笑, 自己也侧身躺在床上, 面对着林蓁蓁的背脊,忽然小声道:“娘子平日喜欢吃银鱼吗?”
林蓁蓁迷迷糊糊的答道:“不、不常吃的。”
“那就是娘子喜欢吃鱼虾。”穆晨的声音愈发轻了几分。
“……”
等了片刻,林蓁蓁依旧没有答话。
“娘子?”穆晨伸出手来, 轻轻的推了推林蓁蓁的肩膀。
毫无动静。
穆晨不再说话, 他低眉敛笑,双眸中染上一层淡淡的寒意。
……
晨光微熹,王府中已然是一副忙碌之景象。
林蓁蓁昨晚睡的不错, 只是晨起时依旧是被穆晨拥在怀里,可见这京城夜间果然是极冷的。
桃子机灵,见昨夜林蓁蓁与穆晨连晚膳都没有用就进了寝室,逐早早的就守在了寝室的门口。
林蓁蓁刚一招呼,桃子立时就应了一声。
穆晨的斜睨了林蓁蓁一眼,打趣道:“你这丫鬟这般守在房门口,是怕为夫吃了娘子吗?”
正翻身下床的林蓁蓁头也不回的答道:“不,她大概是怕你吃亏。毕竟……众所周知,王爷这身子不太好。”
见这女人竟敢公然调侃自己,穆晨凑过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娘子,其实为夫还是可以的。”
这一幕恰巧被刚刚进门的桃子看了个正着,她立时羞红了脸,不敢抬头,“王爷王妃,奴婢,奴婢打好了热水,请王爷王妃到暖阁梳洗。”
穆晨笑着对林蓁蓁问道:“娘子,你要不要去沐浴?”
林蓁蓁心知他是故意如此说,果见桃子脸颊更红,她索性瞪了穆晨一眼,“王爷自己去就好。”
说着,直接起身对桃子说道:“桃子,随我到暖阁梳洗。”
穆晨见她缓缓离开的背影,瞥见那完美侧脸上薄薄的红晕,薄唇微微上扬,眉眼皆笑。
他这个娘子,脸皮儿竟如此之薄?
暖阁中,桃子一边伺候林蓁蓁梳洗,一边小声问道:“王妃,奴婢觉得,王爷对您倒是颇为疼爱呢。”
“疼爱?”林蓁蓁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中的自己反问道。
桃子一边为她梳头,一边点头笑道:“王爷看您的眼里都是疼爱,虽说他脸上的面具很是吓人,可看向您的时候眼神温柔得很呢。”
“你倒是看得真切?”林蓁蓁对镜轻笑。
桃子看向镜中的林蓁蓁,也笑道:“王妃容颜倾城,哪里有男人会不动心呢?”
“是吗?”林蓁蓁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唇角。
穆晨对她这般好,该不会是因为她的这张脸吧?
片刻之后,林蓁蓁自己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逗得哑然失笑,遥想她与穆晨初次见面的时候,她杀了人,而他帮她处理了尸体。
不止如此,他还用尸体上插着的那根簪子来威胁她呢。
“王妃,今日戴这根簪子可好?”桃子的话将林蓁蓁的思绪打断。
她凝望着桃子手上的缠丝鎏金簪,暗想:之前的那根簪子不知道穆晨可还留着?
“好,就这个吧。”林蓁蓁笑着说道。
洗漱更衣之后,林蓁蓁出了暖阁到厅堂中与穆晨一起用早膳,两人闲话了几句家常之后,林蓁蓁忽然说道:“今日我有些事情要做。”
穆晨伸手为她夹了一块豆乳酥,笑道:“娘子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
“我知道,但这儿毕竟是王府,还需王爷去撑撑场面。”林蓁蓁边吃边说。
穆晨笑道:“好,娘子让为夫做什么,为夫就做什么。”
林蓁蓁放下筷子,用锦帕抹了抹唇角,神色如常的说道:“我想要一个人的命。”
“哦。”穆晨应了一声。
“你不问问是谁?”林蓁蓁见他似毫不在意,挑眉反问道。
“娘子就算是想要为夫的命,为夫也不会说个不字儿,更何况是其他人。”穆晨说道。
林蓁蓁眯了眯凤眸,“你这人,倒是有趣儿。”
闻言,穆晨双眸一亮,笑道:“娘子这是在夸赞为夫吗?”
“不,我是觉得王爷这么喜欢装傻充愣,不去唱戏有点儿可惜了。”林蓁蓁撇撇嘴,说道。
穆晨闻言呆了呆,之后哈哈笑道:“娘子,你我夫妇一体,彼此彼此。”
用过了早膳,穆晨先一步去了正堂,而寒雪则带了个人过来。
“小综见过王妃。”
这是林蓁蓁自从离开潍州数月之后再次见到小综,他站在身前不远的地方,穿着小厮的衣裳,规规矩矩的行礼。
“无须多礼。”林蓁蓁说道。
小综笑着起身,“许久未见王妃,听寒雪说起您要找奴才过府来,奴才可是欢喜的很,好几天都没睡着觉呢。”
“你这伶牙俐齿的模样真是一点儿没变。”林蓁蓁被他逗得笑了笑,说道。
“城中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听林蓁蓁如此问,小综忙敛起笑容正色道:“都安排妥当了,王妃尽管放心就是。”
“如今咱们在京城,不比在潍州时,让手下的人都机灵些,凡事不可冒进,只需打探消息,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去做,懂吗?”林蓁蓁说道。
“奴才明白。”小综说道。
林蓁蓁笑笑:“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以后寒雪在我身边伺候,你就在前厅当差,有事自可互相照应。”
“奴才自当听王妃差遣。”小综的说道。
林蓁蓁点头道:“今日就有些事要办,如此……”她压低了声音吩咐了几句之后,笑问道:“你可能办?”
小综答道:“王妃放心,这差事奴才能办。”
“好,那到时候就见机行事。”林蓁蓁笑着说道。
林蓁蓁到前厅的时候,所有的仆从均已经跪在地上,除了穆晨的一阵阵咳嗽声,整个厅堂里几乎是呼吸可闻。
她缓步走到穆晨身旁坐下,体贴的为他倒了一杯热茶,轻声说道:“王爷,喝口热茶润润嗓子吧。”
穆晨微微撩起眼皮儿,伸手接过茶杯的时候,暗暗的递给林蓁蓁一个隐含笑意的眼神。
林蓁蓁抿唇,斜睨了他一眼。
“今日叫你们到这儿来,是有些话想对……蒋妈妈说。”林蓁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环顾四周之后将视线落在了跪在前面的蒋妈妈身上。
蒋妈妈忙答话道:“老奴在,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林蓁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让她起身,而是开口问道:“我前日让寒雪过去于蒋妈妈学些内宅的规矩,听闻蒋妈妈很是不耐啊?”
蒋妈妈怔了怔,答道:“王妃容禀,老奴已然将这几年的账目交于寒雪姑娘,而且……”
她刚说道这里,就听林蓁蓁呵斥道:“账目?蒋妈妈管理这王府内宅多年,难道能交给寒雪的只有这些账目?”
“王妃,老奴想着寒雪姑娘初到王府,多看些历年的账目,自然有所帮助,老奴想……”
“住口!”林蓁蓁冷斥道。
蒋妈妈身子一震的,未等她再次开口,只听林蓁蓁冷凝着眸子,“你想着,这王府是你想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地方?”
“你这老贱奴如此说,将我与王爷置于何地?原这王府内宅就是你这老贱奴的天下,我与王爷都做不得主了?”
听林蓁蓁一口一个“老贱奴”蒋妈妈自来王府起,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立时被气得浑身发抖,仿佛有一口闷气堵在心口,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嫁给王爷,是皇上圣旨赐婚,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你这老贱奴竟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
“枉你这老贱奴在王府中当差数载,你倒是给我说说,这藐视主上该当何罪啊?”
“老奴并未曾藐视王妃,老奴冤枉。”蒋妈妈俯身说道。
林蓁蓁冷笑道:“你这老贱奴这样说,是在告诉所有人,我无理取闹,冤枉于你了?”
闻言,蒋妈妈身子愈发抖得厉害,她跪地求饶道:“王妃,老奴并非是这个意思,老奴没有……”
“没有?我刚刚入府你这老贱奴就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来,现在还处处与我的丫鬟为难,是觉得我根基尚浅好欺负,对吗?”
说道这里,林蓁蓁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将手中端着的茶水往前狠狠的泼了过去!
茶水一滴不剩全部泼在了蒋妈妈的头上,随说这水并不太烫,可这劈头盖脸的当着所有下人面泼了过去,却大大的折损了她的颜面。
蒋妈妈固然面如死灰,堂下跪着的所有下人也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此时此刻,他们方才觉得,如今站在王爷身边的这个娇小美貌的女子,丝毫没有身为庶女该有的谨小慎微,更加没有名门闺秀该有的谦逊有礼。
她就像个从小被骄纵坏了的小姑娘,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怠慢与忤逆。
这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十分的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