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脸上戴着一副恶鬼面具, 这面具青面獠牙,双颊上还带着血淋淋的颜色,看样子似就像是还未曾干透的血渍。www.zhongqiuzuowen.com
烛火微微晃动着, 那人站着没动, 光亮与阴影交替在他的面具上闪过, 愈发的可怖起来。
饶是林蓁蓁一向胆大, 可乍一见到这番情景,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额头上更是冷汗淋漓。
那人阴测测的开口道:“我是来娶你性命的。”
林蓁蓁怔怔的看着他,她眼神中虽有些许惊恐,却不失清冽,只听她淡淡的反问道:“是吗?”
“自然。”那人说着,杀气沉沉的逼上前一步。
“既如此, 怎地还不动手?”林蓁蓁说着, 轻轻的将怀中的木匣放在床上, 竟向床边挪了挪身子。
看她刚刚还是一副惊恐的模样, 如今却如此从容, 那人显然怔了怔,“你不怕死?”
林蓁蓁此时已经挪到床边,闻言低声答道:“你让一让, 挡住我穿鞋了。”
那人呆愣了一下, 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林蓁蓁仔细的将鞋子穿好,这才站起身来走到茶几旁坐下,她伸手倒了一杯茶水, 推到那人的面前,淡淡的说道:“要不要先喝点茶?”
那人双眸一沉,他大步走到茶几前,俯身盯着林蓁蓁的脸,“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蓁蓁抿唇一笑,“可不就是。”
见她唇瓣微启,笑容里还带着一丝嘲弄,那人瞪大了眼睛,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心中的杀气压了下去。
明知道他戴着面具不能吃喝,还故意给他倒茶,临了竟还敢嘲他,这女人着实可恶!
若非有人千叮咛万嘱咐他不得放肆,他真想手起刀落割了这女人的脑袋!
林蓁蓁不紧不慢的将茶杯挪到唇边,轻抿了一口茶水之后才对那人扬了扬下巴,“不坐吗?”
那人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气呼呼的坐下来。
“穆晨还好吗?”她问。
“穆晨是谁,我不认识。”那人赌气般的答道,一双眼睛却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却总是不离林蓁蓁左右。
林蓁蓁懒得和他计较,“或者我换个说法,就是那个派你来找我的人,他还好吗?”
那人盯着她的眼睛,答道:“哦,你说他啊,死了,我来之前刚刚咽气。”
闻言,林蓁蓁心中猛的一揪。
就算明知道眼前这人的话不尽不实,可当他说出“死了,咽气了”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咚咚”的狠狠跳了几下。
奇怪,她之前不是盼着穆晨赶紧消失的吗?
他若死了,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她,失去了这种束缚,她不是应该欢喜才对吗?
可为何,她心中有酸楚,有惊诧,却毫无欢喜?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无数的念头转过心间,林蓁蓁挑眉道:“既然他已经死了,你还来做什么?”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人死前求了我一件事,我当时既应了,总不能对死人食言吧。”那人答道。
“如此看来,此事必然与我有关吧?”林蓁蓁眸光微深。
那人点头,冷然笑道:“他说了,与其留你这样的女人在世上害人,还不如让你和他一起死了,将来去了地府里也好做个伴儿,祸害祸害那里的恶鬼神魔,也是乐事一桩。”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来,在林蓁蓁的面前比划了一下,最后在距离她喉咙不远处停下。
“我这人心软,你若还有什么心愿就尽管说出来,我定会帮你了了,决不食言。”那人眸光闪烁,一股子杀气却由双眸中渗了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林蓁蓁蹙了蹙眉,似乎真的在想临死之前要说些什么,半晌之后她喃喃说道:“遗言我就不说了,我这儿有个东西想要给你,不知你敢不敢要?”
“笑话,我有什么不敢要的?”那人说着,手腕一转,刚刚还横在林蓁蓁脖颈处的匕首寒光一闪,竟没了踪影。
林蓁蓁也不说话,径自起身来到床边,她伸手将床上的小木匣那了起来,打开盖子,将里面的小瓷瓶取了出来。
“给。”她将瓷瓶往那人的面前一递。
那人在瓷瓶上扫了一眼,“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东西?”
“要不要?”林蓁蓁问道。
“这玩意儿看起来也不太值钱,我要来作甚?”那人说道。
林蓁蓁摇头道:“你果然不敢要。”
她转身将小瓷瓶放回木匣中,重新坐回茶几后面,双眸微蹙,竟不再看向那人。
那人一怔,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当真不怕死吗?”
林蓁蓁对着烛火思忖片刻,忽然问道:“穆晨伤得很重吧?”
那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刚刚不是说了,他已经死了,着急让你去陪葬呢。”
“我问你,他是不是伤得很重?”林蓁蓁扭头看向那人,冷森森的光芒从眸底涌出,令人不寒而栗。
那人呆愣了一下,没好气的摇头道:“你这女人好生无趣。”
言罢,他顿了顿之后才答道:“是,他伤的极重,距离阎王殿大概还有个五六步吧。”
林蓁蓁沉了沉眸子,她心中明白,这人此时说的应该是实话。
想不到穆晨这么久没有消息传来,竟是因为他伤重未愈,看来那场由太虚教实施的突袭虽然为曾将他直接杀死,却也让他九死一生。
太虚教,不能小觑……
“你这女人,胆子竟这般大?当真不怕死吗?”那人不解的坐下,问道。
“从你进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你不是来杀我的。”林蓁蓁说道这里,顿了顿接着说道:“若真要取人性命,必然手起刀落,那里会像你似的有那么多话说?”
言罢,她不由得想起穆晨,庆云楼时他的杀伐果断,谈笑之间取人性命的模样,竟如刀刻斧凿般的印在她的心里,至今依旧挥之不去。
“也许,我这个人与众不同呢?”那人说着,忽然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穆晨有关?”
“我这院子里除了两个贴身丫鬟之外,其他几个丫鬟婆子功夫都还不错,她们两两一组轮流值夜,一般人绝对不可能这样悄无声息的进来而不被发现。”
“我曾与寒雪一起在窗下门边都设了简易的机关,这机关虽不复杂,可若不提前知晓,想要破解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再说,你我在这儿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我院里头值夜的丫鬟婆子就没有一个人发现,这本身就很可疑。”
“你进来的这般轻松,基本上就只有一个可能,你也是穆晨的人,所以你才能轻易破解机关,寒雪她们更加不会拦你。”
那人听得一怔,不服气的反驳道:“那也有可能是我身手高绝,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你的这些丫鬟仆从,后又轻易破解了机关呢?”
林蓁蓁认真的摇摇头:“穆晨可以,你不行。”
“我……”那人想要反驳,可奈何有些心虚,他深深的看了林蓁蓁一眼,“你这女人,果然有些与众不同。”
“你来我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林蓁蓁淡淡的问道。
那人起身,答道:“没什么,就是带句话给你。”
“说。”
“这话是穆晨说的,可与我无关啊。”那人清了清嗓子,说道。
林蓁蓁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大有再不说就要起身送客的架势。
“我不在,下手别太狠。”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完了?”
“完了,就这一句。”
林蓁蓁皱了皱鼻子,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你……有需要我带的话吗?”那人转身欲走,却又停下脚步回眸问道。
“没有。”林蓁蓁说道,
“当真没有?”那人不死心的反问道。
林蓁蓁摇摇头,“他既死不了,有什么话以后当面说就是。”
那人嗤了一声,一言不发便跳出了窗棂,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林蓁蓁走到窗前,看着眼前越来越细密的雨丝,她不自觉的挑了挑唇角,“怎么都那么喜欢跳窗?”
说完,她关上窗,一边转身一边自言自语道:“看起来,我这窗户要守的更紧些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窗前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不过一瞬便止住了,侧耳再听,便只剩下雨水打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再无其他。
带着恶鬼面具的人从林府后院的围墙上翻身而落,就像是一片树叶那般落入青石铺就的地面上,没有一丝声响。
他回眸看向眼前的高墙,摇头道:“这女人也忒心狠,真不知师兄为何总是惦念着她?”
“难道图她那张脸?还是喜欢她心眼多,为人又狠又毒?”那人摇摇头,似乎对此颇为不解。
他并没有在林府跟前做太多的停留,而是看准了方向,闪身进了左侧一条阴暗狭窄的巷子,转眼就消失在了夜雨之中。
这雨,又下了整整一夜。
凌晨时分,雨势终于渐歇,林蓁蓁在正堂用了早膳,桃子和淳儿倒是与平时没什么分别,只有寒雪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蓁蓁逐将桃子和淳儿分别找了个由头派了出去,厅堂之中便只留下寒雪一人伺候着。
“姑娘,昨夜睡的可好?”寒雪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蓁蓁挑眉看她,笑道:“尚可。”
寒雪一怔,她本以为就算自己不开口,林蓁蓁也会就昨晚的事情找她问个明白,岂知林蓁蓁竟仿佛对此一无所知。
“姑娘,奴婢……”她想了想,觉得此事无论如何也该与林蓁蓁说个清楚,可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她做主放了那人进来,却没有提前与林蓁蓁打过招呼,这本就让她中不安,更何况林蓁蓁可是莫姐姐唯一的女儿,她无论如何也该尽心保护她才是。
就在寒雪犹豫再三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林蓁蓁反而率先开口说道:“我知你的难处,昨晚的事情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