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躬着, 与她颊侧相贴,仿佛弓弦被拉开到极致。www.zuowenbolan.com绣玉没想过后果会这样严重,所有“对不起”、“抱歉”之类话语, 皆哽在喉中。她觉得, 她犯了极大的错误,而这些话太过轻薄, 完全承受不起他的那句......
——“没关系”。
心渥着温暖, 手拍着他,她耳语,“天可能要下雨了, 我们去前面的楼避一避。”
“好。”他应道。
却是抱着她,丝毫未动。
他行为多般僭越, 绣玉觉得不妥, 但是没有呵斥他, 只是淡淡道:“快点进去吧,我不喜欢淋雨的。”
他有所动, 紧扣她的手, 拉着她进了近处的酒楼。这段路程不长,可是很安静,绣玉觉得手腕处跟箍了个金刚似的,如何都挣脱不开。
罢罢罢。
近晚天色,微微亮,很热闹, 没有一点下雨的迹象, 这只是她临时摆脱窘境的理由,若是再晚一些,她怕自己那颗鼓以风霆的心跳会被发现。真是奇了怪了, 她的心为何会跳得那样...厉害。
绣玉捧茶,怕自己不自在被发现,借口茶凉支开他。话音刚落,他伸手覆上,顿时茶温,雨后莲香缓缓蒸腾,氤氲在两人间,透过扭曲的水汽,他眼里染了水色。
“我...我有些冷,你替我要张毯子过来。”这招不管用,绣玉另想一个法子。
邸凉钰指尖微动,催动风声,立时,酒楼的灯全灭,唯有此间剩下一盏烛火,忽明忽暗,在他的侧面,映出一道阴影,“等会子,殿下亲自问他们要。”
依稀听见伙计们惊慌失措,许多吃酒打尖儿的客人叫唤,这声音几乎冲到云霄去,衬得这里寂静若空气被完全抽离。
此时,他完全不掩饰,绣玉才明白,他不是一贯的温顺,那不过是他的伪装,盯着他,绣玉一字字说,“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骗...呵,殿下说在原地等我,人呢。殿下,看着我找不到你,急的跟热锅蚂蚁一样,是不是很有趣,觉得我很狼狈?”明明唤着殿下,口齿里面却没有一丝尊敬,卷长的睫毛下垂,刷出投影,看不清面部表情。
绣玉哑口无言。
“客官,你还好吗,方才楼中出了些意外,还望谅解。”敲门的小厮说道。
“既然有人来,奴才去门口等。”他偏头就要往外走,绣玉急的一把拽住他的头发,让他吃痛回头,邸凉钰凉凉看她一眼。
这么多年,她也就只会这一招。
狗改不了吃屎。
绣玉没松手,逼他低头看她,没得逞,手上加重力道,他依旧爱答不理,冷漠的很,她不由得怒火中烧,“怎么了,骗你你生气了,身娇肉贵,是玉做的,使唤不得吗?你不过就是我的一个奴才,我疼你,是我喜欢你,我冷着你,逗你,那是理所应当。”
胸脯剧烈起伏,话吼出来,她觉得顺气多了,松开手,“你回府吧,今日我不回去。”她自以为更冷漠地转过身子,还将随身携带的铃铛丢出来。
要多绝情有多绝情。
她只知道此刻她生气,很生气,非常生气。
她以为他会着急,会问她为什么不回去,不回去打算去哪里。可没想到,这厮做得更狠,将自己身上的铃铛也撂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反了反了!
绣玉砸起铃铛,堪堪从他额头擦过,落地时,一道红色的浅口子缓慢出现,在雪白的面上十分显眼,血滴子自他眼角落下,美的惊心动魄。
小厮听见里面动静不一般,踌躇再三。阿娘说过,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他…还是过会儿再过来吧。
*
“快、快!你帮他瞧瞧,有没有什么事情!”绣玉想起凶器,拿出来铃铛,指着一缘儿,“就是这里擦的,都怪我,是我一时生气,是我无理取闹...”她语无伦次。
风致瞥她一眼,嫌她吵,“我走了。”
“别、别!我闭嘴,你仔细瞧瞧他。”绣玉往后退,坐在太师椅上,盯着那边。风致得了空间,看了两眼,其实他大致看看就能得出结论,但是那边盯得紧,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他装模作样这摸摸那瞧瞧。
也不敢真碰。
毕竟手下这位,也是只猛虎。
这俩人又碰上了,还真是缘分,是巧合,还是谁的故意,那可就难说了。
风致回头,绣玉紧张问:“如何?”
风致摇摇头,十分惋惜,风致缓缓道,“幸好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一些...”
绣玉心一提,手里捏出汗。
“若是来得再晚一些,就愈合了。”风致似笑非笑瞧着绣玉,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绣玉微怔,旋即缓过来劲儿,知道风致在诓她,她心里气急败坏,但是不能表现出来,若是表现出来,那不是正好合了他捉弄她的心思!
“我道也是,还奇怪,何时我也能大力出奇迹。”她面不红心不跳,跟方才急的要死人的咋呼泼子判若两人,风致笑而不语,看着她小心翼翼找干净白布,将邸凉钰的伤处包起来。
明明就是一处细小的皮肉伤,非得大动干戈。
“殿下这样重视,难不成,殿下这护卫是玉做的,身娇肉贵?”风致不忘打趣。
怎么了,骗你你生气了,身娇肉贵,是玉做的,使唤不得吗?你不过就是我的一个奴才,我疼你,是我喜欢你,我冷着你,逗你,那是理所应当。
风致的话,一下子就令她想起之前说的话。这脸打的不可谓是不响亮,绣玉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支支吾吾,“我哥怎么样了?”
“宿然一切无忧,殿下先看顾好自己的事情。”
“你和我哥如何我不管,那是我哥!别整天整的跟他是你的一样,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你改变不了的…等等,不对...你话里有话,我看顾好自己的事情?我能有什么事情?”
风致看了邸凉钰头上一只精致的蝴蝶结,强忍住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告示,上示:寒凉时节,举国相庆,更添喜庆,赐婚于公主卫绣玉与云樾,于清明寒食成婚。
“这告示贴了大街小巷,宿然听说后高兴坏了,他很喜欢云樾,毕竟是云樾守着你醒来,照顾你那么久,宿然很放心。前几日我作为皇商进宫时见过他一面,很有作为,与你能相配。”风致说。
绣玉哼笑一声,敢情卫凤越无缘无故加强对她府里防范,是背着她做了这样的好事情!
若不是她及时发现,还不知道有这件事情。真到成亲时候,迷迷糊糊被人拉去,稀里糊涂成亲也未可知,这种事,她是能做出来的。
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她认识云樾有几年,对云樾的看守很感恩,知他喜爱奇门诡异事物,她甚至替他修建了一座登云塔,并将他推荐给了黑风寨的大人,他很优秀,成功让大人给收他为嫡传弟子。
卫凤越为什么一定要她与云樾成亲,绣玉想,还是因为那三世姻缘吧,那是大人亲自卜算出来的,谁也造不了假。卫凤越不会放弃一切巩固皇权的事情,是以她的婚姻,卫凤越是绝对要插手的。
大人很看好她和云樾,而卫凤越想讨好大人。即使她是皇帝,在那个大人面前,也要心甘情愿低头。
刚开始的时候,绣玉是有些愤怒,可渐渐的,她想,这些年,卫凤越对她很不错,况且...
“你觉得,云樾如何?”绣玉鬼使神差开口,风致瞧了一眼邸凉钰,咳两声,“跟他成亲的又不是我,我觉得他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以为他如何?”
他扔了个完美的回旋镖,心里希望这位殿下能够好好回答,他这院子才买没多久,方修了长亭和水榭,实在经不起那位折腾。
“我这年纪,其实早该成婚了...”
那可不,你早就成婚,对方不仅被骗婚,还被抛下,如今在这里听你另择夫婿。
“我在想,一定要成婚的话,其实云樾很不错,他真心待我,不会骗我,跟他在一起我很舒服,我也不知道...我哥也希望我与他成婚么,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