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羡鱼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少顷道:“拿去分给下人吧。”
白离点头,兀自整理东西去了。
……
春雨连绵,今日却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姬霜闲来无事,便拉了白羡鱼去茶楼喝茶。
这茶楼的位置颇好,临着澧水,二楼的雅间香烟袅袅,雕窗打开,不时有凉风袭来,连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一楼的正堂台子中央,有个穿着青衫布衣的中年男人,手上拿着醒木,讲的那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茶楼众人听的聚精会神。
“……众人皆知先帝对先后那是一往情深,对她的儿女那叫一个疼爱,不说当今圣上,就说那静安长公主,奴仆成群,八千近卫傍身,在这京都怕是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大夔并不忌讳这些风月情事,甚至有人将王侯将相的过往写成戏本出演的,大都也不会计较。
“……可这是正史如此记载,不知大家可否听过另一种说法?”
姬霜好奇,挑眉往下抛了几张银票,“赶紧的,别卖关子。”
说书先生捡起银票,嘿嘿一笑,“多谢小姐!那在下就不卖关子了,这坊间另一种说法啊,我敢保证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过,那便是——先帝其实爱的另有其人。”
底下的人开始喝倒彩,“先生这是吃茶吃糊涂了?”
“铁定是两厢情愿,不然如何会对她的两个孩子都如此宠爱,便是皇子都没有静安长公主这样的待遇。”
“到底是谁?”
“……”
白羡鱼两人隔壁斜对面的雅间里,男人将一侧的帘子放下来,刚好挡住了她们的视线。
一袭白衣的男人摇着扇子,“行蕴,这人说的煞有介事的,你可知你外祖父这‘另有所爱’是谁?”
谢行蕴的位置很巧妙,正好能将白羡鱼的身影尽收眼底,他往后靠了靠,随意道:“不。”
那男人笑了笑,玉扇下的脸分明就是那日的神医“谷遇”。
谷遇瞧着他这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打趣道:“怎么就变成这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了,前些天在寿宴上不还对那姑娘紧张的不得了吗?”
谢行蕴瞥他一眼,接着长指取了锦囊,放在手中把玩。
谷遇早已习惯眼前人这性子,倒也能自得其乐,他喝口茶,“我就给她把个脉,你还得冷冰冰地看着我,好像我在占她便宜一样。”
说到这事,谢行蕴轻扯了下唇角,面无表情地反问,“难道不是?”
他并非在京都长大,小时候谢行蕴被南诏王带走去了领地,后来才被静安长公主接回京都。
南诏人擅长蛊、毒、医,谷遇便是样样精通,土生土长的南诏人。
谢行蕴与他自幼相识,自是了解他,这人的洁癖比起他来只重不轻,诊脉必垫薄帕,从不与姑娘家有任何肢体接触,那日在寿宴上,他瞧见他冷望着他还要故意伸出手,岂不就是想看他反应。
谷遇无半点被戳破的尴尬,还倍感欣慰道:“知我者,行蕴也。这一晃数年,还是唯有你深得我心啊。”
谢行蕴淡瞥他一眼,“下不为例。”
谷遇笑道:“不过多年未见,想不到你也变成这好色之徒了。”
谢行蕴:“?”
萧正:“?”
谷遇自顾自笑道:“不过可以理解,我四处行医从未见过比那姑娘长得还好看的。确实担得起倾国倾城这四个字,和你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也难怪你会动心。我刚来京都听到那些传言时还真觉得你身体是不是出了毛病。”
谢行蕴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颇有些咬牙切齿,“你觉得我是,喜欢她的脸和身子?”
谷遇疑惑道:“不是吗?”
谢行蕴轻呵了声,皮笑肉不笑道:“今日在门口遇到你,我就该让萧正捆了你丢回宫里去。”
谷遇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萧正大着胆子问:“……是什么传言?”
“出生高门,身边却连个侍寝丫鬟都没有,多少公子哥一个个都开窍了,娶妻的娶妻,像你这年龄的,少说都有几个贴心人了吧,你这很难不让人起疑啊?”
萧正艰难憋住笑,“……”
谢行蕴轻嗤一声,“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谷遇用扇子遮住脸,笑道:“别讳疾忌医啊,正好我在这,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都是兄弟,我一定帮你治好。”
谢行蕴捏着锦囊的手指一顿,慢悠悠道:“你要是闲的没事,我倒是可以给你打出点问题,到时候你就可以治自己玩。”
谷遇顿时吞了吞口水,“别别,我开玩笑的。”
两人说话的间隙,底下的说书先生也已经将气氛烘至火热。
“……这另有所爱之人,嘿嘿,大家伙有所不知,先帝还未曾登顶至尊之位时候,据说身边一直跟着个婢女,这婢女可不简单,每回出现都遮掩着脸,从未摘下过面纱,据说长得绝美又足智多谋,深受先帝喜爱,可不知为何,却早早的死了,颇为神秘,而这婢女,又和先皇后长得有几分相似,这其中纠缠,怕是也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了。”
“就这?先生这是在哪道听途说来的,我也是京都人,从小听着这些桥段长大的,可未曾听过你这个说法的。”
说书先生摸了摸胡子,一脸深沉道:“这你就不知了吧,这茶楼酒肆可都是传消息最快的地方,我随我师父四处游历四处讲书,见过的人见过的事要是写成书,怕是都得有几层楼高喽。”
“能不能讲点我们感兴趣的,这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有什么好听的。”
“就是就是!”
白羡鱼也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么个新鲜说法,不由得有些好奇地把身体探出去了些。
这时,小二端上来了一盘茶点,笑道:“二位小姐要不要试试我们这新来的糕点师傅做的板栗糕和桂花糕,那味道可是一绝。”
白羡鱼瞧着眼熟,眼眸微亮,“你们师傅是从隔壁街请来的?”
小二顿了下,眼神略有些飘,“啊对。”
白羡鱼看了眼热乎乎的糕点一眼,“行,放着吧。”
“好勒客官!”
姬霜躺在软榻上没个正形,闻言道:“这茶楼还蛮周到的,刚才你不还说要去买那什么板栗糕吗?这正巧了,不用跑那去了。”
白羡鱼笑了笑道:“是不错,你快来尝尝这个。”
……
萧正放下帘子,转身道:“公子,已经让人送过去了。”
谢行蕴不疾不徐地嗯了声。
谷遇看着给自己斟茶的男人,啧啧两声道:“我为我刚才说的话道歉,想不到行蕴哥哥还是个这么贴心的,人小姑娘想吃什么就送什么,还藏着掖着做好事不留名,以后谁要说你是个冷面阎王我就和谁急。”
谢行蕴掀起眼皮,危险地瞥他一眼。
谷遇快速道:“我闭嘴。”
过了会儿,谷遇那张嘴又闲不住,“不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告诉她呢,这样她说不定还会来和你道个谢什么的。”
窗外有几只不知名的鸟雀飞到了枝丫上,风和日丽,最是惬意不过。
江中水波粼粼。
谢行蕴斜倚着把玩的姿势未变,眸光稍敛,“她开心就好。”
谷遇没听明白。
萧正这个不开窍的木头脑袋跟着经历了那么一段,也开窍了,很快反应过来。
若是公子送去的,白五小姐怕是再喜欢都不会吃。
可能……萧正有些不确定,甚至她看到公子,估计就没吃茶的心情了。
谷遇察觉到这场面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主仆二人的脸色一个怅然若失一个唉声叹气,怎么瞧着……这是还没追上呢。
而且看样子,那白姑娘似乎还不大喜欢行蕴。
他隔着帘子往白羡鱼那一间看了眼,皱了下眉,似有些想不通。
底下的人正议论着让说书先生说些什么。
这说书先生想了会儿一拍醒木,笑道:“既然大家都想要听最近的新鲜事,那在下就给各位讲讲这最近的。”
白羡鱼吃着糕点,因为这里就她和姬霜两人,动作也随意许多,单手支着下巴,拿起一杯茶水准备润润嗓子。
“……大家可曾听过这京都白家白羡鱼和这镇北侯嫡子谢行蕴?”
白羡鱼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急促咳嗽几声。
另一边,谢行蕴直起身看了眼正仰头喝水的女孩一眼,接着撇了眼楼下,眼眸微眯。
姬霜也坐起来了,呆道:“他在讲谁?”
白羡鱼喝完水,又咳嗽两声,“好像是我和谢行蕴。”
姬霜:“……”
这几人当中唯有谷遇是最兴奋的,一把合上扇子,当即就把身体探出去,他正愁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呢,问谢行蕴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正好有人给他解答。
说书先生完全没察觉到这当事人就在他的头顶上,嘿嘿笑了几声道:“看大家的反应应当是都知道这两人了,这一对神仙样儿的人物可谓是誉满京华,可谓是京都女子无一人不羡白羡鱼,京都少年郎中无一人不羡谢行蕴的。”
“前不久也有传闻说看见白羡鱼和谢行蕴一道游街的,自那以后这两人的故事就不断被搬上茶楼,可都是些猜测,做不得真,也总是缺三少四的没个具体。嘿嘿,在下不才,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理清了这两人爱恨交缠的来龙去脉的,且听我好生说道说道!”
“先生要是说这个我就爱听了!”
“是什么!”
茶客纷纷催促,皆是探长了脖子,生怕落了一句没听清。
白羡鱼还是第一次在茶楼里听到有关自己的,表情很有些微妙。
姬霜其实也挺好奇这两人之间的事情的,不过看样子小鱼儿是对那男人没什么兴趣的,她也就没有问过。
“……白羡鱼,我说她是大夔第一美人这不为过吧,曾有进京赶考的学子在她三哥身边见过年仅十二岁的她,那时的她便让人惊为天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温柔灵动,学子当即作下一首《洛神》,顿时名动京都!”
白羡鱼轻嘶了一声,被夸的有些不自在。
姬霜笑了笑,兴致勃勃地听。
“这谢行蕴呢,同样是人中龙凤,幼时便在南诏王军营内磨炼,小小年纪就随着祖父上战场,若不是静安长公主念子心切,将他接回了京都,怕也是不逊色于白檀深这等功勋卓着之人的,可就算是回了京都,论武他厉害,论文,也有宰辅治国之资!状元郎入翰林,深受皇上器重,恐怕是不久之后便能位极人臣。”
“这样登对的一双人,本来无甚交集都在京都中有着传言,于是在那一日,白羡鱼和谢行蕴一道游街,便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可这事是在那回小侯爷取了榜首对白家姑娘示好之后,可推断那时的白羡鱼不明白谢行蕴的心意,那日收到花,才不知所措地又丢给了他,可后来白羡鱼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便也后悔了那日的行为,开始追夫,故而有了那一幕……”
白羡鱼:“……”
姬霜:“……”
萧正:“……”
谷遇:“!”
“行蕴哥哥艳福不浅啊,这等美人居然来追你!等等……”谷遇啧了声摸着下巴问,“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所以她现在才不理睬你的吧?”
谢行蕴没说话,默声喝了口茶。
谷遇连连摇头,“原来如此……哎,那我只能说句活该。”
谢行蕴没有反驳,楼下的声音意犹未尽。
“想不到白羡鱼也难以打动谢行蕴的心啊。”
“谁让她欲擒故纵的,难怪小侯爷不喜欢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谁娶谁倒霉。”
“……”
姬霜皱眉,瞧着说话的女子冷声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那女子不认识姬霜,抬头嚣张道:“说就说!她……”
这时一根筷子将女子手中的茶给打翻了出去,她的嘴上立刻鞭过一道红痕。
“啊!是谁!”
姬霜纳闷,看向了侧方的位置。
谢行蕴冷若冰霜地敛着眼皮,周身寒意凛冽。
他身边的萧正手中拿着剩下的一根筷子,似乎还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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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看小谢澄清还有追妻第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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