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软软自檐上跌落下来,在半空时也不知被什么拦了一下,避免了摔断四肢的危险。
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趴在了地上。
一如她第一次进入这座院落一般狼狈。
她猛地抬头,院落方正,屋檐高耸,四下无人。
琼花纷落,头上微重,一小枝琼花恰巧落在她的鬓上,宛如锦上添花恰到好处。
伸手取下,淡淡清香扑鼻而来。
李软软仰起头,一双明眸澄澈如泉。
透过洒下的月光瞧见似锦重叠的繁华中一抹白色袍角无声垂落。
终于知道这个大半夜不睡觉带着她飞檐走壁,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的人是谁了。
“公子,做什么捉弄我?”
李软软撅起嘴巴,腮帮子鼓鼓的,麻利的站起身,拍拍身上泥土。
“该不会是赌注输了,拿我撒气吧?”
上方传来一声讥笑:“我输?”
李软软笑道:“既然公子全程都在,为什么不露面,岂不是输了不好见我了吧。”
风起,一道白色身影自树上落下。
伴随着漫天花雨,他轻轻地落地,雪袍如沐月光,恍如谪仙,清雅不染凡尘。
李软软信心十足道:“公子,要愿赌服输。这次我可以留下了吧?”
纤长指间,一束琼花枝摇晃。沈之温一松手,那束花枝便跌落于泥。
“输的人,是你。”
.
翌日,清晨。
李软软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吃过饭后,便去了茶摊。
令她意外的是,慕容羽与柳清霜在此了。她今日前来,是因为昨夜沈之温不但不兑现承诺,还要她今日傍晚以身作饵,吸引采花贼出现。
虽然李小姐已经回来了,但李老爷当初找到杀手阁是要杀了采花贼。所以对于杀手阁来说,一旦接了任务,势必要完成的。昨夜让采花贼给跑了,今夜或者明夜,他还是要出手的。
她坐在桌旁,提起茶壶,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慕容大哥,清霜姑娘,你们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慕容羽面色凝重道:“我与师姐怀疑,昨日与我交手之人并非采花贼。”
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什么?”
李软软眨了眨眼睛,“可是李小姐不是采花贼掳走的吗?”
柳清霜见她看向自己,也随之解释道:“昨夜,我与师弟夜探竹屋,发现了许多不合理之处。”
李软软放下茶杯,静静听着。
原来昨夜慕容羽带着柳清霜回到了竹屋。
那竹屋非但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反而十分合理,与寻常人家无二,仿佛就是一处世外桃源。房间内外也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与其说李小姐是被人绑去,还不如说是她自己愿意留下的。
慕容羽也仔细回忆了一番,昨夜他明明是对那男子动手,却不料受伤的是李小姐,他对自己的剑术还是有自信的,极大可能是李小姐自己挡下的。
柳清霜将所有可疑之处细细讲述。
李软软也不仅有些恍然大悟:“还有,我们昨日明明是跟踪春香才找到了那处竹屋,春香若是受采花贼威胁,昨夜她便会趁乱逃跑了,既然不是听从采花贼,那就是……”听她家小姐的。
“况且,昨日过于杂乱,事后我细细回忆,那男子并不会武功。而李小姐抓住我的衣摆,也是为了阻拦我去追他。”
所有事情犹如一团杂线。
在三人言语中,细细缕出头绪。
“那就是说,李小姐并不是采花贼掳走的?”李软软道:“那掳走她的人是谁?”
慕容羽摇头。
柳清霜淡淡道:“看来我们需要再去一趟李府,见见这位李小姐了。”
.
李府。
三人在婢女的引领下,再次来到了熟悉的阁楼。
经过上次之事,阁楼内廊上又增加了不少人手。每隔几步远就有几个下人对他们行礼,一路走来,只觉得头昏脑涨。
好不容易到了闺房内。
娇瘦的李小姐正靠在床边软榻,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淡淡的看着窗外。
婢女请安都没有听到。
他们也没打扰,而是坐在一旁,静待了片刻。
少女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他们:“我知各位少侠前来,想要问什么。”
这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柳清霜道:“既然李小姐知道我们前来为何,不妨说说看。”
李小姐瞧了一眼慕容羽。
李软软也随之看了一眼。
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翩翩少年,未有一丝不妥之处。
慕容羽见状,不卑不亢行了一礼:“李小姐,误伤小姐非我本意,望李小姐切勿怪罪。”
李小姐神色微微凝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怎会?不知者无罪。何况,少侠是为救我而来。”
她的声音缓慢,似乎带着一丝苦涩。
听着其中另有隐情。
李软软追问:“既然李小姐知道我们为何而来,不如坦诚相待。”
李小姐眸光黯淡了下来:“请各位少侠恕罪。绑我之人就是采花贼人,至于其他,我无法相告。还望三位不要在继续查下去了……就此作罢吧。”
李软软还想问些什么。
柳清霜却拉住了她,摇了摇头。
李小姐不再相告。
三人不再停留,离开了阁楼。
行走在紫鸢花丛中。
李软软若有所思,还是没忍住:“李小姐不是采花贼掳走的。方才清霜姑娘为何不让我继续问了?”
慕容羽也疑惑:“没错。她为何却执意说自己是采花贼掳走的,不肯将真相告知。”
地面上满是紫鸢花的斑驳光影,柳清霜缓缓而行:“她有心隐瞒。我们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的。”
两人微怔。
慕容羽不解:“宁可声誉受损,也要隐瞒此事。这是为什么?”
李软软犯嘀咕:“似乎是在保护什么人……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值得她如此去做?”
她看着周围这诺大的府邸,“若是我们推测为真,她一个弱女子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李府的呢?”
柳清霜平静道:“人有爱恨嗔痴之念,既然李小姐已经回来了,其余之事我等不便干预,明日离开李府,继续追查有关采花贼之事吧。”
望着清瘦背影远去。
慕容羽小声道:“师姐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在我的印象里,霜师姐好似从未如此过。”
“不知道。”李软软耸肩:“也许,如今这个结果对于大家来说已是最好。”
慕容羽并不赞同:“李小姐声誉遭损,不抓住采花贼还她一个公道,我心难安。”
“那你觉得,李小姐刻意隐瞒,我们继续查下去,结果若非她所想,非众人所愿,又当如何?”
“事有原由,善恶分明,无论是好是坏,总要水落石出,才可定论。”
李软软沉吟不决。
便不再说什么。
三人准备和李老爷告别,继续调查采花贼一案。
来到前堂,却发觉今日热闹的很。
大门口里里外外围着不少人。
李软软找人一打听,才知又是那赵府派人来闹事了。
慕容羽在旁叹气:“好好的一桩婚事闹成了一桩怨婚,真不知李老爷还在坚持什么,既然赵府要退婚何不干脆一些,岂不是两家各自安好?”
他并不能理解。
毕竟身在莲门,大多是追求武术造诣巅峰之辈,往往淡情寡欲。
李软软哭笑不得:“若是退了婚,于赵府而言是好事,可于李府并不是,如此便坐实了李小姐非清白之身,你说这一盆脏水泼下来,还有人肯求娶李小姐吗?在你们这里,女子失贞是大事,岂不是要将李小姐往死路上逼?”
慕容羽似懂非懂:“你们这里?你不如此想?”
李软软正色道:“也许你不信,我所在的地方不仅思想自由,人人平等,女子可以相夫教子也可以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并不会作为男子的附属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和理想,贞洁不过是男子思想固化的产物,要求女子如此,男子自是也要洁身自好为前提的。”
慕容羽微微睁大了眼睛,从未听过如此言论,虽是不解,但更多的是想象不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高喝:“如今陌山镇谁人不知李小姐被采花贼掳走多日,是否清白之身尚且不论,只要是被那采花贼摸过的女子是必不能入我赵府门楣的。”
这话属实过分了。
李老爷差点气昏过去,被人扶着,哆嗦着手,指向那人:“你、你欺人太甚!!”
那人衣着光鲜,珠宝配饰,脸色萎黄,额头宽阔,眼睛细小,因占了口头上的上风,双眼闪烁着精气。
人群里突然冒出一道清朗男声:“此言有虚!”
整个堂内静了下来,所有人纷纷看向外侧。
青衫公子半举起手中佩剑,继续高声道:“我乃莲门内门弟子慕容羽,我可以为李小姐作证,她非采花贼所掳。”
刚刚戛然而止的声音又复苏,当下窃窃私语。
江湖之人何人不知这莲门的地位,相当于大玄朝内皇族王府,属于八大门德高望重的门派,更何况内门弟子作保。
风头一下子被逆转了。
李软软震惊的看着慕容羽。
不曾想他会在这个关头站出来。
那赵老爷在堂上也说不出话来,毕竟在江湖上没有几个人敢主动出头要和莲门作对的,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商人。
李老爷更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慕容羽的手臂:“慕容少侠,你所说可是真的?”
不知他是想确认一下,还是想借慕容羽莲门内门弟子这身份坐实此事。
慕容羽认真的又说了一遍:“是。我会尽力追查,还李小姐一个清白。”
李老爷身形摇晃,喃喃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自此,这一番闹剧才得以收场。
众人纷纷散去。
李软软凑至慕容羽身边,问道:“慕容大哥,你、真的要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