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就快一点吧!”桃夭夭对着车夫说道。
这名车夫叫桃震,桃福死后,门房的一切事务就暂时交给了他。
出门的时候听到桃夭夭要用车,桃震便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非要亲自送洛冰她们二人出来。
桃夭夭平日里对桃震这种太过主动又爱谄媚的人一向没有什么好感,也知道桃震这是在她面前找存在感,只是因为急着出门,便没有多计较什么。
“好嘞小姐!您坐稳了!”
听到桃夭夭的吩咐,桃震兴奋地回头应了一声,然后“驾——”地一声扬起马鞭,马车倏地加快了速度,朝着街道拐角处冲了过去。
许是坐惯了祁风和桃福他们驾的马车,桃夭夭并未将桃震的这一声“坐稳了”放在心上,当她感觉到马车骤然疾驰起来的速度之时,她的上半身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着马车的侧壁撞了过去。
眼看桃夭夭的脑袋就要磕在马车上,洛冰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了桃夭夭和车壁的中间,自己却被桃夭夭这一下砸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没砸疼你吧?”桃夭夭心疼地拉过了洛冰的手。
洛冰摇摇头,掀开车帘就对着桃震吼了一声:“桃震!你怎么赶车的!惊到小姐了你知道吗!”
桃震被洛冰的吼声吓了一跳,慌忙回过头来:“……洛冰姑娘,不是小姐让小人快一些的吗?”
“那你也不能……”洛冰的话没说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前方之后,她忽然脸色大变。
“桃震!快闪开!前面有人!”洛冰指着前方惊呼了一声。
“哪儿有人……”桃震闻言慌忙扭过头来朝前看去,一看之下也是大吃一惊。
刚才的那阵加速,他们的马车已经冲出了街角。
现如今马车前面几步远处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正低着头拉着满满一车柴火往前走。
因为距离太近,那老者看到忽然冲出来的马车之时已经来不及躲开,直接“啊”了一声愣在了原地。
而桃震更是神色大变,同样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眼看着马车就要撞上那位老者,本该立刻勒住马车的桃震却抱住脑袋弃车跳了开去。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声惊呼,洛冰暗叫了一声不好,连提醒一声也来不及,直接拉住桃夭夭便跳出了马车。
二人刚刚在地上站稳脚跟,便听得马匹长嘶了一声,还伴随着一声苍老的惨叫,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
再看过去的时候,她们定远侯府的马车已经跟那辆装满柴火的板车撞在了一起。
板车因为侧面强大的冲击力已经被撞得支离破碎,满车的柴火散落一地。
而她们的马车也没好到哪里去,马车翻了,拉车的马匹因为缰绳太短也被扯翻在地,在地上挣扎了好久就都没有爬起来。
“洛冰,先救人!”桃夭夭冷冷地看了一眼桃震,沉声对洛冰说道。
桃震被桃夭夭一看,心虚地低下了头,慌忙上前松了松缰绳,帮助马从地上站了起来。
洛冰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应了一声“是”,慌忙跟在桃夭夭身后朝那名跌在好几步之外的老者走去。
地上的老者衣衫褴褛,白发苍苍,满脸的皱纹因为身体的痛苦显得更深了些。
他蜷缩着身子,干裂粗糙的双手抱住了胳膊,发出痛苦低微的呻吟。
“老人家,您觉得怎么样?”桃夭夭上前轻轻晃了晃老者的肩膀。
那老者睁开浑浊的双眼,第一时间看得却不是桃夭夭,而是地上散落的那一堆柴火:“……我的……柴火……”
老者哆嗦着嘴唇,哽咽着从喉咙里面发出一个声音来。
“洛冰,附近有没有医馆?”桃夭夭急声问道。
洛冰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店铺,肯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这几条街都是供娱乐的,医馆都在东街那边,就算赶过去,最快也得半刻钟。”
“这位老人家不能移动,只能让医馆的人过来。”桃夭夭沉声说道。
她看了一眼老者耷拉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右胳膊,再看一眼老者的左腿,又沉声说道:
“内伤我治不了,我先在这里帮他处理外伤,你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找个大夫过来!”
洛冰回头看了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轻轻摇了摇头。
她压低了声音小心地开口:“小姐,要不,我先带您离开这里吧。”
“说什么呢?”桃夭夭瞪了洛冰一眼,“人是我们撞的,我们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可是小姐,这里人多眼杂,三公子又刚刚出了事……”
洛冰咬了咬嘴唇,还想再劝说些什么,却见桃夭夭已经去了那辆散了架的板车旁边,根本没将她说的话听进去。
只见桃夭夭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捡了几块平整的木板,又将马车帘子一把扯了下来,然后撕扯成一根根布条。
回头看到洛冰还愣在原地,她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怎么还没去?”
“小姐,我这就去找大夫,您自己多加小心!”洛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分开众人走了出去,又不放心地想回头看一眼,却见人群已经将桃夭夭围了个严严实实。
洛冰咬咬牙,想到幸好还有桃伦在暗处守着,便头也不回地朝着东街飞奔而去。
被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围住,桃夭夭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她迅速地检查了老者的外伤,又轻轻捏了捏那个老者的右胳膊,然后低下头去轻声说道:
“老人家,您身上的擦伤咱们回头再处理,您的右胳膊脱臼了,左腿也断了,我先给您把胳膊接回去,接骨的话会很疼,您忍着点儿!”
那老者仿佛失了魂似的,木然地点了点头,嘴里却一直念叨着一句话:“我的柴火……我的柴火……”
桃夭夭狠了狠心,伸出左手捏住了老者的右肩,右手则握住了老者的上臂。
她的双手配合微动,只听“咔嚓”一声轻响,老者的右胳膊便接了回去。
接回胳膊之后,桃夭夭又小心地掀开了老者的裤管,当看到那条又黑又瘦还布满各种划伤的伤退之时,她的心中微微一酸。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熟练地摸到了老者断了的那截腿骨。
她咬咬牙,顺着关节将那两节错位了的骨头并拢在了一起,又迅速用那两块临时夹板固定住。
做完这些之后,她一手扶住了夹板,另外一只手则借着牙齿的帮忙,用刚才临时接起来的那几根布条将夹板缠紧。
一连串的动作熟练地做下来,周围喧闹的人群有了片刻的安静,众人看向桃夭夭的目光当中,又多了些崇拜与敬佩。
片刻的安静被一声痛呼打断。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那老者挣扎了几下,他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痛呼声之后,忽然眼睛一闭没了动静。
“不得了啦!定远侯府的马车撞死人啦!”
人群中不知谁率先发出一声呼喊,周围的人群顿时炸了锅。
一个个的目光不再是崇拜,而是或愤怒或审视或幸灾乐祸,全部都朝着桃夭夭射了过来。
桃夭夭没有受到周围不怀好意之人的影响,她看了一眼胸口依旧有着微弱起伏的老者,沉思片刻之后,她伸手打开了自己腰间的荷包。
在荷包里翻腾了一阵之后,她摸出了一粒药丸塞到了老者的口中。
“快看啊!定远侯府的桃大小姐不仅治死了人,又给人下毒呢!”
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刚才的那个声音。
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桃夭夭猛地抬起了头。
下一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桃夭夭忽然从原地消失了。
就在众人以为桃夭夭是“畏罪潜逃”之后,人群中忽然发出“啊”的一声痛呼:“救命啊!桃大小姐想要杀人灭口了!”
痛呼声响起,周围的人全部往后退了一大步,一个个像是见鬼似的盯着桃夭夭看。
说话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瘦高个子,虽然比桃夭夭高出了一大截,可是却被桃夭夭用右手掐住了脖子。
他伸出手去想要掰开桃夭夭的右手,可是却又被桃夭夭用左手反剪了双手。
“你是什么人?跟我们定远侯府有何冤仇,为何要抹黑我们定远侯府!”桃夭夭沉声说道。
若是这前后两个声音是不同的人说的倒也还罢了,毕竟是她们理亏在先。
但若是同一个人,那就不得不让她怀疑了。
“抹黑?”那瘦高个子艰难地笑出了声,“大家可是看得明明白白,是你们定远侯府当街行凶,如今又要仗势欺人,我不过实话实说,难道还说不得了吗?”
桃夭夭冷哼了一声:“我们撞了人,我们自然会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撞死人了?又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治死人了!”
“我……我就是看到了!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那人梗着脖子嚷嚷道。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桃夭夭冷笑,“那位老人家要是没死呢?你愿意让我将你的两只眼珠子挖出来吗?”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群再次发出一阵哗然声,众人再看向桃夭夭的时候,眼里又多了些惊恐。
“人是我们撞的,不管救得回来还是救不回来,我们都不会逃避责!但若是有人想要夸大事实,危言耸听,那就别怪我们定远侯府不客气了!”
桃夭夭说完,狠狠地放开了瘦高个子的脖子,又抬步朝着那老者走了过去。
她刚才的话虽然说得强硬,心里却也着实没谱。
这老者已经上了年纪,内伤如何她尚且不知,只外伤这一样就有些棘手了。
刚才她虽然已经给老者服下了从沈玉枫那里抢来的“回魂丹”,怕也是只能续命而已,看这老者的情况,就算洛冰第一时间找来了大夫,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爹和哥哥才刚刚出过事,桃峥的事又还没解决,现在又摊上她惹出事端了……
桃夭夭暗中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捏了捏眉心,真是多事之秋啊!
……
街角对面的一座二层酒楼上,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环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盯着桃夭夭看。
“这就是定远侯府的那个桃大小姐?”男子开口,声音虽然压制着,却依旧洪亮,还隐隐有些生硬。
“回主子话,正是她!”男子的身后站着一个尖嘴猴腮的老者。
皮肤黝黑,留着山羊胡,头发花白而稀少,还编成了滑稽的几根小辫子,说的九渊话比那个男子说的听起来还要蹩脚。
“鲁左使啊!看来想要找这个桃大小姐麻烦的,不止我们这一家呢……”男子再次开口。
“主子,小人早就跟你说过,这丫头身份背景不简单,既然挡了别人的路,别人出手对付她也是在意料之中的!”老者谄媚地开口,正是前段日子从洛云锡手里逃走的天晟圆月教的鲁左使。
“这个桃大小姐,跟本殿想象当中的,似乎不太一样呢!”
男子右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眼底隐隐闪着些亮光,“看起来比家里的那些女人们,可是有趣多了!”
鲁左使原本正满眼仇恨地盯着桃夭夭看,忽然间听到男子的这句话,立刻便变了脸色:
“主子,这女人就是一条毒蛇,您不能打她的主意啊!麻杆和胖虎就是死在了她的手上!”
“是吗?”男子缓缓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鲁左使一眼:“胖虎是死在那女人手上不假,可是本殿怎么听说,麻杆却是你逃跑之前一掌打死的呢?”
鲁左使的身子一抖,一个哆嗦跪在了男子的脚边:“主子恕罪,小人当时也是情非得已!
因为麻杆知道我们所有的秘密,我怕他的出现再让薛相暴露,更怕他落在洛云锡手里,再将您的行踪泄露出去……”
“起来吧!”男子轻笑了一声,又缓缓转过了身:“本殿若是要怪罪,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吗?”
“多谢主人!”鲁左使对着男子的后背磕了一个头,之后才小心地站了起来。
“主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看着男子的目光所至,鲁左使犹犹豫豫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