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的话让花沐的神色一震,他抬头看着桃夭夭:“姑娘,您说,您是定远侯府的人?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花沐却没说出来。
“是啊。”桃夭夭点点头,“花羽没跟你说吗?”
花沐摇摇头:“定远侯府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俺那兄长寡不敌众,只匆匆跟俺说让俺去找您救他,别的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至于您问的为何会乱,俺还真不知道……”
桃夭夭回头看了一眼洛云锡,缓缓地站起身来:“你有事瞒着我,我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洛云锡也站起身来,他轻轻拉住了桃夭夭的手:“是侯爷受伤了,怕你担心,就先没告诉你,这也是我为何会将莫问带上的原因。”
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洛云锡对沈玉枫的称呼始终是莫问。
“我爹受伤了?严不严重?”桃夭夭顿时紧张起来,她一把拉住洛云锡的手就往外走:
“他是在定远侯府受的伤还是在外面受的伤?我哥不是跟他一起的吗?那我哥呢?”
桃夭夭猛地停住了脚步,她抬头看着洛云锡,眼中闪过一丝氤氲:
“我哥是不是也出事了?他若是好好的,为何不亲自去宫中接我?”
“侯爷伤在了腿上,莫问已经帮他医治过了,将养几日便好,至于你哥哥……”
洛云锡转身关紧了那扇房门,牵着桃夭夭的手开始往外走:“谁说他没去接你?不过是在宫门口的时候遇上了我而已……”
洛云锡紧了紧桃夭夭的手,声音沉了下来:
“桃峥在龙虎营出事了,他去忙着奔走,便将接你出宫的事情拜托了我。
侯爷半路遇袭受伤,花羽又突然在定远侯府出现,再加上桃峥的事情,已经足够他忙活的了!他也是人,没有三头六臂,你别怪他!”
桃夭夭吸了吸鼻子:“洛云锡!你将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担心哥哥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怪他!倒是你,我怎么不知道你跟哥哥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洛云锡笑了笑,认真地开口:“桃兄是少有的能让我佩服的人之一!”
“之一?那意思就是你洛世子佩服的还不止哥哥一个人喽!那之二呢?又是谁?”桃夭夭好奇地问道。
洛云锡再次轻笑:“说了你也不知道……他不是九渊人,而且,是敌,非友!”
“敌人?还不是九渊人?”桃夭夭认真地想了想,“难道是天晟的人?那我还真不知道!”
她对天晟的了解,除了知道地图上的大致位置和那个死灰复燃的圆月教之外,其他的还真的是一无所知。
看来回去之后她得好好下下功夫了,她越来越好奇,这个让洛云锡佩服的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桃夭夭想着心事,洛云锡已经牵着她的手上了台阶,一直到出了那个门洞之后才放开了她的手。
洛云锡走到书柜旁边,将书柜上那个香炉的盖子又转了回去。
书架再次发出“咔嚓嚓”的声音,很快便恢复了原样。
听到定远侯和桃灼都平安无事的消息,桃夭夭松了一口气,又问:“那桃峥呢?他在军营里还能出什么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不是想家了吗?路上说。”洛云锡伸手拉开了书房的门,门外站着的依旧是祁风。
“公子,马车已经备好,莫谷主已经去马车上等着您和桃姑娘了。”
“知道了。”洛云锡点点头,又说:“让祁玉赶车,你去密室找花沐,将之前我安排你的事情办了。”
“是!”祁风对着洛云锡抱了抱拳头,一直看着洛云锡和桃夭夭的身影消失,他才转身去了书房。
……
马车出了玄幽王府的那条街,快而稳地朝着定远侯府的方向驶去。
桃夭夭坐在马车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洛云锡和沈玉枫告诉她的那些话。
“……桃峥昨日在校场跟人比武,说好的是切磋,结果他把另外一个赤狐营十多个将士都打成了重伤……”
“……重伤同僚一事还没来得及压下来,又传出他在营里纵容士兵酗酒赌博的事情……”
“……这也还就罢了,昨天晚上,他又因为醉酒之后争抢军妓一事跟人大打出手,还将人给打死了!
若是死的是普通士兵也还罢了,偏偏死的那人叫马申,是五城兵马指挥使马彦的嫡子,同时也是大理寺卿马腾的亲侄子……”
“……那马腾中年丧子,便将马申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疼,这次原本是送马申去军中历练,不成想却被桃峥打死了……”
“……马彦和马腾极怒之下连夜去宫中告了御状,皇上原本就在为宫中刺客一事发火,又恰逢马家告状,一怒之下便让人立即将桃峥收了监,太后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更无从插手了……”
……
关于桃峥的这些事,大多是沈玉枫嘟嘟囔囔告诉桃夭夭的,洛云锡只在听的过程中偶尔插几句嘴。
比如比武的事,他强调了是赤狐营寻隙滋事,桃峥一怒之下才下了狠手;
说到酗酒赌博,他又说这在军中是常有的事情,说军中生活枯燥乏味,少有娱乐,只要无伤大雅,通常上头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打死马申一事,他则说马申回营地之时并未死亡,是回去之后才死的,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桃峥将人打死的……
桃夭夭一边听,一边思考,却很少开口说话,就这样一直沉默了一路,马车终于到了定远侯府。
几个人刚一进侯府,就有人去府内通知了管家蒋文,蒋文一路匆匆赶来迎接了几人,亲自将几人迎进了世安苑。
“蒋管家,我爹伤势如何?”桃夭夭一边匆匆往里走,一边低声询问着。
“回大小姐话,侯爷腿上的毒箭已经取了出来,莫谷主说还有些余毒未清,敷几天药,再将养三五日,差不多就能下床了。”蒋文说。
“我娘呢?桃峥的事情她都知道了吗?”桃夭夭又问。
蒋文沉默了片刻之后点点头:“大公子是跟侯爷一起出去的,却只有侯爷一人回来,桃福又死了,就算下人们想瞒夫人,也是瞒不住的啊!”
桃夭夭的步子猛地一顿,眼前顿时浮现出桃福那张戴着毡帽,年轻腼腆的脸来。
桃福的车技娴熟,昨日是她让桃福去的长公主府接父亲和哥哥,没想到昨日府门口一别,竟然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桃福。
她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沈玉枫:“桃福死了?”
“你别看我,我也不是神仙。”沈玉枫往洛云锡身边缩了缩,“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咽气了,浑身上下都插满了毒箭,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啊!”
蒋文叹了一口气:“桃福的死,倒也是死得其所了!大公子已经吩咐厚葬他了,他是替大公子死的……
大公子心疼桃福在外头赶车受冻,便将自己的披风给了桃福穿。
那些刺客将赶车的桃福当成了大公子,数十支毒箭啊!箭箭都射在了要害……
若真是换成了大公子,就算他武功再好,在那种突如其来的箭雨之下,怕也是凶多吉少!”
蒋文的话让桃夭夭心里起了一阵寒意,她微微打了个哆嗦。
没想到,她临时起意让洛冰替桃福赶车,又让桃福去接父亲和哥哥的无心决定,竟然救了哥哥一命!
“好在有惊无险,先别想太多了,打起精神来。”洛云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抬步上前,用力抱了抱桃夭夭,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那个有力的拥抱给了桃夭夭足够的精神,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近在咫尺的世安苑,她不放心地又问了蒋文一句:“府里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娘精神还好吧?”
蒋文点点头,脸上是一片欣慰:“侯爷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他中毒昏迷的时候,夫人可是在世安苑守了一整晚的……”
说到这里,蒋文脸上的笑意又稍稍一僵:“侯爷本来已经醒了,心情也挺好,却又因为三公子的事情而大发雷霆呢,大小姐赶紧去劝劝吧!”
“我知道了。”桃夭夭应了一声,抬步进了世安苑,他们几人一路匆匆,绕过照壁,直奔主屋而去,却意外地在主屋外的台阶下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背影。
“那个人,是程姨娘吧?”看到程氏的背影,桃夭夭心里一个咯噔。
她悄悄慢下了脚步,又伸手扯了扯洛云锡的衣袖,然后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洛云锡耳边:“洛云锡,你昨晚带我出来的时候,可曾看见桃依依了?”
“她?”洛云锡冷哼了一声,脸上划过一丝冷寒:“我是去救你的,管其他人作甚?”
走在桃夭夭前头的蒋文听到了桃夭夭的话,他缓缓停住步子:
“大小姐,二小姐她还未回来呢,程姨娘原本是来世安苑找老爷的,是夫人吩咐了不让她进去……
夫人让我托人去了宫中打听,说二小姐她在宫中失踪了,同时失踪的似乎还有薛府的薛大人,宫中也正派人寻找着呢,这件事,程姨娘她还不知道呢……”
“失踪了?”桃夭夭微微一愣,若有所思之后,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她对着蒋文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蒋管家,辛苦你了!”
“大小姐严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蒋文对着桃夭夭低了低头,转过身匆匆临离开去忙其他事务,桃夭夭则抬步朝着程氏走了过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程氏猛地转过身来,眼睛红肿,神色也有些憔悴。
当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桃夭夭之时,她的神色先是一喜,紧接着又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慌张,却被她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她用帕子抹了一把眼泪,迈着小碎步朝着桃夭夭等人迎了过来:“奴婢见过大小姐,见过洛世子,见过莫谷主!”
桃夭夭看了程氏一眼:“程姨娘在这里做什么?父亲还在病中,有母亲照顾他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程氏咬了咬嘴唇,犹豫半天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对着桃夭夭开口:“大小姐,您可回来了!夫人不让奴婢进去,奴婢也找不到人打听事情,二小姐不是跟您一起进宫的吗?怎么现如今您一个人回来了,二小姐呢?”
桃夭夭在程氏面前站住了脚步,认真地看着程氏的眼睛说道:“我跟桃依依是一同进宫的不假,但是在宫中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跟她走散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听了桃夭夭的话,程氏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尖细悠长,一下就传到了很远。
“大小姐啊!您可不能这么说啊!二小姐可是您的亲妹妹啊!您不能一句不知道就将奴婢打发了啊!我那可怜的依依小姐啊!定远侯府根本没有人关心您啊!”
程氏的哭喊声让桃夭夭皱了皱眉头,程氏这是明摆着想要将桃依依失踪一事怪罪到她头上来,她可还没追究她们母子俩用迷离香害她一事呢!
“闭嘴!你再多说一句话,本世子就将你丢出墙外去!本世子说到做到,不信的话,你就试试!”
桃夭夭还没待开口,她身后的洛云锡忽然冷声打断了程氏的哭喊。
程氏被洛云锡这么一吓,顿时就不敢大声喊叫了,哭声却依旧没停,一直拿着帕子拭着眼泪。
那脸上委屈隐忍的模样,若是桃夭夭不知情,差点就心软了。
“吱呀”一声轻响,世安苑主屋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露出的是白芨那张年轻的脸。
“大小姐,夫人请您和洛世子,还有莫谷主进去呢!”白芨对着桃夭夭笑了笑,然后冷冷地瞪了程氏一眼:
“程姨娘,夫人让你先回去,府里出了这么些事,侯爷还病着,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又是怎么一回事?”
程氏低了头,却依旧没离开。
“知道了白芨,我们这就进去。”桃夭夭对着白芨点点头,忽然上前一步在程氏耳边说了几个字,然后便扯着洛云锡的胳膊踏上了台阶。
听到桃夭夭说的那几个字,程氏忘记了抽噎,也忘记了装可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跟她说了什么?”进门之后还有一道长长的走廊,洛云锡便慢下了步子。
“不告诉你!是一些女人家之间的秘密!”桃夭夭笑着对着洛云锡眨了眨眼睛。
程氏之所以会惊恐,是因为她说的那三个字是“迷离香”。
依洛云锡的脾气,若是他知道程氏母女意图用迷离香害她的话,或许就不只是将程氏丢出去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不让洛云锡知道迷离香的事情,并不是代表她会轻易原谅程氏母女。
她们另个再怎么说也是定远侯府的人,她已经粉碎了桃依依的计划,迷离香并未对她造成直接伤害,所以,她打算先将这件事压下来再说。
就算要惩罚,也是关起门来自己惩罚,若是洛云锡出手,事情就大了,再怎么说,程氏也是爹的小妾,她不想让洛云锡和爹之间有哪怕一丁点儿的隔阂。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查出来的!”洛云锡不悦地开口,“我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你的人!”
桃夭夭低低地笑了两声,伸出胳膊挽住了洛云锡的衣袖。
“夭夭,你要记住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最大的缺点,便是心太软!你可还记得你认亲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洛云锡压低了声音郑重地开口。
“什么话啊?”桃夭夭不解地抬头。
“就是我让你留意他们母子三人,尤其是那个桃潜的话。”洛云锡沉声说道。
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桃潜?我那个二哥?”
洛云锡冷哼:“做你二哥?他配吗?”
桃夭夭被洛云锡的神色和语言说愣了:“桃潜又哪里得罪你了?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洛云锡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捏了捏桃夭夭的脸:“这件事,等我调查清楚了再说吧,或许,用不到我出手,桃兄便会动手了。”
桃夭夭若有所思,心中忽然划过一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