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吧孩子,到哀家这里来。www.xiaohua1000.com”太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桃夭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偷偷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桃桓和桃灼。
在得到他们二人的暗示之后,桃夭夭笑着点点头:“是!”
她站起身来,缓缓地朝着坐在上首的太后走去,顺便偷偷打量了一眼太后和她身边坐着的那几人。
除了先前知道的太后和长公主母女,大殿里还多了两个人,一个是九渊皇后傅梓荷,另外一个则是德妃薛忆盈,至于另外一个娴妃,据说是这两日染了风寒,太后便免了她每日的请安。
许是因为在自己宫中,在场的又没有其他大臣,因此太后今日的打扮装重是庄重,却比桃夭夭第一次在积云山见她时少了些威严。
因为桃夭夭打量的时间有些长,太后便笑着开了口:“怎么?不认识姑祖母了?上一次在积云山福寿宫,咱们不是见过吗?你那个时候还是那个洛世子身边的小书童呢。”
她对桃夭夭招了招手,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到姑祖母身边来。”
“这……”桃夭夭受宠若惊地摆摆手,“不用了太后娘娘,臣女站着回话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太后在提到洛云锡的时候眼底总会闪过一丝晦暗,太后不喜欢洛云锡,不喜欢玄幽王,这一点她早就知道。
“你这孩子,怎么还太后太后的?”太后并不知道桃夭夭心中所想,似是心情极好,她“呵呵”地笑了几声,又抬手指了指桃灼身侧的桃峥:“你那弟弟桃峥,可都是一直称呼哀家为姑祖母的。”
桃夭夭眼神微闪,因为暂时还摸不清太后的底细与目的,所以便只是笑了笑:“臣女不敢。”
太后叹了一口气,扭头又对身边的蓝琪说道:“瞧瞧!这丫头也怕哀家!”
蓝琪从桃夭夭脸上撤回了目光,然后对着太后笑道:“母后,您老人家是太后,身份在那儿摆着呢,这天下间又有几个不怕您的?”
“桃峥那孩子就不怕哀家!”太后撇着嘴说道,那一瞬间的表情,在桃夭夭看来就像一个老顽童。
“母后,您说这话没人跟您犟,也就峥儿敢将您当成普通人家家里的老人家了。”蓝琪笑道,然后又看着桃夭夭说:
“你叫夭夭是吧?本宫见了你不止一次,竟然全部看走了眼……今日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既然太后叫你过去,你就过去吧。”
“是。”桃夭夭对蓝琪福了福身子,又朝太后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轻轻在太后刚才拍的位置坐了下来。
太后伸出手去,轻轻牵住了桃夭夭的手腕,那两道睿智的目光近距离地朝着桃夭夭打量了过来,桃夭夭只得低着头任凭打量。
她能感受得到太后手上传来的温度和力度,她悄悄瞥了一眼太后尾指上戴的护甲,生怕那护甲再将自己的手掌心戳破了。
“跟你母亲一样,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太后轻轻拍着桃夭夭的手心说道,一边说,一边又伸出手去轻轻握了握桃夭夭的手腕:“瞧瞧,这小手腕儿细的……在外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回头可一定得让你父亲好好给你补一补!”
“多谢太后娘娘挂念,臣女不曾吃苦。”桃夭夭眼神微闪,乖巧地应了一声。
明面上是关心她,暗地里却在试探她的内力,也不知这太后安的什么心。
“母后,臣妾就说桃姑娘跟洛世子的关系匪浅吧?她在玄幽王府为奴的那些日子,只怕就连吃苦也是甜的呢!”
皇后傅梓荷的声音从太后的另外一侧传来,虽是开玩笑,可是话语中的嘲讽却是显而易见的。
“皇后娘娘请慎言!”就在桃夭夭还没想好要不要怼回去的时候,桃桓忽然沉声开口了。
“小女先前是受情势所迫,寻亲无门又身无分文,不得已才去了玄幽王府,如今小女已然认祖归宗回了桃家,跟玄幽王府已经没有了任何瓜葛,事关她女儿家的清誉,还请皇后娘娘莫要损坏!”
“本宫何时损坏桃小姐的清誉了!”傅梓荷像是受了什么冤枉似的,“不过几句玩笑话而已,桃姑娘自己都还不放在心上呢,定远侯又何必当真?”
说完这些,她便住了口,她在赌,赌定远侯府对这个女儿的重视程度,或者说,在赌桃夭夭在太后心目当中的位置。
“皇后娘娘恕罪,您刚刚说错了一件事儿,臣女当初去玄幽王府,可不是去做奴的,臣女是凭手艺吃饭的。”
桃桓还没来得及接话,大殿里却传来了桃夭夭脆生生的声音。
“手艺?”傅梓荷笑了笑,“本宫听皇上说,桃姑娘之前在葡萄镇的时候……”
她的话没有说完,最后掩着嘴巴低低地笑了起来:“本宫倒是想不出,桃姑娘能有何种手艺?”
傅梓荷笑,她身边的德妃薛忆盈也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一笑,桃桓便微微变了脸色。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桃灼轻轻扯住了袖子,他只好又坐了回去,脸色却很不好看。
桃夭夭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皇后娘娘说得对,臣女的手艺确实也不怎么拿得出手,也就是会做做药膳烧烧菜而已,顺便也泡些花茶……”
说到这里,桃夭夭回头看了蓝琪一眼,又接着说道:“当初长公主府上的花茶方子,还是臣女写的呢,对了,当初在积云山的时候,臣女还曾经受莫谷主所托,班门弄斧地替太后娘娘写了个清心茶的方子,这一晃这么些天过去了,也不知道那方子有没有效果。”
“是有这么回事!”太后淡淡地瞥了傅梓荷一眼,眼神中带了些警告,脸上的笑意却越发和善。
看到太后的那一眼,傅梓荷心里已经有了数,再也不敢开口讽刺桃夭夭了。
太后将桃夭夭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当中捂着:“哀家喝了你那竹叶茶之后啊,夜里睡得安稳多了,这不正想着该如何赏赐呢,可巧那小书童摇身一变,竟然变成我们桃家人了!你是不知道啊!你父亲当年盼女儿,盼得有多么心切啊!”
桃夭夭笑了笑,反手握住了太后的手,面上满是担忧:“太后娘娘,天已入冬,您是不是穿少了?手怎么如此冰凉?回头让您身边的嬷嬷给加些棉衣吧。”
“孩子,哀家刚才都说了,你和我都姓桃,是一家人,你还是不肯唤我一声姑祖母吗?”太后看着桃夭夭的眼睛说道。
桃夭夭抬头,看到的是太后认真而睿智的双目,她扯着嘴角笑了笑,甜甜地开口:“是!姑祖母万福!”
太后被桃夭夭乖巧却又调皮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她抬手用帕子抹了一把眼角不知何时出现的泪花,忽然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哀家有三个皇孙,两个孙女儿,还有一个外孙女儿,可是知道哀家常年手脚冰凉的人,除了哀家身边的齐嬷嬷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蓝琪,也是不知道的。”
太后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众人,包括蓝琪和傅梓荷、薛忆盈都无声地低下了头。
太后将手里的锦帕放下,又继续说:“那几个皇孙成年之后便各自立府,平日里也不常进宫,哀家想见也见不到,两个孙女儿倒是每日都来请安,可是景蓁似乎有些惧怕哀家,景秋吧,性子又太过安静,也不与哀家亲近……”
“母后,您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孩子们那不是都敬您怕您,不敢跟您亲近吗?”蓝琪笑着说道。
太后板起脸来,佯怒地瞪了一眼蓝琪,又说:
“你还说呢!哀家就璃儿这么一个外孙女儿,你倒是狠心,才多大点儿就送她上山学艺,这下可好,哀家终于将她盼回来了,可是她那性子也知道随了谁,始终冷冷清清的,跟哀家也没有那么亲近。”
“太后娘娘,长乐公主的性子还能随了谁?臣妾瞧着跟长公主的性子一模一样呢!”
始终未发一言的薛忆盈淡笑着开口:“依臣妾看,长乐公主的性子倒是跟景秋的性子差不多,虽然平时话不多,性子冷了些,可是心里却热乎着呢!长公主说得对,这些孩子们只是敬畏您罢了!”
“敬畏……”太后苦笑了一声:“……哀家虽是太后,可也是个老人家,这人一上了年纪啊,就总惦记着天伦之乐,可是现在,含饴弄孙暂时是指不上了!
孙子辈的灼儿到现在都还未娶妻,景烁身为储君,到现在却连个正妃都没有,景钰就更不用说了,这几年根本就不怎么在京城,就呆在军营里了,哀家听说他立了军功回京了,却一次都没能见到他,看来哀家想要抱重孙子,难喽!”
太后一边说,一边将视线若有若无地投放在了桃夭夭的身上。
感受到那道炽热的视线,桃夭夭在心里面“呵呵”了一声,重头戏终于来了!
她抬头朝桃灼的方向看了过去,见桃灼的眼中划过一丝苦笑,然后偷偷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桃夭夭心里便放了心。
“太后娘娘莫怪,景钰刚刚回京,手头的事情又太多,所以还没来得及进宫给您请安……臣妾已经请示过皇上,昨日也已经让人去过了誉王府,让他今日来宫中给您请安的。”德妃笑着说道。
“是吗?那最好不过了!”太后笑着开口,笑意看起来却并未达眼底。
“哀家也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年轻时候随先帝南征北战的,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场上,却没想到竟然又活了这么些年……”
太后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回忆,众人便都不做声,一个个地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如今哀家也没什么大的心愿,就盼着有生之年看着身边的这些孩子们能各有所属,该立妃的立妃,该娶妻的娶妻,女孩子嘛,差不多也都该谈婚论嫁了,趁着今日你们都在,不如……”
话音未落,只听“咕噜”一声响,在安静的大殿中显得尤为响亮。
桃夭夭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将头埋得极低,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实在是太饿了!
昨天的晚饭没好好吃,今天一大早就爬起来跑圈练剑,还跟洛冰打了一架,她早就饥肠辘辘了。
原本洛冰给她带了东西吃,可是她一路上光听桃灼跟她讲那些注意事项和可能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些应对方法了,她根本买来得及吃。
“母后,让人传膳吧?听齐嬷嬷说您昨晚上也没怎么用晚膳,肚子一定饿了吧?可巧夭夭这孩子也饿了,就开饭吧,待会两位公主不是还要来给您请安了吗?”
就在桃夭夭正尴尬之时,蓝琪忽然笑着打破了大殿中的沉静。
站在太后身后的齐嬷嬷乍一被点到名字,整个人都愣了。
她疑惑地朝着蓝琪看了一眼,是她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吗?
她何时跟长公主说过太后昨晚没怎么用晚膳的事情了?
再说了,太后这些年一直潜心向佛,始终坚持过午不食,晚上至多吃些瓜果煮制的清粥,这些长公主应该都是知道的啊!
齐嬷嬷心中疑惑,太后心中也疑惑,却没想齐嬷嬷表现得那么明显,她清了清嗓子看了齐嬷嬷一眼:“也好,都这个时辰了,是都饿了,就先传膳吧。”
“是!”齐嬷嬷福了福身子,想要转身离开,却又在看到这么些人之后犹豫了,她弯下腰去,小心地在太后耳边问道:“太后娘娘,要传几个人的膳啊?”
“传……”太后微微一愣,她回头看了傅梓荷和薛忆盈一眼,“皇后和德妃你们两个,不如就……”
太后的话说了一半,忽然被蓝琪轻轻拉住了手。
“母后,看您这手凉的!夭夭说的没错,您穿得确实太单薄了,回头我让紫璃将她猎下的那张白狼王皮给您送进宫来,让尚衣局的人给您做件衣裳。”
太后被蓝琪这么一拉,到嘴边的话便改了口:“……若是你们两个没有别的事情,就先各自回宫吧,待会景蓁和景秋她们两个来了之后,哀家留她们说会话再让她们回去。”
傅梓荷和薛忆盈对视了一眼,便一前一后地站起身来。
“既是如此,臣妾就先告退了。”二人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子,在各自宫中侍女的搀扶下离开了寿安宫。
二人离开之后,齐嬷嬷便命宫人去传早膳,众人等候早膳说话的功夫,大公主蓝景蓁和二公主蓝景秋便结伴进了永寿宫。
二人给太后请了安,又分别跟蓝琪和桃桓见了礼,想要离开之时,永寿宫的早膳已经陆续摆上了桌,二人推脱不过,便依据太后的安排各自入了座。
不同于宫宴上的每人一桌,这次的早膳依据太后的安排,全部安排在了永寿宫的花厅——
一张足以容纳十个人的大桌子上。
太后最先落了座,蓝琪在她左边坐了下来,桃夭夭本想去桃灼身边坐,却被太后一把拉住了手。
“你去哪儿啊?今日哀家设宴,可是特意为你而设的,你可哪儿都不能去,就坐在哀家身边了!”太后佯怒地对桃夭夭说道。
“这……”桃夭夭假装为难地看了一眼众人,最后推脱不过,只好在太后的另外一边坐了下来。
“多谢姑祖母!”她对着太后甜甜地道谢,自然没有漏掉蓝景蓁眼底一闪而过的嫉恨。
皇室的这两名公主,从她们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暗自观察过了。
蓝景蓁自是不必说,在积云山上,她跟蓝景蓁还打过交道,也知道蓝景蓁爱慕洛云锡这件事。
如今她被认回了定远侯府,又面子极大地受到太后的特意招待,蓝景蓁对她嫉恨,倒也说得过去。
而蓝景秋,似乎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之前她对蓝景秋并没有太多注意,下意识觉得她贵为公主,又是德妃的女儿,脾气必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今日见到蓝景秋,这二公主给她的印象却像个邻家小妹妹,低眉顺目,笑容清浅,果然如太后所说,性子不是一般的文静。
她暗中观察了蓝景秋很久,发现这蓝景秋只有在见到桃峥的时候,眼底才会有些波澜。
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据她所知,在她的身份没有大白于天下之前,桃峥和蓝景秋是有过口头婚约的,所有人都想撮合他们,可是偏生所有人都说他们二人不合适,所谓的不合适,是一见面就掐架,互相看不顺眼。
可是,蓝景秋这么一副乖巧的模样,她能跟桃峥掐架?
想到这里,桃夭夭的目光缓缓掠过桌上的众人,最后落在了桃灼身边的桃峥身上。
说来也巧,从她的位置往右,依次是桃桓,桃灼和桃峥。
而从长公主蓝琪的位置往左,依次是顾紫璃,蓝景蓁和蓝景秋。
桌子是圆的,所以,最后的最后,是桃峥和蓝景秋挨在了一处。
十个人的桌子,椅子摆放得有些挤,人与人之间挨得很近,可是偏生到了桃峥和蓝景秋那里,却生生空出了近一个座位的空隙。
看着一直埋头喝汤的桃峥,桃夭夭若有所思。
“丫头,愣着做什么呢?吃饭啊!”太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桃夭夭回过神,道过谢之后,她双手接过了身后宫人替自己布的菜。
太后信佛,她是知道的,所以桌上的菜式以素类居多,偶有几样荤菜,也摆放得距离太后很远。
这顿早膳吃得很安静,除了桃夭夭胃口极好之外,其他人更像是陪着太后在吃饭,稍稍动了动筷子就停住了。
见众人都吃个差不多了,太后便放下了筷子,轻轻拭了拭嘴角:“也不怪你们这些晚辈不跟哀家亲近,哀家已经吃素很多年了,你们一定吃不惯哀家宫中的这些菜吧?”
“早膳本就应该吃得清淡,皇祖母为了照顾我们,还特意让人上了荤菜,景蓁替在座的诸位妹妹谢谢皇祖母!”
最先开口的是蓝景蓁,她今日的妆容精致,仪态落落大方,确实有皇家公主的风范,只是她却似乎忘了,她和蓝景秋本就不在太后宴请的计划之内,她这么说,只会自取其辱。
“姑祖母宫中御厨的手艺确实比外头的好太多了,不过,入冬的素菜也就那么多,若是不变幻些花样,时间久了您就会吃腻了,等回头臣女下厨给您做几样小菜,保证您之前没吃过!”桃夭夭笑着对太后开口。
这一桌菜的品相看着是不错,味道也堪称上乘,不过却算不上极品,若是有机会,她倒是不介意露上一两手。
“桃姑娘是吧?你可能还不知道,姑祖母这里的御厨,可都是从各地精挑细选上来的,皇祖母身子尊贵,可不是谁都能有资格给她做菜吃的。”
还不待太后开口,蓝景蓁忽然嘲笑起了桃夭夭。
听到这句明显挑衅的话,桃桓的脸色微微一变,而太后和蓝琪她们,更多的却像在观察,并没有替桃夭夭开口解围的打算。
桃夭夭微微笑了笑,看着蓝景蓁只说了一句话:“大公主是吧?那您行您就来啊,您能随意烧出三样菜来就算我输。”
大公主蓝景蓁,皇后只此一女,所以对她的培养尤为上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马骑射也超过寻常女子太多,但唯独不会两样事:女红和厨艺。
这些事,都是洛冰跟她说的,来时的路上桃灼又跟她强调了一遍,蓝景蓁这么明显的挑事,若是她不回敬一番,倒显得她挺没面子似的。
“你……放肆!”蓝景蓁的脸色变了变,“你怎么跟本公主说话的?”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姑祖母跟前,臣女不敢放肆,臣女给姑祖母烧菜纯粹是一片孝心,姑祖母还没说什么呢,大公主就气成了这个样子,着实让人有些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