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漂亮的青年要为自己的鲁莽笨拙付出代价了。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两片唇瓣茫然地分开。过了许久,他回过神来,脸瞬间烫了起来。
“不!需!要!”好听的声音略微地抬高了几分,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而显然,没过多少时间他自己也反应过来,刚刚的表现多少是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他把声音微微放缓,背脊比一般的时候挺地都要直,冷冷地,“我自己来。”
嗯,就把外面的袍子脱了就可以了,里衣......里衣就没有脱得必要了。
他可不习惯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身体。
不就脱件衣服吗,哪怕搁在现代都是三岁小孩都会的玩意儿。
景断水想得很简单,可是真正实际操作起来的时候......
怎么,怎么这衣服看着就长剌剌一件袍子,脱起来这么麻烦?
在现代生活惯了的景断水从来没有穿过这么麻烦的衣裳,带子缠着带子,盘扣的眼还只有一点点儿大,更别提这衣服里面还纹着许许多多奇怪的阵法,他动都不敢动这些玩意儿。
得了,别说盲人能解开了——他现在看得见都做不到。
折腾了好些时候,娇气的青年成功把衣服的带子都打成了死结。
半褪的衣袍像是静默中流淌的浮光。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
苍青色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眸光中带着一点点少年人独有的温软和茫然,像是山环细浪,至清至浅,只偶尔在触碰到礁石的时候才会撞出天真的回音。
好。
很好。
他窘迫的笨手笨脚的样子被秋离尽收眼底。
偏偏秋离还是毫无所觉的样子,在与景断水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雪发青年眼睛唰地一亮,像是可怜巴巴的小狗终于看到了肉骨头一样,“主人,有......”
“闭嘴。你在看我吗?如果是的话,转过身。”
刚刚泛出些许活色的秋离瞬间又蔫巴了下去,很乖顺地转过身。
景断水沉下心继续开始研究身上的衣服,只不过进展显然是很不顺利,没过多久,死结上面又多了新的死结。
好吧。
景断水决定放弃挣扎。
“你。”他唤了一声,“再转过来。”
雪发少年乖得不得了,他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正当景断水决定秋离先下去的时候,他听见秋离软软地,“主人,你是不是,是不是衣服脱不下来。”
那语气,那神态都和之前问他你是不是看不见一眼,但景断水知道秋离就是故意的。他刚想随便打发他一下,就这么穿着衣服下去,大不了再花点灵力把衣服烘干,就听见秋离道,“里衣,里衣可以不脱,但是外面的云锦缎上绘了阵法,药汤是渗不进去的,可能会对效果有影响。”
“他说的没错。”世界之识幽幽地附和。
景断水:“......”
景断水彻底放弃了挣扎。
一开始他还是试图捡起自己清贵仙君的架子,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随后他又想起了,在他的设定里,秋离是他的奴仆。
锦衣玉食的尊贵仙君让奴仆帮忙宽衣解带,似乎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于是景断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秋离的服侍。
秋离得了允诺,开始帮景断水解起了腰带。看见满是死结的衣带之后,他还是低敛着眉眼,木木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可景断水还是感到窘迫,尤其在少年靠近他的时候,他发觉秋离其实比他想得还要高上许多。
有那么一瞬间,景断水似乎可以感受到少年的压迫力。这种压迫感让他感到恐惧。
他回忆着秋离的样子,雪发少年的的睫毛又长又软,有点儿倒状,恭顺地垂着,偶尔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欲望自他的眼底一闪而过。
仔细闻的话,秋离的身上还带着有些苦涩的茶味。
因为秋离是垂着头的,景断水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落在自己锁骨上的轻轻浅浅的呼吸。
“主人,能不能抬一下脖子?我需要解上面的盘口。”他听见秋离说。
景断水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
将脖颈抬起来,意味着将他的弱点完全暴露在少年的面前。可是他转而又想起自己给秋离下的血咒。
他放松了下来,把脖颈抬起,垂发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动,仿佛一碰就能发出一串响声。
于是秋离第二次触碰到了景断水的脖颈。
景断水的脖颈泛着冷调的白色,纤柔,粉腻。他扬起脖颈的样子极美,有着睥睨众生的高贵。
秋离可以明显感觉到景断水的脉搏在跳动,不同于先前,强有力的跳动。
绸缎一样的乌发划过秋离的手指,这个时候也似乎是在挑逗着什么。
很快,秋离发现,随着自己的触碰,景断水的脖颈每一寸的肌肉开始处在紧绷的状态。
而当他松开手,漂亮的仙君便会下意识地放松。
秋离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扼住景断水的脖颈,看着他因为无法呼吸而染上绝望的眼角,然后再在他达到极限的时候松开。
如此循环往复,想必是很有趣的事情。
死结解开一个还有一个,整个过程都让景断水格外煎熬。
对了,他还记得秋离今年也只有十九岁。
景断水尝试回忆了一下书中的剧情,意外地想起了一个事实——
这具身体已经一百二十一岁了。
一百二十一岁在这个修真界是一个年轻到不能再年轻的数字了,被他给拉进这些秘境的家伙之中除了秋离以外,其他的那几个人年龄比他都至少大了整整两个甲子。
秋离可不知道这具壳子的内芯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精雕玉琢的小少爷,他只会知道他在给一个大上他一百多岁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娇气美人解腰带。
......一百多岁连个腰带都不会解。
太丢人了。
雪发青年暂时管不了这些,在他的手指灵巧翻飞之间,最后一个死结也成功解开。景断水下意识地配合着他抬起手,让秋离帮他脱下了那件麻烦的外袍。
软和的云锦缎织成的白色长袍被雪发少年工整地堆叠起来放在了浴桶边。
“你先下去。”景断水朝着浴桶扬了扬下巴。
让一百二十一岁的老年人再在岸上做一下心理建设。
雪发青年很听话地下了浴桶。整个过程对他来说似乎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
莫非......寒潭水并没有他想的这么冷?
他抬腿迈入寒潭水中,刺骨的温度使他在瞬间清醒。他的睫毛微微地颤了两下。
这种时候再矫情个半天僵在这里只会让自己更冷,景断水一咬牙直接下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总算是勉强适应了寒潭水的温度,开始尝试着运转灵气抵御寒冷。
他的里衣都被寒潭的池水浸泡到透明,紧贴在他瘦削的背脊上,勾勒出极其优美的骨线。
再往上看——
瓷白色的面颊沾着寒潭的清水,晃着光,纯洁的像从未照过生人的影子。他的眼尾还带着一勾儿的浅红色,微微得挑着,像是江南小亭翘脚流畅游离的花纹。
因为他的下半身浸泡在水里,还多了一种朦胧的美感。
似乎是察觉到了秋离的打量,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秋离,愠怒地说到:“离我远一点。”
这句话说得实在是没什么气势,每一个音在雾霭缭绕之下都打着卷儿。
哪里像在生气,分明是在撒娇才对。
秋离没触景断水的眉头,恢复了乖软地模样,默默地走开。
睫羽和发色一样,在光下都是雪白的,落在暗处的时候又镀上了一层铅灰色,冷冷清清地低垂在那里。
看起来有些落寞。
这个人未来会杀了自己,断不可因为一时大意心软。
景断水清浅地吐出一口气,和秋离拉开了些许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