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乐浮霁嘀嘀咕咕地跟上去,见眼前的少年一只手搭在门栏上,明目张胆地就要一把拉开,吓得赶忙上前拉住他:“你要干嘛,你小心点啊!说不定这附近设下了什么阵法结界,只要一触动就会被发现呢?”
牧听舟烦得只想把他的手甩开:“没有,我先前探查过了,若是有魔气你腰间的铃铛会有动静,万鹿山的掌教没有教过你吗?”
“……”乐浮霁心虚地别开了眼,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脾气已经到达阈值了,犹豫了两秒才眼巴巴地凑了上去:“好吧,那你要小心些。”
牧听舟想也不想,直接推门而入。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原以为会在偏院里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没想到内院里空空荡荡,仅剩下空中无助飘落的绿叶。
牧听舟顿时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大步跨进偏院之中。
“诶——你等等我。”
身后传来了乐浮霁紧张的声音,牧听舟脑袋里一片混乱,眸子里隐隐约约泛起了一抹银光。
裴应淮不见了。
许是一时有些混乱,牧听舟根本没想到要用神识去找,他快步走进室内,依旧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裴应淮有洁癖,不管什么时候屋子里都是干干净净不染一丝尘埃的,根本看不出他曾待过的痕迹。
乐浮霁追问:“你怎么了?在找什么?聿珩师兄吗?”
……
牧听舟面色冷肃,全然不理会他。
人呢?
虽然偏院周遭没有设下结界,但始终有人看守,裴应淮外伤没有好全,根本不可能离开他的眼线。
还是说……乐阳洪通过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方式与裴应淮取得了联系?!
牧听舟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可能性大一点——其实只要一想,就很明显的能知道裴应淮才是那个饵,而仙盟掌印,就是吊钩。
若是裴应淮落到了他的手上……
牧听舟难得地心生一丝懊悔,当初就该把裴应淮绑在身侧让他步步都在自己的视线下的。
……就是不知道,在乐阳洪心里,是仙盟掌印重要一些,还是他唯一的儿子重要一些了。
他顿住脚步,瞳眸中一片深黑,周身的气息骤然森寒,缓缓地转过身,而身后稚拙的羔羊毫无防备地一步步踏在了深崖边上。
乐浮霁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还一个劲地问:“诶?聿珩师兄呢?难不成是我们找错位置了?不应该阿。”
就在牧听舟手中已经腾升起一末赤黑的魔焰,决定先把人擒住再说时,却倏然看见乐浮霁的眼神倏地亮了起来,脸上茫然的神色也被兴奋所取代。他直冲冲地朝着牧听舟挥起了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竭力压制住兴奋的心情:“聿……聿珩师兄——!!”
牧听舟身形一顿,手中的魔焰啪地一下就熄灭了。
他顺着乐浮霁望去的方向转身,看见不远处的苍树下站着一个挺拔如松的男人。
男人一袭暗色长袍,身形岿然如山,眉眼清峻,半边身子被苍树阴影给遮挡,恰巧处于牧听舟的正后方,如墨般的黑瞳此刻正平静地望着牧听舟。
赫然是先前没有找到的裴应淮。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间在空中相撞,牧听舟眨了眨眼,忽地没由来一阵心虚。
——也不知道他看见了多少。
但他随即转念又一想,反正他现在易了容,就连元婴期的修士都看不出他的伪装,更别说裴应淮现在是个什么修为都没有的废人了。
在心中说服了自己,牧听舟心底那点微薄的心虚感顿时消失,刚准备上前兴师问罪一番,身旁嗖地一下闪过一个身影。
牧听舟:“……”
乐浮霁脸上浮现着笑意,飞身急速冲了上去,在距离起码还有两臂之远时便停了下来,他看上去紧张地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先老老实实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道礼:“聿珩师兄,您有受伤吗,我这里有一些伤药,您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服用!那个魔头虐待您了吗?您还安好吗?”
乐浮霁噼里啪啦一下子说了好几句,心痒痒的,恨不得能直接上前将自己炼制的丹药交给他。
但是不行,聿珩师兄的洁癖是人尽皆知,哪怕是靠近他一点点都会被眼神警告。第一次真正地与聿珩师兄面对面,乐浮霁可不想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所以他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原地,望着苍树下的男人。
可令他失望的是,裴应淮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是落在他身后的那个笨手笨脚的仙盟侍从身上。
乐浮霁灵光一闪,心领神会地开始介绍:“聿珩师兄,他是仙盟的侍从之一,与我父亲一起共事,您觉得他眼熟很正常哈哈哈?”
一提到乐阳洪,他拍了拍脑子:“糟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父亲知会我一见到你就要带着你回去的!快快,聿珩师兄,同我们一起走吧。”
而另一边,牧听舟正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着,昂了昂下巴,明目张胆地挑衅着。
两人之间无声的交锋好似完全没有影响到乐浮霁似的,他脸上始终挂着傻笑,为自己能真正地见到裴应淮一面而乐呵个不停。
他好似听见裴应淮轻笑了一声,可望过去时他脸上分明没有半点笑意。
裴应淮的目色微暗,沉沉地望着牧听舟,后者冷冷地瞪着他,脸上写满了若是裴应淮要应一声就会生气的神色。
他率先收回实现,垂眸,视线淡淡地落在了地面上,声音不冷不淡:“嗯,你来带路吧。”
乐浮霁连声叫好,却被身后的一道冷冷的声音蓦地打断:“你可以试试。”
牧听舟神色冷然地倚在门槛边上,身侧的墙檐之上立着一只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鹰,在一片暮色之中,那两只猩红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乐浮霁。
乐浮霁很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皱着眉头走进:“你快让开啊,再拖下去就要被人发现了。”
“发现和不发现,有什么区别吗?”虽然这句话是牧听舟对着乐浮霁说的,但眼神分明直勾勾地望着不远处的裴应淮,他的语气傲慢又漠然,“总归不过是一死罢了。”
直到这个时候,乐浮霁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他呆站在原地足足两三秒后才回过神,缓缓退到了裴应淮的身前,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为什么?现在的重中之重难道不是将聿珩师兄救出去吗?你……是我父亲派你来的吗?”
本来已经做好身份暴露准备的牧听舟这下也没有料到事情的真相竟然偶然被面前这个看似一根筋的少年给误打误撞地猜到了。
说到后面,乐浮霁声音已经有些干涩:“他,他还是想要仙盟掌印是吗?他还是没有放弃……”
自打牧听舟堕魔后,便鲜少能遇到像他这般没心眼的人了。
第一印象看上去像是不谙世事的大少爷,和他的父亲截然相反,第二印象倒是还有些意思。
看起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对仙盟掌印有所企图,但还一直憋在心里没有说。
牧听舟有些好笑,他往前一步,乐浮霁浑身一震,随即非常警觉地盯着他,却又下不了狠手与他刀剑相向。
“你……我父亲答应给了你什么好处,只要,只要你先让我们回到九重天,我一定许诺你更多!”
可牧听舟完全无动于衷,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显露,他迈开脚步,直直地冲着乐浮霁走去。然后,全然不管他绷紧的神经和紧张的神色,与他擦身而过,站定在了裴应淮面前。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进,牧听舟现在的身型缩水了几分,面对面与裴应淮站着,得仰着脑袋才能看见他。
“好玩吗?”裴应淮微垂着眸看他,淡淡地问。
“还行吧。”
牧听舟不想仰头看他,干脆偏过头,一旁的乐浮霁这才反应过来,颤巍巍的伸出手,指了指牧听舟,又想指指裴应淮,但在看见男人冷淡的眉眼后悻悻地垂下了手。
“你怎么……原来你们认识啊……”
“既然这样,那你就不是我父亲派来的?!”乐浮霁忽地恍然,“那你是谁?!”
牧听舟唇角扬起一抹笑,身子朝后倚了倚,懒懒散散地靠在裴应淮的身前。
他故意使着坏心眼,在乐浮霁面前光明正大地想要一只手搭在裴应淮的肩上,却因身高差只能踮起脚尖,整个人更像是挂在他身上一般。
牧听舟重心不稳,袖口滑下露出一只素白的藕臂,死死地扣在裴应淮的肩膀上。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另一只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寒光利刃,尖端直直地顶在裴应淮的腰间,无声的威胁着。
他唇角微扬,笑道“我?我与你聿珩师兄关系亲密无间,想当初可谓之无话不谈的知交故友呢。”
“说起来,既然你都喊了裴应淮为聿珩师兄了,那是不是也该尊称我一句——牧延师兄啊?”
“毕竟当年,我也曾是名震一时的万鹿山二师兄呢。”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体型不够高,连戳人腰子都得挂在人身上戳(bushi)
小牧你(指指点点.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