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夏沉默。

他想问的当然不会是这个，他想问穆易他到底知道多少，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不是假少爷的？抑或着穆易是不是还知道他是从那里来的？

俞夏不受控制的想起，那天穆易和他爸、他哥一起在书房的那段时间，他爸和他哥会和穆易说吗？

这个俞夏还真说不准，因为穆易真的知道太多了，换到别的小说里，妥妥的一个神兽白泽，有的时候俞夏都想扒开穆易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

俞夏思索再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穆易声音带了点笑，“很早。”

穆易的眼眸望向前方含着笑，仿佛穿过了时间另一端的俞夏。

“我说过问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

俞夏这回是真的惊讶到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穆易专注的开着车，似是没注意到俞夏脸上的惊讶，停好车后就拉着还处于懵逼状态的俞夏上楼。

直到俞夏被按到沙发上才反应过来，不过也晚了，他正被穆易以一种暧昧的姿势压倒在沙发上，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靠近，近到俞夏清楚的感受到穆易扑洒在他脸上的温热气息。

俞夏一把捂上穆易的嘴，“等一下，你别想糊弄我，咱们先讲清楚。”

穆易微微挑眉，唇瓣蹭了蹭俞夏的掌心，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勾的望进俞夏的眼里，无声的示意俞夏往下说，颇有种乖巧小狗等抚摸的模样。

只是哪一只乖巧小狗会把手伸进主人的衣服里，俞夏没好气的拍掉穆易不安分的手，推开穆易坐起来。

“来吧，到你展示的时候了，你和俞父到底说了什么？”

穆易撑着脸，难得露出一丝慵懒，“说什么？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俞夏一把捂住穆易的嘴，压低声音，“你小点声，轩轩还在家里。”

穆易扣紧俞夏的腰，“不在，我都老爷子那边了。”

俞夏顿时就知道这一切都在穆易的预料里了，翻了个白眼松开穆易，“就你心眼子多。”歪倒在穆易的怀里，把玩着穆易的手指，“所以我是哪里露出破绽了？”

俞夏已经放弃挣扎了，连自己穿越这种扯淡的事情都发生了，说不定穆易身上也发生这一类扯淡离谱的事情。

俞夏现在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哪里暴露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虽然他不是假少爷，也没有按照假少爷的人设走下去，但他也没和任何人说过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每天都过的相当普通。

穆易下巴抵在俞夏的颈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闷闷的笑出声，“没有，特别完美。”

俞夏没好气的用手肘顶了下穆易的肚子，“严肃点。”

“好好好。”穆易蹭了蹭俞夏的颈侧，“是你告诉我的，第一次见面你就告诉了我。”

第一次见面？俞夏可还记得他们当时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穆易眼里的明晃晃的疏离冷漠，明明就是不喜欢他，更准确来说是不喜欢当时在座的所有人。

俞夏撇嘴：“你骗鬼呢，就你当时的状态，转脸抱着炸弹要和我同归于尽我都信，一脸的厌世样。”

穆易无奈摇头，他那时的状态就和俞夏说的一样，那时他是真的想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的，他艰难挣扎一生，到死都被困在所谓的剧情里，甚至死后他还要回到如同炼狱的曾经，只是为了将剧情圆满。

但这些穆易都不想和俞夏说，会脏了俞夏的耳朵。

其实从俞夏出现的那一刻，这一切的不一样了，俞夏自己或许不认为他做了什么改变世界的事，但他的的确确改变了很多，甚至可以说他在其中是最重要的枢纽。

俞夏还是不明白，他第一次和穆易见面就真的只是遥遥相望，他是怎么告诉穆易的？难不成穆易会读心术，那他平时垂涎穆易肌肉的心声不会都被穆易知道了吧。

地球太危险，他回火星。

俞夏正头脑风暴，穆易也没闲着，或者说从俞夏主动歪进他的怀里起，他的手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多时俞夏就已经被他脱了就剩一件薄款毛衣。

都到这一步了俞夏要是还感觉不到，他就白被穆易榨干了肾，当即义不容辞的朝穆易脸上糊了一巴掌，每天就知道想这种事，每次问他点事都会被他拉着滚到床上，搞的他们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似的。

“老实的。”俞夏从穆易的怀里的挣脱出来，“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穆易摇头。

俞夏是诚心问的，一般人知道自己的伴侣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难道不应该充满好奇心吗？他都做好被穆易盘问的准备了，结果穆易问都不问。

俞夏跳脚，一脸的不敢置信，“我是穿越者哎，要不要给我留点作为穿越者的尊严？！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剧本吗？你要是诚心诚意的请问我，我说不定可以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一点。”

俞夏内心叉腰大笑，终于轮到他当谜语人了，现在就是他俞夏翻身之日。

却不曾想，穆易还是摇头，微笑看着俞夏洋洋得意。

“你真不想知道？”俞夏一下趴到穆易身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穆易，“如果我说你是主角呢？”

闻言穆易嘴角忽的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像是被俞夏的话逗到了。

“主角？”这两个字被穆易咬在牙齿间反复咀嚼，几乎将这两个字咬碎。

他怎么可能是主角，一个被剧情推动着，被迫做着既定的选择，就连死都是在成全别人，他又怎么可能是主角。

俞夏不了解穆易为何突然发笑，现在的穆易眼是冷的，嘴角的弧度似是噙着血，整个人都恍如从地狱中爬出了修罗。

这样的穆易使得俞夏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做过一个梦，他眼睁睁的看着穆易葬身火海，而穆易则是丧失求生的意志，他任由自己被火舌吞噬，那种不甘心又不可奈何。

俞夏伸手握住穆易的手，手指一点点挤进穆易的掌心里，“怎么了？”

穆易回过神，回握住俞夏的手，“没事，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主角？我这样的又能算哪门子的主角？”

好问题，真是的好问题，俞夏能怎么说，说穆易他其实是一本报社文的小可怜主角，天生就是要受尽苦难，被人人践踏，被所有人都看不起。

穆易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是奶奶在垃圾桶里捡到的弃婴，自小无父无母，被周遭的孩子邻居嫌弃是野种，说我会影响他们家的孩子，就连学费都是我打工捡垃圾赚来的，你应该也听方俊说过，我从前是打黑拳的。”

穆易轻声笑了笑，“那时候我每天身上带伤，被学校的老师认为我不学无术，哪怕见到我被霸凌，也视若无睹，后来奶奶死了，我成了孤家寡人，更加没有在意我的死活。”

“不是……不是，你不是……”俞夏急着想解释，却不知从何处说起，“你还有俞父俞母，你还有……”

穆易难得出声打断俞夏，他偏头看向俞夏，眼眸闪烁，“你说我这样是主角吗？”

有种小说是主角开局废柴，人人踩着他，耻笑他，视他如草菅，但那个主角终究是主角，他会遇风化龙，他会直冲云霄，成为登顶至高之位，所有人都将臣服于他的脚下。

那才是主角，即便曾经跌落泥尘，人人可欺，但主角依旧可以问鼎天道，执剑可破苍穹。

而他穆易永远都会被按在泥泞里，前世他挣扎反抗，撞的头破血流也无济于事，最后死在车子的爆炸里，和他既定的结局一样。

他走的每一步从来都由不得他做主，他像是被无形的傀儡丝困住的木偶。

“这样我还算得上你眼里的主角吗？”

他不知道俞夏为什么会认为他才是主角，他这样一个处处受到桎梏的工具又怎么会被认为主角。

俞夏沉默着拥住穆易，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都是事后炮，而穆易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俞夏手轻轻的拍抚穆易的后背，“是，你是我的主角。”

俞夏虽然看过书，知道剧情，但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世界，他也不能确保对所有的一切都知晓，也不能确保他认为的就是正确的。

他认为穆易是主角，是因为那本小说是以穆易的视角来述说的，反之，若是以别人的视角那么主角就是另有其人，所有人都是主角，也都不是主角。

穆易如俞夏所想，他的确不需要安慰，甚至借机又将俞夏抱到了怀里，“好了，现在可以说为什么认为我主角了吗？”

俞夏支支吾吾的：“其实我之前看过一本小说……”

“里面的主角是我？”穆易来了兴趣，“里面说了什么？”

“呃……”又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俞夏索性拆开话题，“那什么轩轩什么时候回来？天都快黑了。”

穆易摩索着俞夏的手腕，“不可以和我说吗？”

“小孩子知道那么多不好。”俞夏从穆易的怀里钻出来，“好了，我去给你给你做晚饭。”

话题不宜继续，再往下就是全是穆易的悲剧，穆易可能不当回事，但俞夏没办法心平气和的讲出来，他从书里冰冷的文字开始心疼穆易，到现实也未曾改变过。

穆易跟着俞夏进到厨房，也从俞夏的脸上看出，他看的小说里他的形象也不会是好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那些过去，渲染他的苦难博眼球。

不过若是同情他的人是俞夏的话，就另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