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刺眼的光晕落在俞夏的脚边,俞夏愣愣的盯着看了好一会,才觉眼眶发酸。
“是俞阳辉做的,对吗。”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穆易“嗯”了一声。
其实这一切并不难猜,俞父每年都又体检,不可能会将隐患埋在身体里直到如今爆发,只有可能是身边人隐瞒了这一事,能做到又能得到利益的就只有俞阳辉了。
这也解释了之前俞阳辉不过是挪用资金就直接被赶出俞家,想必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是俞阳辉做的了,再联想到如今,何尝不是一个针对俞阳辉的一场大局。
难怪要被他蒙在鼓里,应该是怕他一时冲动毁了这局。
“是只有我不知道,对吗。”俞夏想起他姐意味深长的笑,就知道他今天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穆易再次“嗯”了一声。
俞夏对于穆易的坦率有些想笑,穆易真的是在一些不该坦率的时候非常坦诚。
不过想来他也做不了什么,和他说又能怎么办,徒增一人烦恼罢了。
“明天是不是就结束了?”
穆易一如既往的“嗯”。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哭?”俞夏突然说。
这次穆易没有再“嗯”了,放在俞夏肩上的手紧了紧。
俞夏和俞父的关系其实并不深厚,怎么说他都只是顶替了假少爷的身份而已,在俞夏心里他应该只是一个对他很好的叔叔。
但,俞夏迷茫的摸了摸心口,他为什么觉得心里在下雨。
他是不是注定要一直失去对他好的人?
俞夏慢慢的走回到病房门口,隔着玻璃俞夏看向病房里的一躺一坐的两人,难怪俞父俞母会放弃自己最热爱的事业,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俞夏几乎是冷漠的注视这里面的两道身影,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他终究不是真的假少爷,他是俞夏。
俞夏抬手抚上冰冷的玻璃,心头胀满的情绪翻涌,发酸发苦。
索性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但还缺少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环,穆易到底是用什么逼的俞阳辉和方星宇铤而走险?方星宇那些无故消失的资金流向是不是也和穆易有关?
太多的疑问困扰着俞夏,好在明天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这样想着,回过神已经被穆易带回了他的病房,被穆易按着坐到了病床上,穆易站在他的面前抱着安慰他。
俞夏在穆易的怀里抬起头,不合时宜的想,这样的死亡角度居然都没看穆易的双下巴,穆易果然还是太瘦了,以后要给他多吃点。
“你到底知道多少?”俞夏扬着脑袋问穆易,他是真的很好奇,现在他所知晓的一件件一桩桩背后都有穆易的手笔。
现在的穆易和那种藏在幕后搅动风云的大反派别无一二,这样说也不对,穆易本来就是主角,身上带点主角光环也没什么不对的。
穆易的目光贪婪的描绘着俞夏的眉眼,“以后告诉你好不好。”
再等等,他想等俞夏不会离开的时候在告诉他,或许这个时候很快就要到了。
对于穆易的回答他是早有预料的的,事情未成最忌讳的就是到处宣扬,这一点俞夏还是知道的,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他心里有种预感,穆易是不会骗他的。
俞夏下意识的在穆易的怀里蹭蹭,陡然僵住的身子,他在干什么!他怎么会在穆易的怀里?!
俞夏一个激灵把穆易推开,手掌抵在穆易富有生命力的腹部,隔着薄薄的布料触摸到穆易硬硬的腹肌,俞夏没忍住又摸了两把。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俞夏脸一热,支支吾吾的解释:“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说我的手有自己的意识你信吗?”
穆易注视着俞夏的眼睛,看着俞夏脸颊上因为他的注视而泛起的红晕,穆易粗粝的指腹抚摸着俞夏的眼角,看着那里泛上一片胭红。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那些事也不会波及到你,俞夏你只用开开心心的就好。”
这一句句的承诺太重,压的俞夏脑筋转不过来,意识反应过来时唇上已经压上了一片温热,呼吸被掠夺,也可能是俞夏自己忘了怎么呼吸。
俞夏瞪大双眼,原先抵在穆易腹部的手滑到腰间,抓紧又松开,好半晌直到穆易放开了他,俞夏都没反应过来。
他就像是一台加载过度的机器,脑袋上一股股的冒出白烟,刺激的俞夏连话都说不出口。
“你不讨厌我,为什么不和我试试?”穆易擦去俞夏唇上的一丝水光,指腹摩挲着绯红的唇瓣。
俞夏想也不想,往后一倒在床上打了个滚,踉跄的爬起来,颇为狼狈的站起来捂嘴,“你干什么?我是你哥。”
穆易慢条斯理的摩挲着拇指,“不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俞夏语塞,连连后退好几步,“打住,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穆易步步紧逼,“你为什么总是逃避我,就因为我瞒你吗?”
这要俞夏怎么说,有问题的是他,没办法在短时间里转变他和穆易之间的关系,在他眼里穆易依旧是那个乖巧的,需要他保护的弟弟,而不是现在这样。
俞夏抵住穆易的胸膛,低下脑袋,“是我的问题,你让我再想想。”
穆易不再靠近,“是因为担心我别有目的吗?”
俞夏浑身一僵,他再一次的想起造成他家支离破碎的根本原因,是他将他父母的行程告诉了外人,是他害的他的爸妈死在车祸里,害的他哥形如死尸般的躺病床上,害的他姐被人楼上推下去,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俞夏的家庭构成很简单,一对彼此相爱的父母,上有一对龙凤胎,他们的成绩优异,对继承家族产业为己任,家里的钱财更是他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
作为家里最小,他们从不在他的身上倾注过多的压力,只需要的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就好,同时也为未来埋下了一颗隐雷。
那时候的俞夏将将十八岁,正是对一切的充满好奇的时候。
由于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俞夏对外界的示好从不加以防范,似乎本就应该对他好,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没有人会不喜欢俞夏。
就有人钻了俞夏不设防的空子,以俞夏缺少的陪伴为突破口,先是以邻居的身份接近,点点的瓦解俞夏内心的防线。
俞夏的爸妈总是忙碌,他的哥哥姐姐又因为过分的优秀同样忙碌的不行,可以说整个俞家只有俞夏一个人是过着悠闲的生活。
正是因为缺少陪伴,俞夏开始信任这个陪伴他的……,俞夏也没办法给他一个准确的称呼,若说是恋人,俞夏仔细回想起来从未对他心动过,可要是说朋友,他们又亲密的多。
也和现在的穆易不一样,俞夏明确的感受到过自己的心跳曾经不属于过他自己,频繁而剧烈的因为穆易躁动。
那人在取得了他的信任之后,就开始得寸进尺,旁敲侧击俞夏对公司事务的知情程度,他很显然是低估了俞夏的咸鱼程度。
即使那时候的俞夏对他不设防,但也是一问三不知,便说是项目了,俞夏连自家的大门都很少走进去。
那人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他转移了目标,他想利用俞夏做跳板去接近家里真正掌有实权的人,但仍旧失败了,家里的其他人可没有俞夏那么好骗。
他只能重新将目标放到俞夏身上,想方设法的在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进来俞夏的家里,为的就是书房里的资料和文件。
其实现在回看,这个方法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可笑的,但的确就是成功了,还是极其顺利,以至于那人觉得他永远不会知道。
在那之后甚至还想圈养他,妄想折断他的羽翼。
但俞夏怎么可能会如了他的愿,就像是俞夏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带那人回到俞家一样,若不是他骗俞夏出门旅游,要俞夏把他身份证给他,那人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进到家里,甚至是大摇大摆的走进书房,翻看文件和资料,也是那时知道了俞夏父母的行程。
一场人为的意外悄然降临。
两死一残。
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伤害
之后便是机密文件泄密,大量客户资料泄露,他姐姐匆匆回国力挽狂澜,却被人从三十楼推下去,狠狠的砸在他的面前。
从俞夏知道是他害的之后,他就开始害怕和人发展亲密关系。
俞夏有着一副好皮囊,不是没有人因为这副皮囊而想以帮组的名义对俞夏下手的,但都被俞夏打了回去,俞夏也就是那个时候练的野路子,完全是怎么要命怎么打。
甚至后来证据收集全的时候,俞夏还特意到他面前晃了晃刺激他,看他怎么跪下恳求他,到最后气急败坏想上前去抢,接着被俞夏狠狠一脚踩到地上。
接着就没什么意思了,他看着那人被抓入狱,长久以来支撑着他活下去的目标达成,直到穿书前俞夏已经在出租房里躺了一个多星期了,也就是那时无聊才会点进这一本万恶的报社文里。
长久的沉默之后,俞夏不知道穆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他,但他不想回答。
俞夏缓缓放下抵着穆易的手,轻声道:“明天见。”
说完他便离开了,房门关上,但没有关住穆易的那句“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