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触发防御机制，为什么会这样？关于岳冰的异能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

再次做完全身检查，虽然还未拿齐全部报告，但凌甫凭经验推测出一部分真相。

脑神经受损一般会在脑内形成较为明显的病变区域，岳冰的颅磁共振和血管成像结果糟糕。

“不解释一下？”

光片灯上六张影像依次排开，京雪沉默地站在第一张前。

她已看了有好一会儿，凌甫对她沉默是金的态度颇有微词。

“按原预计，两支抑制剂起码可以维持一个月。即使岳冰异能等级连跳两级，只会稀释效果而不是像这样，计算结果浓度变低且总量缺失。”

“脑部活动剧烈，变异病毒随着血液而不是神经末梢到处游走。原先未被激活，现在却遍布全身。她到底做了什么？你不告诉我真相我不能保证下一次还能及时将人抢救回来。”

这次接回道荃博士的计划进行的异常顺利，顺利到让京雪有种错觉，似乎这支风场雇佣兵团的拦截小队实力一般，实际上若没有岳冰，这次人员折损恐怕高达七成。

几乎全程待在车内的京雪虽没有直接参与战斗，但部署指挥以及对岳冰情况不明的担忧也让她几乎精疲力尽，心底对岳冰的乱来不免有些怨念。

轻叹一口气，京雪透过走廊的玻璃窗看着睡颜恬静的岳冰思考了一会儿:“很难从科学角度解释给你听，岳冰拥有损伤身体提升异能的能力，包括但不限于神经网络、淋巴系统以及器脏等。”

“回程路上我已为她修复过身体，为避免激活潜伏的病毒没有进入大脑，所以你才能从影像中见到如此大面积的损伤，没想到早就引起病毒自我保护不停地游走繁殖。”

“消失的稳定剂应该是随着血液与缺失的内脏‘燃烧’殆尽。针对这种情况，你有什么建议？”

纵使见证过千奇百怪的异能实用方向，但这种自毁式爆发还是第一次听说。

凌甫将片子取下再次细看，显出另类的笑意:“或许我们可以验证一下，无诱导因子的情况下，是否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它才会疯狂繁殖。你看，岳冰脱离危险后它又潜伏回右脑，而被它破坏过的脑组织也在逐渐自我修复，靠她自己的复原能力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个月之久，恢复后的数据对比现在会不会有什么有趣的现象发生。若你同意让我进行观测，现在我就可以做出一份方案。”

京雪只言未语，幽深的黑色瞳孔蕴含不满，盯得凌甫笑容逐渐消失。

“当我没说。”

翻开厚厚一沓病历本，凌甫坐回靠椅上将名为“岳冰观察日志”文档更新后打印出来夹在最后一页，递给靠墙站立的京雪。

“岳冰的异能等级估算起码五级，这里没有精确的仪器可以测试，可惜，我对她蛮有兴趣的。如果有一天发生意外，务必把她的身体带回来，我的研究报告还差一半没有完成。”

面无表情地看着神情认真的凌甫，京雪忍不住辩驳:“她不会死，我会治好她。”

“谁知道呢，你能保证每一次在她‘燃烧’自己时在她身边？还是说让她不要透支自己？我猜她根本是无意识的选择了献祭生命。”

“还有…”

即使有镜片遮挡，坐着的凌甫眼神依旧锐利的让京雪不自觉皱眉。

“以后不能再屏蔽她的感官，失去痛觉或者迟缓状况下，她会毫无顾忌的滥用异能，那很危险。身体的疼痛机制是一种应激保护，不让她察觉就不能衡量承受的极限在哪。”

可能是出于对自己研究对象寿命的担忧，凌甫继续补充:“我的建议是尽快研制针对岳冰异能的限制针剂，为她划分出安全等级，禁止她使用超出身体负担的力量。同时，稳定剂的新型研究不能停下，我有预感，第二批稳定剂对她的作用不会像预期那么持久。”

凌甫一项又一项的建议仿佛没有进入京雪的耳朵，她快速翻阅完病历本后问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问题。

“如果我用异能现在治好她，最坏会是什么结果？”

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凌甫没有放过京雪脸上任何情绪变化。

“你在开玩笑吗？”

“你只管告诉我结果。”

“在你激活它的一瞬间，不同于简单的复制与扩散，它会立刻攻击岳冰的右脑。到达一定程度后，吞噬融合长出什么奇怪的脑部神经元谁也无法预料。但结合你传给我的所谓‘自然女神计划’资料，无外乎失去理智与情感的杀戮机器罢了。”

异能者的身体与大脑虽然有别于普通人，但还是属于人类范畴。

虽然无法解释异能的产生与直接探测精神识海的深浅，但毫无疑问，异能者也是人类，脑死亡或者心脏缺失百分百会死。脑部与普通人一样，会因为电信号的刺激产生各种各样的神经递质。即使强如京雪这样的治疗系异能者，也不可能治愈大脑受到的不可逆损伤。

将病历本放回凌甫桌面，京雪表示自己已然明白。让凌甫等岳冰醒了就告诉她身体的真相，至于限制针剂的研制，只要岳冰配合，相信很快就能成功。她有重要的事要办，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实验室的事凌甫自行做主，没有权限的部分请示安信，她会跟舅舅做好交接。

对于女人的冷酷凌甫早有领教，但她原以为岳冰会是她的例外，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对方怀疑探究的眼神让京雪感到了一丝烦躁，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京雪推开门大步离开，没有再看向病房一眼。

一连五天，岳冰都在进行各式各样的测试和注射不同的药物。

她知道这种淡绿色的试剂是基于序列AN研发出来的稳定剂，但每天一管是不是过于频繁？

对她的疑惑凌甫给与的解释是每次异能使用到达临界点，岳冰体内的稳定剂就会被消耗。虽然每天一管，但其实浓度并不高。这是针对测试项目特制的稳定剂低配版，也是出于获取数值的稳定性考虑。

与其说是获取研究数据，不如说是探测岳冰正常状况下异能的释放程度。

凌甫每次添加药物都足够小心，她希望能最大程度的解放岳冰，而不是让限制针剂压制她的才能。

强大到令人畏惧的异能者对于安业集团的稳定至关重要，安业的稳定就代表实验室的稳定。

她一定会研究出比序列AN更好的基液，解放每个人的内在潜能。不仅是异能者，还有普通人。学姐未能完成的事业自己会将它进行到底。

岳冰组建的阿伦达尔小队仅半个月，整只队伍的综合实力已经超越安业特保的精英组。不仅是安业特保内部，其余分公司负责人对于这支队伍的存在，既安心又畏惧。哪怕是自己都知道最近安信与京雪的支持者在不断增多，安家其余人的意见在会议上几乎被全部忽视。

在末世，所向披靡的暴力团队是话语权的重要一环。正因如此，岳冰必须好好活着。

这一周，京雪和道荃在新山地堡忙的人仰马翻。

道荃博士不愧是夏国基因工程之父，对于插入基因片段质粒失活实验驾轻就熟。

正向筛选重组完成后京雪就能正式启动“归零计划”，顺利的话半年后就能初步进行二期动物活体实验。

接过京雪泡好的普洱茶，道荃将茶杯置于鼻下轻扇，闭眼露出满意的微笑，略一低头将明亮红浓的茶汤抿入口中。

舌尖划过上颚，将香气与甘甜捕捉。口感醇厚，滋味绵软。

一杯下肚，软和的淡淡糯米香气自喉间涌上。

美美地发出一声喟叹，道荃不住地点头，将褐色的紫砂杯又递给京雪，示意她再来一杯。

“这茶真不错，起码是10年老茶。你从安信那弄来的？”

捧着茶杯轻轻嘬上一口，道荃眯着眼细细品尝，连日来的劳累在此刻得到慰藉。

“整理母亲私物时发现的，她不好茶，大概为友人准备的吧。您喜欢就好。”

为自己斟上一杯，京雪小口饮完。微凝醇厚，顺滑甘甜，确实好茶。

举着茶杯眼睑微敛，道荃陷入沉思，半晌后他将小巧的茶杯轻轻放回台面，平视京雪。

“‘再生计划’违反现有法规，就算国家暂时不允追究，日后国际上必会声讨不断。‘归零计划’更是有违伦理且困难重重。我已经老了，这把老骨头不确定还能支撑多久，你还很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确定要与整个医学界乃至伦理社会发生激烈碰撞吗？”

“博士，您是母亲的导师，应该明白她的志向。实现器官体外培育无疑是医疗上的一大福音，也是人类突破现有寿命必须克服的困难。国际上进行人体实验的组织真的没有吗？我看不见得。更何况，我只是研究胚胎干细胞分化过程，并没有要说对人类进行基因改造。”

“可是胚胎干细胞研究是解开人类基因组成的重中之重！”

“国际上现有的生命数据库不正是以解读人类所有DNA序列为目的的跨国计划的产物吗？我认为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博士，想想您的女儿。她为了您已经出资一百二十亿用于‘再生计划’的研究。不光是人类的未来，也为了您自己考虑，难道您要放弃眼前活下去的机会吗？与我联手，不到一年我保证您会获得新生，再也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研究成功后，我还会亲自送您到静源山基地和道怀薇董事团聚。”

“母亲曾说，如果她能有幸揭开基因的奥秘，战胜现有不治之症，届时一定会有一份荣光属于您。”

重新为道荃添好茶，京雪双手捧起小小的紫砂杯，郑重递至道荃身前:“您主要负责‘再生计划’，偶尔来地堡为我答疑解惑就好。前期工作会辛苦一点，后面全都交由我，和您没有半点关系。”

嘴唇微动，道荃最终还是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依旧香馥生津，却难掩心头苦涩。

送走道荃后，京雪一个人在茶室静坐。

按下开关熄灭灯具，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

京雪右手食指无意识有规律地敲击着椅背，她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岳冰情况一变再变，自己会拉道荃下水加入实验吗？

反复推论后她得出答案，会。

如果道荃不是重组DNA技术领域的专家，自己不会答应道怀薇亲自冒险去接人。

至于参与的时机被提前，这并不影响最终结果。

想通后的京雪长舒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背后竟然渗出了汗水。

提前让道荃加入果然会引起他的抵触，如果是末世前，按照他守正不阿的性格，很有可能会拒绝自己。

要不是为了岳冰，自己何必自说自话衍生母亲的遗愿。想到这，京雪手臂向前伸去，摸到桌上的卫星电话，却在拿起前一刻收手。

不对，我不是为了她，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在地堡将近一周的繁琐准备工作中，京雪总是莫名想知道岳冰现在在做什么。

为了遏止这种奇怪想法她已经几天没有联系岳冰，也不回对方的短讯。凌甫倒是每日兢兢业业发来数份岳冰的检测报告，从数据上看，变异的“湮灭”再次陷入沉睡。

迟早有一天，我会彻底将它从你脑中消除，让“湮灭”真正实现湮灭。

作者有话要说：京雪:这不对，我不是，我没有。

否认三连。

岳冰:你看这个电话它是不是坏了？怎么联系不到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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