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亭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越坐越觉得额头高热难以忍受,后颈的腺体也开始隐隐胀痛。
和昨晚说的一样,那瓶信息素他交给温星了——而且,一会儿谢楹就要过来了,就算信息素在他手里,他也……
沈青亭甩甩头,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他给楼下的保安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这位保安大叔人很亲切,也尽责,说:“你把你男朋友的车牌号告诉我,我现在录进系统,一会儿让他直接开进院子里。”
“……”沈青亭眨眨眼睛,小声说,“不、不是男朋友——”
他说话的声音太轻了,保安没听清,大着嗓门问道:“不是什么?”
沈青亭硬着头皮道:“……不是男朋友,就是……普通朋友。”
保安呵呵笑了一声,没再去纠结“男朋友”这个话题,只催着沈青亭快去问车牌号。
沈青亭愣了两秒钟,脱口而出一串和字母的组合。
挂断电话之后,沈青亭懊恼地咬住了嘴唇。
*
谢楹来得很快,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他的车子就停到了宿舍楼下。
他一路小跑着上了楼,在沈青亭的房间门口站定,伸手敲了敲门。
看到沈青亭略显憔悴的脸庞时,谢楹才恍惚发现,自己这一路跑上楼,居然都屏住了呼吸。
他低头揉揉眼睛,连忙上前几步扶住沈青亭,让他把重量靠在自己身上。
“怎么搞的?”谢楹扶着他坐回床上,低头查看他的脚踝,拧眉问道,“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沈青亭低声道:“水房跑水,地板太滑,被人踩了一脚,可能寸劲儿扭到了。”
谢楹毕竟不够专业,他看着沈青亭青紫的脚踝,不敢动也不敢碰。
“疼得厉害吗?”他抬头看看沈青亭,神色尽是担忧。
沈青亭本来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听到这话后他抬头看了谢楹一眼,又一次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开口回答时,沈青亭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他吸吸鼻子,老实回答道,“疼。”
不是没受过伤,练舞不可能不受伤。
手骨折过,韧带拉伤过,腰背部的肌肉更是不知道拉伤过多少次。
沈青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伤病胶布。
早就习惯了的事,现在谢楹问起来,沈青亭居然觉得有点委屈。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轻声叹气:“倒霉。”
随后又支起嘴角,浅浅笑了笑,说:“还好巡演已经结束了,不然要耽误进度了。就是之后不知道要休息多久,等到好了之后,希望别被老师骂。”
他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地说:“舞蹈这个东西,一天不练基本功,老师就能看出来。”
谢楹看得心酸不已。他揉揉沈青亭的头发,低声说:“别说这些了,去医院。”
他小心挪开沈青亭受了伤的腿,起身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说:“不知道你这情况要不要住院。不过……你住六楼,又没有电梯,你这腿怎么上楼下楼?”
这还真是个问题。
这伤来得突然,沈青亭完全没顾得上考虑这些。
他们这个宿舍管理严格,外卖不允许进来;可以请温星照顾,但温星最近在演出,也不能总是麻烦他。
当然,宿舍管理严格但不代表完全不通人情,像这样的特殊情况,或许可以试着申请通融一下,但问题在于……
沈青亭不愿意。他既不想因为自己的特殊情况去“破坏”规矩,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过分地引起别人的关注,无论这些“关注”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谢楹帮他收拾好牙刷、毛巾这些日常用品,冲他扬扬下巴,说:“你要是放心……要不在我那里养伤?”
……沈青亭谨慎地看着他。
“我没有别的意思,”谢楹举起了两只手,手上还滑稽地拿着沈青亭的半管牙膏,“我在家经常做饭,家里锅碗饭菜都有,你会做饭可以自己做,不会做就我来。家里三个卧室,我住一个——”
说着,谢楹眨眨眼睛,停顿了半秒,又继续若无其事道:“你住一个。这两个卧室在一头一尾,离得很远,我上班时也不会吵到你。卫生间也是分开的,什么都是分开的。家里电梯入户,私密性很好,轻易见不到陌生人。”
谢楹说得无比真诚,像是没有丝毫私心。
然而沈青亭只是睁圆双眼瞪着他。
谢楹:“……轻易见不到陌生人,但可以每天都见到我。好吧,好吧,也方便我追求你。”
沈青亭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没回答,只说:“先去医院吧,说不定只是看着吓人呢。”
说归说,这个六楼高的宿舍,是真的不方便。
谢楹想背他下楼,沈青亭拒绝了,理由还是那个——不想被太多人注意到。
谢楹拗不过他,只好让他一手扶着自己的肩膀,一手扶着楼梯小心下楼。
不过这样还是太勉强了,沈青亭才下了半层楼,额头已经痛出了一层薄汗。
谢楹看不过去,说:“还是我背你吧。”
沈青亭无奈,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谢楹半蹲下身体,小心避开沈青亭扭伤的那只脚,很轻松地把Omega背在背上,稳稳带下了楼。
时间已经不早了,该去剧院练习的人,早就都离开了,剩下的都是些和沈青亭一样,没有演出也不需要上课的人。
没那么多人围观,但一路上也陆陆续续碰到了几个。
沈青亭解释了几遍自己的情况,又开始觉得不自在,他把脑袋埋在谢楹的衣服上,消极抵抗着来自别人的关心。
谢楹这个终极社牛完全不在意这些,自来熟地帮沈青亭解释着。
“倒霉,就是倒霉。”
“帅哥,帮忙给这层的水管报个修吧,受不了了真是。”
“据说昨天晚上水漫金山了呀!”
他真真假假一通乱说,还真的有人被哄骗了过去,当即打电话给楼管,让他们帮忙查看一下这一层的水管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青亭:“……”
他掀起眼皮看了谢楹的后脑勺一眼,又默默低下了头。
坐进谢楹的车子里后,那人又跑了一趟楼上——他还是把沈青亭的日常用品带下来了。
谢楹大大方方地把牙膏牙刷、毛巾水杯都塞进车里,沈青亭分明看到了,却也没有真的出声制止。
去医院的路上,谢楹也没再提别的,只问了沈青亭的个人信息,拜托自己的助理帮忙挂个号。
*
脚踝的扭伤不算严重,医生开了些药物,仔细叮嘱着注意事项。
在听说沈青亭是一名舞蹈演员之后,医生轻轻皱了眉,语重心长道:“那更要注意恢复,别落下毛病。”
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等待的Alpha,又指了一下药方上的某种药,说:“爱人之间的信息素可以有效缓解疼痛,这是最好的止疼药。”
沈青亭:“……”
一个上午的时间,谢楹已经第二次被认成自己的男朋友了。
沈青亭抿着嘴唇。这一次,他没有开口反驳。
谢楹在专心听医生说话,一开始真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深意。他交完了钱,在药房窗口排队领药的时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谢楹捂了一把脸,下意识地回头寻找沈青亭。
沈青亭很好找——他也正盯着谢楹的背影。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短地接触了一刻,沈青亭像被烫到一样移开眼睛,慌乱低下了头。
这事说起来也是奇怪。
先前什么都敢说,现在再想邀请沈青亭住到自己家、让自己好生照顾,反而又张不开嘴了。
谢楹把取来的药品装进自己包里,清清嗓子念了一遍上面的用药事项,最后说:“……你要是愿意的话,这段时间我来照顾你吧。”
“……愿意并且放心的话。”谢楹又补充道。
谢大律师前三十年的人生里,少有的几次话说得磕磕绊绊的经历,全贡献在沈青亭身上了。
沈青亭接过那一袋子药,什么都没说,只飞快地看了谢楹一眼。
谢楹搓了搓手指,站在旁边傻等着回答——那周围都是空座位,他也不知道坐。
等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谢楹估摸着沈青亭应该不会开口拒绝了,便试探着问道:“那就……就这样?”
沈青亭用眼尾扫了他一眼,反问道:“哪样?”
“……”谢楹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反复磨蹭着。他纠结了又纠结,犹豫了又犹豫,终于把手掌按在了沈青亭的头顶。
他的拇指贴在沈青亭的脸侧,声音很低,语气却让人信任。
“……我照顾你。”
不等沈青亭回答,谢楹就又皱起了眉毛——掌心下的皮肤,温度有点过高了。
谢楹又低头看看Omega的脸——
沈青亭的脸颊也在泛着不正常的红。
先前谢楹全部心思都放在沈青亭的脚伤上,那人脸色不好,他便一门心思以为是因为脚伤疼痛。然而现在看来……
谢楹在心里暗骂自己的粗心。他连忙摸了摸沈青亭的额头,果然摸到一层汗水。
他矮下身子,半蹲在沈青亭面前,焦急问道:“发热?”
沈青亭动了动嘴唇,呼吸都变得潮湿了。
他吐了口气,闭着眼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