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吹夏海把笔记借给和奈，目的并非是出于对同学的关照那样单纯。

从和奈在操场上大出风头的时候，矢吹夏海就开始注意她了，她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人选。一个可以被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人选。

如果他们去找她的麻烦，就没有精力再来找她了吧。

宇智波同学自信又强大，听说是最高分进来的。就算是遇上天野翔太，想必也不会真正受到什么伤害吧，也许还能够反过来好好教训他们，不像自己，已经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抑制不住了，她每晚都在纠结不定，仿佛有一黑一白两个小人在她耳边撕扯着她的脑袋。

黑色小人语气轻柔：宇智波同学不会有事的，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不是吗，只是顺手帮你一点小忙而已~

白色小人急得团团转，生怕她听信了谗言：可是她明明不用趟这趟浑水，把无辜的人也扯进来真的没关系吗？

黑色小人恶劣地笑道：谁又不无辜呢？你不无辜吗？

......

矢吹夏海最终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私心，在考试前夕迈出了这一步。

*

矢吹夏海语气平静地将自己的动机和盘托出，心中却万分苦涩。这些事情宇智波同学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想呢？她刚刚还帮我出头。她......会原谅我吗？

“说完了吗？”和奈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果然。

矢吹心里的最后一点侥幸也烟消云散。

是啊，被利用的话，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她的眼泪越流越凶，珠子串成了线，于是干脆用手捂住了脸，不想让和奈看见自己这狼狈的样子。

“就这些吗？我已经猜到了。”仍旧是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语气，却让矢吹却险些以为自己幻听。

“你，你说什么？”

“我说，把笔记借给不熟的人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吧，而且我也知道班上没什么人喜欢我。”和奈双手抱在胸前，语气有些无奈。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还要帮她呢？

“他们问你‘是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是我呢？这样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和奈反问道。

“我......”矢吹夏海嗫喏了一下。自她将笔记借给和奈以后，她的内心仍旧久久不能平静。直到被抵在树上那一刻，她的心仍然像是在火上煎烤。

她想，至少在那一瞬间，她还是想听自己心底的声音。

但她依旧感到良心不安：“但是我利用你这件事并没有改变。”

也许对别人来说是的吧，可对于和奈来说，挑拨离间、借刀杀人，她什么没做过，这不过是蜻蜓点水罢了。

但和奈也不会告诉他自己都干过这么多事，只说：“总之，你自己私下解决不了的话，就告诉教官吧。”

“没有用的。告诉别人也没有用的。”矢吹摇了摇头。

藤田绘里和她在高中时就认识了。也许是看她不顺眼，又或许只是单纯地看她好说话，刚开始只是让她跑腿去买些零食饮料，后来就渐渐变成所有的事都让矢吹夏海替她完成。

可她分明又不是藤田的仆人。

“夏海酱，今天的值日也拜托你了哟~”高中时期的藤田绘里相当潇洒地反手将书包背上肩膀，偷偷用卷发棒卷过的长发在空中扬起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可，可是，我等下还有社团活动......”

“诶怎么这样，那种无聊的社团活动翘掉也没关系啦。”

“但是，藤田同学明明只是去约会......”

“我说你怎么这么不识趣。”藤田绘里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知道别人去约会的话，就好好把活接下来啊。”

“藤田同学不觉得这样有点过分吗？总是把事情推给别人，唔——”

藤田绘里上前紧紧钳制住了矢吹夏海的下巴，她的脸上很快就显现出了红印，下颚骨也被硌得生疼。

“知道我男朋友是谁吗？不想做事的话就等着被打吧。”藤田绘里将脸凑得极近，满意地看见矢吹夏海眼里出现了害怕的神情。

她松开手，拍了下裙子上压根不存在的褶皱：“夏海酱还是好好值日吧，我可舍不得你被打~”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向胆小的矢吹夏海也想硬气一回。

“藤田同学，这样太过分了，我不会再帮你做事了！”她用尽全力喊出这句话，勇气好像也随之消耗殆尽，逃也似的冲出了教室。

第二天她果然被揍了，天野翔太的拳头名不虚传。藤田绘里果真言出必行。

当她带着浑身的青紫，一瘸一拐来到办公室的门前，班主任正对着藤田绘里笑得无比灿烂，即便是透过门上那块儿不甚清晰的玻璃，也能看出那张老脸都皱成了一朵菊花。

“藤田同学，真是非常感谢你爸爸给我的机会，要拜托你替我向你爸爸道谢了。”

“哈哈哈，都是老师自己厉害才能成为年级主任的，跟我爸可没什么关系，不过老师你的话我一定会带到的。比起那个，我刚刚说的......”藤田绘里掩唇笑道。

“是是是，藤田同学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一定会解决好的，绝不会让藤田同学和天野同学有处分。”

“哗”

门被拉开了。

瞧见是她，班主任立刻面色一沉，抿直了嘴角：“矢吹同学，事情的经过我都听藤田同学讲过了，不过是同学间的一点小忙，你帮一帮不就好了，何必要闹得这么不愉快呢，同学之间要团结友爱才是啊。”

“......”

“瞧你这浑身青青紫紫的，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吧，快去医务室上点药吧。”班主任朝她摆了摆手。

“......不是摔的，是被人打的......”矢吹夏海看着他低声喃喃道，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不是摔的，是被藤田的男朋友打的！你们不怕我报警吗！”

班主任的眼神当即一变，厉声道“你没有证据怎么敢随意污蔑同学！我对你太失望了！你以为警察会听你的一面之词吗！你这简直就是在毁坏学校声誉，回去给我好好反省！”

证据......她这满身的伤痕不就是证据吗？

矢吹夏海看看班主任义正言辞的愤怒，仿佛他真的是一个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又看看朝她挑起眉毛微笑的藤田绘里，最后垂下了头，将目光定格在洁白的瓷砖上。

藏在袖笼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咬着牙沉默地转身离开。

她才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

警察来到学校调查时，他们果然按照之前的说辞回复，于是警察向她表示，需要提供伤痕是被殴打造成而非摔伤的证明。

矢吹夏海做不到，她没法证明。于是她终于放弃了。

在高中剩下的日子里，她仍然继续着之前的日子。她发觉，被使唤的并不仅仅只有自己，大半个班的同学都或多或少的替她做过事，只是出于一种奇怪的默契，没有一个人提起过。

最后她在升学意愿中，毅然决然地填上了警察学校。她想，她要成为一个哪怕暂时没有证据，没有所谓的证明，也能不放弃一直追查下去的警察。

当入学考试结束的那一刻，阳光透过叶片的层层遮挡洒在她的脸上。她激动地想，终于摆脱了那两个人，她终于要在东京开始她的新生活了。

开学报道日。

“好久不见呀，夏海酱，我们又是同学啦。”面前的少女笑靥如花，矢吹夏海却知道，她的新世界，又要再一次崩塌了。

*

“对不起......对不起......”矢吹夏海早已泣不成声：“明明我是想要成为保护别人的警察，竟然做出了这种事......对不起，我知道她也进入警校后真的很害怕，我控制不了......”

泪眼朦胧中，一张素白色的手帕进入了她的视线，她无措地抬头。

“这不是你的错。”

“我可以帮你。”面前的少女好像拥有一双能摄人魂魄的眼睛，让人不知不觉深陷进去，不由自主地信任她：“但是有一个条件。”

“是什么？”

“去找教官把事件说清楚。”

“教官，会相信我们吗？”矢吹夏海有些忐忑。

她不敢赌桐原教官是否也会像当时的班主任一样，赌赢了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赌输了呢？她的警校生活必定会比高中还要艰难。

“你以后要做警察的话，先对身边的这些同僚们稍稍信任一点吧。大家以后，可是要向对方交付后背的关系。虽说有些渣滓，但我想，像你这样，有理想抱负的人才是大多数吧。”

“怎么样，要合作吗？”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那，那我们要做什么？什么时候行动比较好？”矢吹夏海看上去有些紧张，好像她们要去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和奈浅笑，脸颊上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

“之前不是告诉过他们吗？就在下周的格斗课上。”至于做什么......

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忍者了，警察预备役当然只会做光明正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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