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还有一段距离,严逸就看见了少年手里小巧的弓弩。精钢打制的弓弩,哪怕是在天光不太明亮的傍晚,依然散发出遗世独立的风采。
就那么不经意的一眼,严逸就知道他今天没有白来。
这几年宇儿是跟着姐姐和齐哥一起成长的,小少年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
只是严逸那身猩红的飞鱼服,再加上噌噌冒火星子的眼神,哪怕宇儿的心智比一般的孩子成熟,这会儿心里也是直打突突的。
严逸也没想到自己也有失态的时候,还把人家的孩子给吓着了。
就非常不好意思的上前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宇儿的后背登时就僵直了,身子也不敢动了,大气都不敢出。
严逸一时忘了,他们锦衣卫的口碑,可治小儿夜啼。
傅心慈见严逸两眼放光的,盯着宇儿手里拿的,自己和齐贺淘汰下来的弓弩,思索了片刻,就给齐贺使眼色。
齐贺有些不舍的解下自己身上背的袋子,这里面装的可是傅妹妹送给自己的弓弩。
他舍不得,他都背了好几年了。
只是看着傅妹妹的眼神,他只好硬硬心肠,状似往日一样的从袋子里拿出来自己的弓弩,对宇儿说道:“心宇,来,看齐哥在给你打个样。”
“嗯。”有齐哥给自己做伴,宇儿的胆子顿时就大了起来。
傅心慈和齐贺两人这一招转移视线,果然有用。从齐贺在背袋里拿出来弓弩,严逸炙热的眼神立刻就换了方向。
齐贺:他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什么鞑靼人和倭寇都见过,他也从没有怯场过。
只是这严大人太不同寻常了,眼睛里迸射出来的热量,感觉随时都能在他身上烧出来几个大洞。
齐贺强忍着,夺路而逃的冲动,和宇儿一样僵硬的背脊,挺的溜直。
唉,没有人知道,不直都不行。
孟爷爷和齐远山看出来两个孩子在打马虎眼,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眼前事态的发展。
傅心慈也没有想到,严逸的目光忒瘆人了。还好她胆子大,不然也得像齐哥和宇儿那样。
是傅心慈心大,一时之间忘了这主儿是干啥的。
呵呵,别说是齐贺和宇儿,大明多少高官显贵,世家大族的家主们,能在严逸的注视下挺过一柱香的都是牛叉叉的人物。
傅心慈现在想的不多,她只想严逸能早点离开她家,不然家里有这样一个定时炸弹在,干啥都不方便。
不用思量,傅心慈就打算投其所好。既然他喜欢这弓弩,给他就是了,反应孙叔和徐叔给她做的新弓弩,马上就能到位了,她不差这玩意儿。
严逸要是听见傅大姑娘的想法,估计得气个倒仰。
罢了,为了让这位严逸大人早早的离开,傅心慈只好自己上前做示范。
“齐哥,我也来试试。”傅心慈说完了,从齐贺手里拿过来那把弓弩。
她空间里有她自己现在用的弓弩,比齐贺这支要更为先进一些,她却不想拿出来给严逸知道,怕这家伙贪心。
不用多思虑,严逸火辣辣的眼神,已经完完全全的出卖了他。
傅心慈的动作看似随意,五支弩箭齐齐落在了靶心。
“五箭齐发?”严逸的声音里都是惊愕过后的狂喜。
傅大姑娘下面的一句话,让严逸的心啊跟着翻腾了好几回,都落不下来。
“我师傅做的这把弓弩,能十箭齐发。是我学艺不精,让他老人家脸上无光。”
“十箭齐发?傅大姑娘,这把弓弩能给我看看么?”严逸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倍加小心,很怕傅大姑娘不借给他看。
“当然可以了。”傅心慈边说,边把弓弩递给严逸。
心说:看完了,你们就赶紧的走吧,哪怕这把弓弩送给你了,我就当送弓弩免灾。
傅心慈是这样想的,又在齐贺手里要过来那些弩箭,也一同递了过去。
哪怕齐贺很不情愿。
果然,不出傅心慈所料。
严逸的目光自从落在手里的弓弩上,就没在移开过。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把弓弩看了个仔细,那神情似乎把弓弩上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打上烙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孟爷爷倒是很欣赏他认真的模样,齐远山和孟叔想的不一样。不是他小家子气,他和儿子的想法是一样的,很怕这位严大人把儿子的弓弩借走。
齐远山就想到了,怕啥来啥。
严逸对自己脑子的记忆力很有把握,可他还是怕自己会记错了。
毕竟一步错,步步错,为了不劳民伤财,他还是涎着脸和傅心慈说出了自己都请求。
“傅大姑娘,你,能不能把这支弓弩借给在下。”看看,为了得到这把弓弩,严逸也是拼了,连尊称都不用了。
傅心慈:就等着你开口呢,略做思索状,就答应了。
齐贺一直偷偷的关注着严逸的一举一动,这会儿见他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少年阳光一般的俊脸,瞬间就垮下来,低下头再也不肯看别处。就是傅妹妹给了他一个,一切有我的眼神都没有看到。
严逸的眼尾也瞄到了少年无奈又失落的脸色,他怕少年反悔,多浪费唇舌,蹭饭的心思顿时也没有了。
随意的找了一个不值得推敲的理由,就抱拳和孟二叔道别。
“孟叔,晚辈刚想起来,手里头还有一桩顶紧要的事要做,我们得即刻回京。”
“哦,既然是要紧的事情,我就不留你们了。就是这晚饭还没吃呢,这可怎么好。”
“无事,我们路上简单的吃些东西就好。”严逸说完了,转身就带着手下走了。
都不等孟爷爷他们送出大门,就飞身上马跑远了。
傅心慈望着他们的背影,烈烈风中的飞鱼服,无声的念叨了一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指挥使大人为了一把弓弩,也是拼的风雨兼程。”
齐贺哀怨的瞥了傅妹妹一眼,小声的凑到她身边嘀咕:“傅妹妹,我的弓弩没有了。”
要不是傅心慈够了解他,都以为他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