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知林正疼得直抽气,在心里不断心疼原主命太苦时,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他一抬头,竟然是国师!
他仍穿着日暮时那件衣服,大抵是因为白色,在月光下衬得他整个人仿佛发着荧光。
钟知林脑中突然蹦出来一句话……这是神吗?
只见国师半蹲在钟知林面前,两只手似乎是要把钟知林抱起来。
因为从小就烧坏了脑子皇帝不重视,也许是忘了,吃得也不太好,导致原主身体瘦弱,看起来不像是十五岁的孩子,所以抱起来十分轻松。
国师抱起钟知林,牢牢抱住他,让他整个人都埋在自己怀里,在心里疑惑他怎么这么轻,又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才见莹莹匆忙地跑过来。
她面色慌忙行礼道:“奴婢……见过国师。”
说完又支支吾吾了半天,愈来愈慌张,但对方好像没有要给她的意思,她道:“刚才殿下摔伤了,需要回去处理伤口,就不劳国师了,还请您……”然后伸手,谁知,竟被钟知林躲了过去。
钟知林见状紧紧回抱住国师,将头深深埋进他怀里看也不看莹莹大声嚷道:“啊啊啊啊啊我不回去,我不我不,我要跟大哥哥玩!”
“殿下,您受伤了,需要回去抹伤药的啊,况且这天色也不早了,让国师回去休息好不好?”莹莹脸上显现出了祈求的表情,尽管钟知林看不到,语气也变得更柔和。
“不要!伤了就伤了,我就要大哥哥!就要跟大哥哥走!”钟知林抱的力度又增加了几分,整个人都紧贴着国师,似是怕莹莹把他强行拽下来。
这一下莹莹也不知做何办法了,就干站在那里,面露难色与自责,内心一半是焦急一半是恐惧。
“伤我替他处理。”国师突然出声,冷漠的音调听得莹莹身形一颤。这和上午与钟知林初见时截然相反,如同是两个人,说完就抱着怀里的人转身准备离开。
“可……”
听莹莹还想挽留,他又道:“你不必跟着,今日他就在我那里休息。”
钟知林一听,心里开心极了。
太好了这摔一下一点儿也不亏,还不用特意去找人了。
【灵气加十】
正值钟知林疑惑之际,耳边又传来祁生的声音。
【拥抱即可吸灵气,本次共要吸取一百万灵气】
【一百万?!可是抱一次才增加十啊,这要抱多少次啊?】
钟知林因为被这个数目吓到,猛的动弹了一下。国师感到怀里的人突然这样顿时停下了步伐,抱他的手换了换位置,连忙变了温柔语调询问:“怎么了?是碰到伤口了吗?”
“没……没有。”钟知林对他摇了摇头,做完又想起他忘记了对方看不到。
也不知刚才和祁生的对话有没有被他说出去,要是说出去还怎么吸灵气啊?再也回不去了吧?想到这里脸色不禁难看起来。
国师感到他身形一僵,一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乖,马上就到了,再忍一会。”然后大步朝宫殿的方向走去。
钟知林就一直安稳地待在他的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声音让他觉得格外的踏实舒心,仿佛有了他什么都没事了,就跟接收记忆时的青鸟一样。就这样想着,他的耳朵却突然红热起来,心也不知不觉地怦怦乱跳。
中途他还不忘问祁生:
【持续抱也会增加吗?】
【会,一个时辰加一千灵气】
……
终于到了国师殿内,在一天内这么快就来了两次,还是那个熟悉的床榻。
钟知林被小心翼翼地放在那上面,褪了鞋袜,然后看着国师离开去拿了要抹的伤药、布、水。眼盲似乎对他并没有阻碍,又想到……这里毕竟是他的住所。
钟知林的目光就一直随着他移动,他先是倒了一壶水放在一旁桌上,又倒了盆水端到钟知林旁边地上。
一切都准备好后,就开始上药了,谁知国师忽然让钟知林把衣服脱下来。
钟知林哪里愿意?虽说对方眼睛……这样,但也不是随便就能脱的,他疑惑道:“为什么啊?”
“烂了,不能穿了,还有血,不好清理。”
“不、不用你,我自己来嘛。”说完就拿走他手中的东西,迅速撸起裤腿,直接就把伤药往自己伤口处糊。
“嘶——”
国师听他这样,只得无奈叹了口气,还是小孩子,总是毛毛躁躁的。
于是拿了旁边的巾帕在水中浸湿了又拧干,在钟知林腿上擦拭,把刚才糊的药和血以及在地上蹭的灰都擦掉。
“胳膊上也有吧?”
不想看着国师一直蹲在他面前拿着他的腿清理伤口,索性抬头盯着屋顶壁画的钟知林突然被问,连忙回道:“有、有的,右胳膊一点。”
得到回答后这位国师竟是没有再说话,继续为他清洗,然后便是抹药,钟知林一直抬头看着壁画,只感觉自己的腿凉凉的完全没有感到疼痛,然后是胳膊……
不知为何,那双手也是冰凉的,却摸得他心烦意乱,脸上也不自觉地烧起来,几欲想把腿抽出来,但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像是在嫌弃对方。最后终于熬到他把布缠上怕再碰到,一切完成后把水端去倒掉。
趁他出去的空隙,钟知林看了看自己的腿和胳膊,竟然没有少弄和弄错,绑得也很好看,是这个国师算出来的吗?这么厉害?
莹莹说国师厉害,精通各种奇法,算命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了。
只是……他们之前从未见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过了不久国师回来,不过手上的东西换成了一碟糕点和一套衣服,走到钟知林面前把东西放下,然后为他倒了一杯水道:“今晚你就睡在这里,衣服一会换上吧,你那件是不能再穿了,不喜欢的话我再带你去挑,糕点就着这水吃,但不要吃多了……”
钟知林看着他又张了张嘴,似乎还有想说的,但等了他一会还是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此时,这偌大的殿中就只剩钟知林一个人,不知国师去了哪里。他看着这些东西,脑中又回放了好几遍国师刚才的话。
这糕点和下午的不同,多了几个花样,可爱极了。
衣裳是淡蓝色,他很喜欢。不过糕点……他还是没拿,直接躺在床榻上。
……
一日之内竟发生了这样多的事。
他想,既然要赎罪,记忆总该完全还给我的吧?只那一段,虽是不能完全相信,可这真实程度,很难让他不相信那些事情不是真正发生过的。
还是……怕他拿到完全记忆后过于愧疚拿刀自戕?
……
他亲手杀了他的青鸟。
尽管没有记忆,但他的心告诉他,那是他爱慕许久的人。
那是谁?
他为什么要……
想着心又开始抽痛,他锤了锤自己的心口,一只手覆在眼睛上。
白日活蹦乱跳这么久,夜里再想这些,记忆混杂,他已经不清楚哪些记忆是真正属于他的了,或者是……他真的有吗?
脑中一片混乱,真的好累啊。
他蜷缩着,强迫自己睡着不要再想那一画面。
……
许久,他仍是睡不着,那青鸟似乎也同开始轮回时,刻在他的骨骼上。
朦胧黑夜中,一双眼睛霍然睁开,身上的毯子也被掀开到一边。
算了,不如想一想怎么吸灵气。
其实钟知林有好几次想要问祁生,吸灵气的对象会对自己产生特殊影响吗?但考虑到这个时候了说不定他在休息,所以就不打扰他,等到明日再问。
为什么……那个画面除外,他总是不受控制地想到国师。
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钟知林不禁在心中发起疑问,他扮演的像是一个傻子吗?
不像。
除了在莹莹面前,难道傻子在受伤后不该哭,撒泼等吗?难道傻子在遇到陌生人后不该害怕吗?怎么直接跟人家走了?
若是原来的钟知林,他会怎样?可是他一天到晚拿着玩偶玩,还有不定时发病……钟知林抬手掩面,他自以为在莹莹面前掩饰得很好,可在国师面前,却总是忘了怎么去扮演这个傻子。
这一定是,因为他是我要吸灵气的对象。
原主的记忆中没有见过国师,那么说明,国师并不知道他是傻子。既然要赶快完成任务回去,那现在就去吸灵气,明日趁他没醒再早些回来。如果发生意外,或许还能增进感情让国师助我一臂之力早日当上皇帝。
若是他发现了也可拿我是傻子当借口。
好,就这样办。
想完钟知林立马起身。在窗外月光的照耀下,屋内不算太黑,能看到一些东西,不至于他被绊倒。
等他蹑手蹑脚找到国师时,他突然后悔了。莹莹说这个人很厉害,可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
下午把原主从水里捞出来,前几个时辰还发现我受伤,这是偶然遇见……还是提前算出特意去寻?
“怎么了?”突然,他似乎有感应到旁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便坐起来问。
钟知林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被发现,被吓了一跳,计划也被打乱,只能随便编一个理由,小声道:“之前都是莹莹拍着我哄我入睡的,我现在……睡不着……”
也许是在思考,床上的人过了会才出声,道,“过来吧。”看起来很明显是向他伸了一只手,钟知林走上前握住那只手,很宽厚,然后被拉上床。
钟知林发现,就算是就寝,他也不把遮在眼上的白纱去掉。一上去他就紧紧抱住对方,但奇怪的是,这样一个人,在这样的天气,竟然全身冰凉,好像他抱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
对方顿了顿,似乎是没想到钟知林会这样做,调整了一下位置,让钟知林在里面,用手轻轻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夜色寂静,蝉亦止鸣,窗外明月似乎是想进来看个清楚,却被挡得严严实实。这里只剩一下下轻声拍打,以及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只有某人祈求上天能够隐住他这颗疯狂跳动的心。
钟知林突然想起,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国师的名字,他却对他这样好,倒是有些羞愧了。
“……那个,你叫什么啊?”
即使已经十五岁,声音竟还跟小孩子一样,这会儿便听得特别明显。他觉得国师好像是低下头了,但后背的拍打仍是没有停止。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谁也没有再出声,久到钟知林开始猜想对方是不是把自己名字给忘记时,他终于道:
“那就叫我暮时吧。”
“好啊,暮时,我叫钟知林,谢谢你今天帮我。”
“偶然看见顺手救人罢了,”谁知他说完立马又加了几句,“这拍也拍了,你是认床睡不着吗?明日你那侍女可是要早早接你回去了,现在不睡是想一直赖在我这里吗?”
“没有,我现在就睡!”虽然他语气中并无责怪、催促的意思,甚至增添了几分笑意,但钟知林总是觉得这像是一种不可违背的命令,命令他现在就踏踏实实闭上眼睛入睡。若是不这样就要接受某人惩罚。
这仿佛做过很多次,但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抱了这么久,吸灵气的提醒还是没有出来,那么可以肯定祁生是在休息了。就算他身体瘦小,在这样一张床上和另一个男子睡在一起旁边还留有很大空隙,可这终究是两个男人,心里还是感觉有些许怪异。
为何非要与一个男人拥抱才能吸取灵气?但仔细想想,与一个女子拥抱才更加怪异吧?
每每遇到他脸就会烧热起来,倘若见到女子如此,还好说是见其甚美,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可供他更好地吸灵气吗?幸好暮时看不到,明日抱莹莹试一试。
今日算是找到了一个好借口待在这里,但一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抱一次加十持续一时辰加一千的话……哪里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总不能天天跑来跌倒,受伤,让人家给他处理伤口吧?
目前他傻子的身份不知还有多久就会被莹莹揭穿,或者明日就会,没准哪一句话、哪一个习惯就被看出来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靠谱、有威望的人把这个身份去掉,如果抱莹莹没有用,就把她转移出去……
钟知林再一次想到了他抱着的这个人。
这可是国师,很厉害的国师!
要是能说服他,把国师变为自己身边亲近、可信任的人,让自己每天都能住在这里,再把莹莹送出宫不干扰他做其他事情。
这样好啊,那么很快任务就可以完成了。
莹莹照顾原主多年,其中劳苦不想而知了,如今原主已经死去,也该休息了不是吗?
一旁的暮时并不知道怀里的人在想些什么,只是一直保持这个看似是被抱实则被紧紧缠住的姿势,还要注意不压住钟知林的胳膊,上身隐隐往上抬,一直轻轻拍着他的背,实在是不舒服。
也不知这之前他是不是每次睡觉都要抱着一个人。
一夜未眠,像他这种,已经不需要休息了。
眼不能视,一片黑暗,只能凭借感觉和听觉感应这个人。
实在是太瘦小了。
他不禁再次感叹,以后可要多出去走走,遇见知林就拉回来多喂些,但一起睡却是再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