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哥对不起你
“妈，下乡实在是苦了！我受不了了！”
十七岁的少年跪在母亲面前，哭诉着乡下的生活多么艰苦。
十七岁的少女躲在房间里发着呆。
刘美心疼儿子，望着丈夫的遗像，哽咽地说：“妈知道你受苦了，你爸临终前都没能见你一面，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宋玉擦了擦眼泪，小声说：“妈，能不能让我顶替爸的岗位，留在城里？”
刘美沉默了，低着头，不敢与儿子对视。在丈夫去世后，她就答应了娘家人，将她丈夫的岗位让给她小弟。她小弟早就去玻璃厂上班了。
“妈？”见刘美不吭声，宋玉委屈地说，“难道你想让我继续留在乡下吃苦吗？万一我累死在乡下，连你们最后一面都见不上……现在爸不在了，我身为家里的儿子，应该撑起这个家……”
刘美捂着脸，哭着告诉儿子：“我让你小舅舅去玻璃厂上班了……”
宋玉一听，顿时火大，猛地站起来，狂怒道：“为什么你总是想着你的娘家人！我才是你的儿子！爸的东西，就应该留给我！你凭什么让刘大财去玻璃厂上班！没有了这个工作，以后家里怎么生活！”
一家四口就靠宋玉他爸这个工人养家。刘美的工作，先前就让给了她大弟，现在又把宋玉他爸的岗位让给她小弟。这一刻，宋玉真是恨透了他妈，厌恶极了刘家人。
看到儿子发火，刘美慌张地解释道：“儿子，你听妈说。你小舅答应我了，一个月给我们家十块钱。你爸去世，亲戚朋友过来哀悼，给的钱加起来有六十块。加上你爸存下来的两百多块钱。咱们家有三百块的存款。每个月还有你小舅给的十块钱，能好好生活的！”
宋玉气笑了。他爸一个月的工资是二十八块钱。他妈这个蠢货竟然把这个工作拱手相让给刘家人！
一把甩开她的手，眼神怨恨地瞪着她，宋玉指着他爸的遗像骂道：“我爸才刚走，他的儿子不能接替他的岗位，还要去下乡吃苦。你说你怎么对得起他！家里本来每个月有二十八块的收入，今后变成每个月十块钱。你蠢不蠢！这十块钱，他们要是赖着不给，你拿他们怎么办！”
刘美连忙摇头，告诉儿子：“不会的！你小舅答应了，就不会赖着不给的！儿子，你要是不想再下乡，那就留在城里！让你妹妹代替你下乡！反正你们两人脸长得一样，她剪短了头发，也没人认得出来。只要她不被别人发现是女孩子，就没人知道。”
宋玉阴沉着脸，转身回房，大力将房门关上。
剩下刘美，面对着丈夫的遗像哭咽起来。
一夜未眠，宋玉烦躁不安。
他必须得留在城里，将他爸的工作抢回来！哪怕不能抢回来，也绝对不会让刘家人好过！得让刘家人把这些年占他们家的便宜都吐出来！一旦他离开城里，他妈手里的钱肯定会被刘家人哄骗走。妹妹宋云要么嫁人留在城里，要么只能下乡跟他一样吃苦。
天亮的时候，宋玉从屋里走出来。对着他爸的遗像跪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也不管会不会吵醒他妈，直接敲响屋门。
刘美这些天睡不好觉，失去丈夫，又被儿子骂了一顿，昨晚更是无法闭眼。听敲门声，马上开门。
“儿子……”她不敢直视宋玉，特别害怕面对他冷冽怨恨的眼神。
宋玉走进屋里，面无表情地说：“爸不在了，今后我撑起这个家，我来照顾你。把家里的钱给我拿着，我留在城里，让妹妹替我下乡。”
他知道这样对不起妹妹，但是没办法。哪怕让妹妹留在城里，她也会受欺负。倒不如顶替他的身份，先乡下待着。等他处理好家里的事情，把工作抢回来，再存钱给妹妹买个岗位，就能把她接回来了。
见儿子不生气了，而是跟她商量事情，刘美的心情好了一些。点了点头，却有些犹豫，跟儿子说道：“这些钱，要不你拿一半，妈拿一半？”
宋玉冷声问她：“你是想让我来照顾你，还是想让刘家人来照顾你？”
这话让刘美害怕起来，她要是被儿子赶回家，肯定会被娘家人笑话！
刘美只能把钱都拿出来，交给宋玉。
宋玉数完钱，发现只有两百二十八块，眼神犀利地盯着刘美问道：“你不是说有三百多块钱吗？”
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刘美忐忑地解释道：“为你爸办后事花了不少钱，你大舅妈住院生孩子，你大舅管我借了五十块钱。你小舅妈的儿子，也就是你表弟刘出头，他最近也生病了，一直不见好，花了不少钱。所以我借了三十块给你小舅……儿子，你别生气，你的两位舅舅在你爸过世之后帮了不少忙……他们家有困难，咱们得帮一把……”
宋玉捏着手里的钱，压下心里的那团怒火，站起来，眼神冷漠地盯着刘美，告诉她：“这些钱都得讨回来！今后，这个家我说了算！你再敢把家里的东西拿去刘家，就直接搬去刘家住！”
刘美一脸吃惊地望着儿子，没想到儿子下乡几个月，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脾气变得那么暴躁，还变得那么冷血无情。
但是她今后确实要依靠儿子，哪怕对宋玉的行为不满，刘美只能忍受。
宋玉拿到钱，立马把钱藏好。分出二十八块钱，他叹了口气，心情沉重的出门。
买了一包大白兔奶糖，又买了两身干净的男装。
回到家后，他轻轻敲响了妹妹的房门。
“小云，你醒了吗？”跟刘美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宋玉此时的声音很温柔。
少女打开屋门，眼神呆滞地看着她哥哥。
“来，我们说点事。”宋玉拿着东西进屋，关上屋门。
他把这包大白兔奶糖递给妹妹，轻声说：“给你买的，吃吧。”
“还有这两套衣服，也是给你买的。你去试试，合不合身。”
宋云伸手接过这包大白兔奶糖，另一只手抱住这两套衣服。声音沙哑地问：“哥，你想留在城里是吗？”
昨晚他们争吵，她听到了。
宋玉面色愧疚，低下头，跟她说：“下乡太苦了。每天有干不完的农活，我的确不想再下乡……”
“我听到你跟妈说的话了。”宋云看起来失魂落魄，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眼神十分空洞。
她爸临终前一直喊着她哥，想让她哥回来。这是她父亲的遗愿，她应该成全。
宋玉双手攥成拳头，表情痛苦地说：“哥知道委屈你了。你先下乡待着。到了乡下，可以装病偷懒。没钱没粮食了，就写信告诉哥，哥会给你寄过去。哥得留在城里，把工作抢回来，不能让刘家占了我们的便宜。等哥给你找到合适的岗位，就马上接你回来。你放心，哥说到做到。你是我的妹妹，我们血浓于水，我也不放心让你一直待在乡下。”
宋云呆呆地点头：“我知道了。”
宋玉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塞给她。哽咽地说：“是哥对不起你。哥一定会接你回来的！你不能让别人发现你是女孩子，离男的远一些，跟他们少说话。记住，没钱了就写信告诉哥，哥马上给你寄钱寄东西。”
宋云表情麻木的接过钱，从她爸过世后，她就是这个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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