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潼把最后一口大福吃完，拿纸巾抹了抹嘴，往沙发靠背上一靠。

“兹事体大，这事儿我得慎重考虑——来，你先说说，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才被人告上法庭、还告赢了的？”

要说居怀诚跟楚惜时，当初也都各自有各自的困境。不过他俩的问题都是原著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林潼自然也没有必要问，但这个祁朝就不一样了，他在原著里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林潼实在不清楚他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是自然。”祁朝显然也对来自林潼的质疑早有准备，“之前的事情，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不会有任何隐瞒，这也是我想签约童话传媒的诚意。”

于是祁朝就把整件事情完完整整地和林潼说了一遍。

说简单也不简单，但若说多复杂也不复杂。

祁朝从小父母离异，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一起去了A国定居。

他母亲信教，跟教堂的人来往也很密切，所以小祁朝就在神父的建议下，跟着教堂的小型乐团一起学音乐。结果还没学上多久，神父就亲自上门去找祁朝的母亲，说这孩子有非同寻常的音乐天赋，建议她可以找更专业的音乐老师好好培养。

但祁朝的母亲压根也不是一个注重孩子教育的人，加上那会儿她在忙着寻找第二春，这事听过就听过了，全当耳旁风，压根没放在心上。

所以祁朝没有如神父所希望的那样，去接受正经的古典音乐教育，不过这也不意味着他的天赋就这么被埋没了。

祁朝在A国读的是非常普通的公立小学和初中，在学校的时候开始跟同学搞乐队玩，做摇滚音乐。

结果做着做着就做出名气了，祁朝一人身兼作曲、编曲、主唱和电吉他多职，带着他这个小乐队到处表演。初中还没毕业，就有唱片公司找到祁朝，提出要跟他签约了。

“那你签了么？”林潼好奇问道。

“没签。”祁朝十分干脆。

“干嘛不签？”林潼又问。

“签了就不是自由身了，而且我那会儿就觉得，去那种小唱片公司没什么前景，要签也得签个厉害的——像是埃尔因那种。”

埃尔因是全球排名前几的顶级唱片公司，基本上全球最畅销的几位身价百亿个歌手，都是埃尔因旗下的艺人。

“还挺有理想。”林潼点点头，表示对这小子的不知天高地厚表示钦佩。

祁朝笑：“也不是，签童话传媒也一样，没准还比埃尔因强。”

“……那我得谢谢您的抬举了。”

要论财力，他们童话传媒可能还真能跟埃尔因掰掰手腕，但要论培养歌手的业务水平……那是拍马也赶不上人家的。

“不求最好，但求最适合。”祁朝道，“哦，我继续说。”

“你说。”

后来祁朝就没签约，继续带着乐队表演。好消息是，除了唱片公司以外，A国最厉害的音乐学院——安格刘斯音乐学院也注意到了祁朝，便向他发来了offer，邀请他就读安格刘斯的高中部。

不同于大多数以古典音乐为根基的音乐学院，安格刘斯建校相对更晚，培养人才的方向偏向现代音乐创作，在培养爵士、流行、摇滚等现代音乐人才上成绩斐然，祁朝正好想做摇滚乐，就收拾行李去念书了。

一直到这里为止，都是一个非常正能量的天才音乐少年成长史。

“我读了安格刘斯以后基本上就一直在埋头做音乐，期间写了二百多首歌，但我懒得发什么专辑当什么歌手，我写歌只是因为我自己喜欢而已。那会儿写出来的歌，有人喜欢，跟我要，我就随手送出去，我自己都不记得我送出去多少了。”祁朝的语气轻松，似乎压根不在意这些自己写出来的作品去向如何。

“然后呢？”林潼知道这些不是重点。

“然后，我高一快结束的时候去参加了一个比赛，拿了个奖回来——哦，就是艾伦华尔摇滚新锐奖。拿了奖以后很多唱片公司想签我，但我都没签。我跟其中一家比较专业的签了临时合作协议。我把专辑做出来，他们帮我发行，但我不跟他们签长约，他们答应了。”

“发行的就是《Echo》这张专辑？”

“对。”

祁朝沉默了一会儿，大约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才喝了一口茶，把这件事全须全尾地讲给了林潼听。

《Echo》这张专辑，作为祁朝这个新人的第一张专辑，刚一发行，就在全球范围内获得了巨大的反响，给祁朝斩获了不小的一批粉丝，更重要的是，这张专辑让他拿大奖拿到手软！

祁朝简历里所写的那些奖项，除了艾伦华尔摇滚新锐奖以外，全都是《Echo》这张专辑为他带来的。

才15岁的年纪，刚刚展露出一丁点头角，就立刻锋芒毕露，唯有惊才艳绝一词可以用来形容祁朝了。音乐评论界都给予了这个少年极高的评价，认为他未来一定会具有改变世界音乐格局的影响力。

若说唯一有什么不完满的地方，大约就是祁朝的创作风格，略微有点曲高和寡的意思，风格剑走偏锋，不是大众流行，需要有一定的音乐审美水平才能欣赏。所以尽管《Echo》这张专辑在音乐评论界口碑极好，但并没有为祁朝本人吸来大量的粉丝，他也谈不上爆红。

不过乐评界普遍认为这种事无伤大雅——谁年轻的时候不是锋芒毕露，喜欢整点阳春白雪的东西，要的就是年轻人这种敢于表达自我的态度！

然而，在《Echo》这张专辑发行近一年后，祁朝忽然被卷入了一场所谓的“抄袭”官司里。

“他说我这张专辑里有一半的歌都是抄他的，我一听他的歌，嚯，还真是。”祁朝颇为嘲讽地扬起了一边嘴角，“而且他那几首\'被我抄袭\'的单曲，发行日期全都在《Echo》之前，我就是长八张嘴法官也不会信我没抄。”

“……‘他’是？”林潼目光动了动。

祁朝定定地看向林潼：“——他叫宋昭。好笑吧，连名字都跟我读音一样。这么一比较，我还真挺像个赝品的。”

祁朝挺淡定的，林潼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宋昭？！”

“你认识？”祁朝歪了歪脑袋。

岂止是认识！

不对，应该说，全国就没有人不认识宋昭的吧！

如果说现在居怀诚称得上是爱豆界的顶流了，那宋昭，就是绝对的歌手界的顶流！

爱豆的受众毕竟偏年轻化，居怀诚虽是顶流，他的知名度可能还渗透不到广大中老年群体中去。但宋昭，那可就不一样了，作为歌手界的顶流，他的国民度可是全方位的！下至三岁小孩，上至七十岁老爷爷老奶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且宋昭还相当年轻，今年才不过23岁。他也是年少成名，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参加青少年类的音乐竞演综艺爆红，从而进入了娱乐圈。这人还相当劳模，一边每年发着专辑，一边还不断上综艺刷脸，偶尔还去电影电视剧里客串一下，全方位渗透各个年龄各个全层的观众。

林潼记得，今年年初网上的“最受大众喜爱艺人”票选中，宋昭稳稳坐在第一名的位置上。

这可是真正的国民明星！

祁朝不笨……不，应该说，他非常聪明，只是扫了一眼林潼变化莫测的表情，他已经大约猜到了这个宋昭在国内是个怎样的知名度。

他刚从A国回来，对国内的情况完全不了解。之前被宋昭的工作室告了以后，他本来也没当一回事，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代理律师处理，压根没仔细研究过这个叫宋昭的人。

他只是知道这个人在国内算是一个有点知名度的歌手，不过看林潼的表情……怕是不止于此了。

恰好此时魏楠开门进来换茶水，外面厅中的大屏内正播放着某个音综，一道温润如水的声音传进来，让林潼和祁朝都不由抬起头，看了过去。

一个十分俊秀、且儒雅温和的年轻导师正拿着话筒，委婉地点评台上一位显然是发挥得不太好的选手。

但即便是批评的话，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也显得如此令人如沐春风，只会不由对他新生好感。

魏楠注意到了祁朝和林潼往外看的视线，自己也回头瞥了一眼，憨笑一声：“你们也喜欢宋昭啊？我老婆老爱他了。”

祁朝没什么反应，林潼则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

魏楠捧着茶壶，总觉得气氛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挠了挠后脑勺，心想我是做错什么了么……

等魏楠换完茶水出去，林潼重新坐直了身子，直言：“你的诉求我都收到了，不过很遗憾，我现在不能签你。”

“哦。”祁朝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我没证据证明我没抄袭他，是吧？确实，比起一个人刚从国外跑回来的十七岁青少年，肯定还是国民歌手更让人信任。”

林潼没吭声，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或者说，她理性上是这么想的，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祁朝没有说谎，是值得信任的。

可是作为一家公司的老板，她不能什么都听从直觉，她得对手底下的这些员工负责。

“这样吧。”祁朝忽然道，“你们先不用签我，也不用管我那摊烂摊子。毕竟是我有求于你，我可以先付出一些诚意。”

“什么诚意？”林潼问。

“你不愿意收我做你司的艺人，那不如签我做员工？——你们童话传媒不是没有音乐部么，把手下艺人的专辑跟单曲全交给别的公司也挺不方便的吧？大可不必这么麻烦，交给我。”

“……你？”

祁朝扬起唇角笑起来，阳光下，柔软的栗色卷发与同样的浅色眼瞳分外耀眼，当真如同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小王子一般。

“只需要给我提供设备就好，其他所有的——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你们公司的居怀诚应该也要到发新专辑的时候了吧？你现在把我招进来，一周后，一整张专辑的所有demo全都能给你。”

林潼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是因为祁朝的狂妄，还是因为让祁朝敢于如此狂妄背后的自信。

“这么厉害？那你有什么条件么？”她有些狐疑地问道。

祁朝伸出五根手指，林潼心想来了来了，这人不会打算狮子大开口要价五亿，去填他自己的窟窿吧？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曲线救国了。

然而，下一刻，祁朝掷地有声地：

“——五千块！”

林潼：“？”

祁朝：“一个月五千，住房补贴另算，不然我就要露宿街头了。做你们公司的员工，这个待遇应该能达到吧？”最后半句他问得颇为小心翼翼，显然作为一个A国高中生，对于自己在国内的劳动力市场的价值并不是十分确定。

林潼：“……呃，能达到。”

她该说什么好呢……

要不要劝劝这孩子，年纪轻轻，不要擅自贱卖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写小祁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面带傻笑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