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并不意味就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容祈坐上车，系好安全带的瞬间，他又开始后悔了，第一时间就是去看路舟。
那时候，他们就是这样的位置，随着一声猝不及防的巨响，他陷入了一片黑暗，再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一切，都晚了。
容祈动了动嘴唇，还是想拒绝，路舟看出他的意图，对他弯了弯嘴角：“容祈，我相信你。”
容祈苦笑：“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又出事了怎么办，不后悔吗？”
路舟：“这段时间是我赚了。”
毕竟重生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遇得到的，他已经很幸运了。
容祈忽然想抽烟。
他初中的时候就学会抽烟了，后来高中戒了，大一那次和路舟“闹分手”他私底下抽过几根，之后就再也没抽过。
但是这一刻他太想来一根，狠狠抽一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心中的焦虑不安。
“那如果这次是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容祈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死的是自己该有多好，如果自己死了，路舟也就解脱了，路舟是个正常人，不像自己一样性格偏执扭曲，所以不管过了多少年，自己都迈不出去那道坎。
容祈吐息，目视前方：“当初死的是我，是不是就会好很多？”
“不会。”路舟不假思索。
容祈看向他，身侧的那道目光依旧不躲不闪，足以看出说话的人有多真诚，在这样的目光下，容祈莫名产生了狼狈。
“如果这次出事的是我，你得给我陪葬！”
容祈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终于咬牙启动了车子。
车轮子朝前面挪动的时候，身侧传来一声：“好。”
容祈嘴上放下狠话，仿佛一脚油门，他就能不管不顾的冲出去，但实际上车子正在以龟速朝前行驶。
从小区出去，上了马路，容祈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不敢分神，生怕冲过来一辆失控的车子，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后方的车子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只因为车子后面贴了四张“实习”的新手磁贴。
这几张磁贴，是路舟刚才出来买打蛋器的时候，顺手贴的。
路舟选的电影院距离他们租房的地方不远，也就从小区出一条马路到十字路口，再左拐五百米的地方。
但这并不妨碍容祈把这条路开出几公里的架势。
只能说幸好这个时间段路上的车子不多，车道又很宽敞，不然肯定一路的鸣笛声。
“到了？”听到导航的提示，容祈恍惚的熄了火。
“嗯。”
听到肯定的声音，容祈一阵发虚，解开安全带的手甚至有些抖，下了车后，他看了看开始变得刺目的阳光，又看了看步行道上的行人。
他再朝前走一步的时候，膝盖陡然发软，幸好下一秒就扑到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那只在无数次夜里让他醉生梦死的手，此时正在他脑后轻轻顺毛。
“你做的很好，很棒。”
容祈闭着眼，手在后面攥紧路舟的衣服。
“你变坏了。”容祈控诉。
一向任他拿捏揉搓的小哭包，也开始变坏了。
路舟很认真表示：“我之后还能变得更坏。”
这话放在正常情况下，容祈还能想歪，但是根据他对路舟的了解，这句话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直到容祈逐渐冷静下来，路舟才松开他，去牵他的手：“走吧。”
看完了电影，容祈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副驾驶的门。
路舟见证完这一幕，哭笑不得。
他没有上车，也没让容祈下来，只说：“该去吃饭了。”
早上只吃了一点蛋糕，现在也该吃点东西了。
容祈不明所以，看他，反正就是不肯从副驾驶下来。
路舟弯弯嘴角：“今天你总不能还让我做饭吧？”
说完，路舟朝着车里的人伸出手：“就在附近吃，这次走着去。”
容祈顿时松了口气，他宁愿以后天天和路舟手牵手轧马路，也不想和他坐在同一辆车子上。
吃饭的时候，容祈试探：“吃完饭是不是就回去了？”
路舟摇头，他打算一整个白天都在外面。
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和容祈正常约过会，因为他们白天的时间经常对不上，又因为不愿意公开，所以他们并没有像大多情侣那样会出门约会，更多的时候是待在这边的房子，要么就是僻静的别墅。
而且别墅那里设施很全，有泳池、健身房、家庭影音室、家庭酒吧，台球桌等等，很多能在外面玩的设备，容祈那里都有。
而且因为只有两个人住，每次做情侣之间的互动完全不用有所顾忌。
或许对于容祈来说，那样的生活很正常，但路舟想在今天和他度过一个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一天。
“去海洋馆，怎么样？”
“可以。”容祈下意识回答。
回答完又觉得不对，海洋馆可不像电影院那样，只有那么点距离，堵车不严重的话也要四十多分钟。
几分钟的路程都能让容祈的神经差点绷断，四十多分钟，还要加上他龟速行驶的时间，完全能要他的命了，
容祈刚要拒绝，对面就开口：“这次你开一半，我开一半，我开前半段，你开后半段，好不好？”
又是一声如同撒娇般的“好不好”。
容祈面无表情地咀嚼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又吃了几口后，他才艰难吐出一句：“我试试。”
大不了后半段他耍赖不开。
虽说前半段是路舟来开，容祈也没有放松到哪去，越往后开，路上的车子也变得没那么多了。
路舟找了个地方停车，他没给容祈反应的时间，就下车绕过去，把副驾驶的门打开，再把人拉了出来，拉到了另一边，直接塞进去，帮容祈系好安全带，
关门的时候还不忘亲亲容祈那张苍白，又显得有些憋屈的脸。
“别怕，至少今天的我们又多活了很长时间，对不对？”
这种哄人的方式，让容祈又好气又好笑，把人拽下来用力吮了一口那张开始知道欺负他的嘴巴。
“晚上你要是不把冰箱里面的奶油用完，我要你好看。”
说了一句没什么威胁性的话，容祈才松开，等看到路舟坐好，系好安全带，他才深呼一口气，聚精会神的开后半段。
车子缓缓到了目的地，容祈解开安全带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亲路舟。
等到鼓胀胀，险些炸开的心脏终于恢复还算正常的心率，他才用手去戳路舟的腰腹。
“小坏蛋。”
好好的一个生日，不开开心心的过，非要这么欺负他。
路舟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继续耐心哄他。
“真棒，我们又多活了二十八分钟。”
容祈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同时又恶狠狠地亲了他几口，以此报复回去。
虽然容祈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但接下来在海底隧道的时间过得还是很愉快。
然而，愉快的时间往往是短暂的。
接下来，要去另一边的游乐园，和海洋馆完全是两个方向。
容祈深呼一口气：“你确定要把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开车上？”
“不是浪费。”路舟牵着他，等到连哄带骗把人按在驾驶座上，他不急不缓的安排，“现在你开前半段，我开后半段。”
等到了游乐场，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
容祈看向副驾驶上的人，说好了他开前半段，结果等他找了地方停车，一扭头，发现路舟居然睡着了。
容祈当时不甘心叫了几声，路舟就是不理他。
只因为他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容祈只能咬牙往下开，盘算着晚上一定要找回场子。
“你确定要玩这个？”
此刻，容祈站在梦幻满满的旋转木马前，指着那些不是小孩，就是带着小孩的家长，面无表情地问一脸无辜的路舟。
路舟点点头：“嗯，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什么问题吗？问题不明晃晃的摆在这里了吗？
两分钟后，容祈臭着一张脸，和路舟排队去了，特别是看到有人拍照，那双阴鸷的眼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嗖嗖的放着阴冷的光。
反观路舟，虽然有些不习惯被太多人看着，但心情显然不错。
“下面你想玩什么？”
容祈闻言，第一反应就是想报复回去，让小哭包知道他不是好欺负的，可是下一秒他只哼了一声。
“你生日，你做主。”
谁还不会过生日？等他过生日的时候，他也要对路舟为所欲为，让路舟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我以前没来过。“见容祈还在计较坐旋转木马的事情，路舟认真解释，“小时候很想坐，所以想试试。”
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他家庭条件普普通通，不至于去不起游乐园，只是父母工作很忙，基本没时间带他出去玩，后来有了弟弟妹妹，更没有精力了。
再然后父母双双去世，他基本就丧失了童年，不得不成长起来，很多事情想做但是不能做。
“……”
容祈一声不吭，拉着路舟往回走，又陪他坐了一次。
下来后见他还要排队，路舟拉住他：“可以了，我想试试别的。”
容祈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过那都是父母在世时的事情了，久远到他已经想不起来当时的情形。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左看看又看看，问路舟：“过山车敢不敢坐？”
路舟看了看不远处弯弯曲曲的过山车车轨，他不是个喜欢刺激的人，所以他实话实说：“有点不敢。”
顿了一下，路舟又温温吞吞的接了一句话：“不过可以试试。”
“算了。”容祈不太敢让路舟冒险，虽然出事的概率很低，但不代表没有。
“走吧，试一试。”路舟这个当事人却坚持。
等坐上去的时候，天边全是大片的红霞，上方的风吹得发梢也跟着动起来。
容祈看向身侧的人，正要开口，车子已经开始启动了。
从高空往下坠的失重感，让容祈的整颗心脏都紧绷起来，他努力去看路舟脸上的表情，但是看不清，只能听到前后人的尖叫声。
当车缓缓停住，容祈立马去查看路舟的情况，路舟也在第一时间看过来，顺便发表了一下感想：“有点刺激，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见他不怕，容祈终于勾起嘴角：“要不要玩点更刺激的？”
容祈紧绷了一个白天的神经，随着一个接一个的刺激项目，不知不觉松懈下来，莫名的很痛快。
天色不早了，眼看快闭园，路舟和容祈坐上了摩天轮。
望着一点点升高的画面，轻微恐高的路舟看向对面的人：“你今天开心吗？”
容祈反问：“你呢？”
他开不开心不重要，关键是今天的主角开不开心。
“嗯，很开心。”路舟坐到他身边，很认真的看着他，“这是我和你在一起最开心的一天。”
容祈下意识想问，难道以前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这种扫兴的话，显然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景。
路舟看出了他的念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执起他的手，再次开口：“以前我们有太多的问题，但不妨碍我们以后会越来越好，容祈，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
容祈好奇侧目过来，听他往下讲所谓的故事。
“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两个相爱的人在这一刻亲吻，就会一辈子在一起。”
这个故事容祈也略有耳闻，只觉得俗套矫情，能不能走下去难道还要看一个破机器？
即便现在，他也觉得很俗，但是一点也不妨碍在路舟亲过来的瞬间，他抢先那一秒，掌握了主动权。
一辈子，多么动听的三个字。
直到过了最高点，容祈才肯收敛唇齿的肆意掠夺，一双眼睛看起来又黑又亮。
“你想和我过一辈子？”
路舟抿了抿有点疼的嘴巴：“有点。”
容祈眉头一挑，什么叫有点？
故事讲了，亲也亲了，这一辈子就这么定了。
“不许有点，要一定。”他霸道威胁，再次亲上去。
明明是路舟的生日，容祈却感觉自己收到了最好的礼物，小哭包想要和他过一辈子，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都不敢奢想的事情。
容祈一直以为他们之间能不能过一辈子，取决于他能不能狠下心绑住他一辈子。
这个惊喜来得过于猝不及防，导致回去的时候容祈再次被路舟忽悠着坐上了驾驶室。
等到了下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容祈才后知后觉，又看看坐在身侧，正在看车窗外的路舟。
容祈的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说话，绿灯亮起来的时候，他继续用最安全的速度朝前开。
可能是心情起起伏伏太多次，又玩了好多刺激的项目，又或者满脑子都是那句“一辈子”，容祈熄火的时候，并不像最开始那样，需要坐着缓好久。
“我们又多活了一天，真棒。”路舟一如既往的安抚着他。
到了家里，容祈直接往沙发上一倒，彻底松懈的神经，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疲惫。
“去房间睡。”
隐约听到声音，容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坐起来，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要洗澡吗？”
耳边依旧是那道温吞的声音，容祈把脸埋在枕头上，含糊说了一句听不清楚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彻底暗了下去。
路舟刚要闭上眼，他以为睡着的人就咕噜咕噜的滚了过来，最后趴到他身上，脑袋抵着他的下巴，往上抬了抬。
“不讲信用。”因为半睡半醒，容祈的声音听起来嘟嘟囔囔的。
路舟很冤枉：“你都睡着了。”
他总不能为了做那种事情就把他叫醒。
“睡着了不是更好。”容祈眯了眯眼，“你想做什么，我都反抗不了，多好。”
路舟的脸瞬间红了：“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情。”
那种事只有容祈才干得出来，而且也付出过不止一次的实践。
“小闷骚，明明就很想。”容祈的脑子清醒了一大半，挪动着去找路舟的嘴巴。
他一边啄着路舟的软唇，一边提醒：“马上要到十二点了。”
房间里沉默了半晌，才响起一道别扭的声音：“你先去洗澡。”
“那你快点。”容祈立马翻身坐起来，抓着浴巾就去了浴室。
路舟听到水声，只能往外走，把流动状态的淡奶油加糖打发了。
想到待会儿会发生的事情，他盯着打发好的奶油发呆。
“你是想在这里吃蛋糕？”
不怀好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路舟转身，看清楚后，呼吸微微一窒，视线闪躲的同时又忍不住偷看。
“生日快乐，小闷骚。”
夜色，是奶香味的。
礼物，也是香甜可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