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好处是什么?
如果是在以前,容祈会对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嗤之以鼻,这他妈哪个傻缺提出来的蠢问题,生病能有个屁的好处。
但是现在这个问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能是那个傻缺吗?
肯定是不能的。
生病的好处,他现在很有发言权。
今天是容祈生病的第十一天,烧应该是彻底退下去了,就是嗓子还有些不舒服,但没有之前那么难受,吃东西的时候不会疼到难以下咽。
就是胃口不太好,属于那种没有丝毫进食的欲.望,就连喝水都觉得没劲。
没劲归没劲,但不妨碍他现在在岛台这里,盯着路舟做今天的午饭。
生病的这几天容祈已经瘦了不少,苍白的脸色让他常年难以接近的气息都弱化了不少,一眼过去就是个病弱款帅哥。
但他一直不吃饭的话,身体根本支撑不住,路舟说什么也要让他多吃一点。
路舟正在做豆腐鲫鱼汤,他刚把鱼弄到锅里,一双手就从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在腰侧轻轻捏着。
“别闹。”路舟轻声说。
容祈没有理会他,把手伸到围裙里,隔着衣服去戳路舟的腹肌。
“不想吃饭,没胃口。”
生病的好处可太多了,十来天的二人世界,在一旁的心细照料,以及一个让人心痒的承诺。
还有现在的为所欲为。
搁以前,容祈是绝对想不到他和路舟还可以有这样的相处方式。
时至今日,容祈依旧有不真实的感觉。
“不行。”在这方面路舟的态度很坚决,“现在你要多补充蛋白质。”
容祈没有反驳,反而在他身后扬扬眉:“确实得多补充蛋白质。”
这么听话?
路舟讶异,他把环在腰上的手挪开,盖上煮锅的盖子,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容祈嘴角噙着路舟熟悉的笑意,这笑意的背后往往藏着某种暗示。
“我饿了。”
容祈牵起路舟的手,他的手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体温,不过路舟的手微凉,当两只手放在一起的时候,路舟微微垂下的睫毛颤了颤。
容祈自然地抬起他的手,如同把玩物件一般,临幸了每一根手指,然后朝自己这边拉过去。
路舟绷直了嘴角,目睹他把他的手放到了唇上,然后微张,将食指一点一点抿了进去,指肚下的触感让路舟险些忘了呼吸,就这么看着他。
容祈同样也在观察他,看到路舟眼里的情绪,有些疑惑,又有些欣喜。
他在小心试探,略有生疏,但胆大妄为,哪怕没经验,也能没有廉耻心的大胆施展。
这会儿的容祈,做什么都是在尝试阶段。
那会儿的路舟,成为了他用来刷经验的唯一对象,路舟心里哪怕有万般的不情愿,也得配合他。
起初,路舟是觉得委屈的,哪怕他甚至都不需要回应,只需要乖乖的不要动,只需要看着容祈笨拙的尝试对自己做各种亲密的事情。
甚至在他难以启齿的冒出一句小小的“别”,这人就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住,用不耐烦的语气,说着让路舟又羞又气的话。
——装什么装,你这不都来感觉了吗?憋什么憋,你憋坏了,我他妈以后用什么?
即便他顾忌到他的情绪,收手了,路舟还是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委屈,命不好的倒霉蛋。
上大学后,容祈就一直不断在试探他的底线,同样的,他也不断在降低自己的底线。
就像现在这样。
不,不一样,路舟的底线已经为他一降再降,哪怕这一刻的他还是会为容祈的试探感到面红耳赤,却没有当初那种委屈。
只有容祈仍旧是十九岁的容祈,用并不算熟练的撩拨手段,用一种他以为他看不出来的小心翼翼,在试探他的接受程度。
容祈并没有摧残那根手指太久,实际上也不过五六秒的时间,只是紧张的气氛,让他感觉每一秒都心惊肉跳。
容祈怕路舟脸上露出那种自我厌弃的神色。
他喜欢欺负他,却又怕把他越推越远。
容祈不知道该怎么用正确的方式去喜欢一个人,没有人教过他,所以他只能按照自己的办法来。
只有把这人圈在身边,时时刻刻的看着他,他才会心安。
哪怕知道这样做,他们之间永远都存在着隔阂,容祈也无法控制自己那颗扭曲的心脏去欺压他。
这一刻,容祈的嗓子想发出声音的瞬间,变得格外紧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紧张。
没错,他也是会紧张的,也会因为眼前这个名为路舟的少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甚至会有一种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怯懦……
容祈终于挤出了声音:“路舟。”
细弱的颤音,是路舟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捕捉到的异样。
他愈发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眼前这个人,这张皮囊之下,真实的容祈。
莫名的,路舟也受到了感染,眼睛闪躲看向容祈身后的岛台,轻声回应:“嗯?”
见他躲避自己的目光,容祈以为自己会觉得受伤,会恼怒的把他的脸掰正,强迫他必须时时刻刻看着自己,眼底印着自己。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目睹这张白皙的脸上满面红霞的情形,容祈也忍不住看向路舟身后的灶台,小火炖煮的鱼汤。
他用自己平时看不上的声调,小声问:“怎么样?”
“还、还好。”路舟感觉鼻尖渗出汗了。
“温了吗?”容祈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问完之后,他感觉世界万籁俱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以及鱼汤翻滚咕噜的声音。
但是他听不到路舟的回应,就在他想要抬头的时候,头顶终于传来了响动。
“嗯。”
心跳在这一刻漏了节拍。
“路舟。”
“嗯?”路舟以为他要说什么不得了的狂放大胆的话了,所以格外的紧张。
然而这人却只频繁的叫着他的名字。
“路舟。”
“路舟”
“路舟。”
叫了一遍又一遍,叫到路舟都有些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了,这人还在叫,从一开始的口齿清晰,变成了呢喃之音。
就在容祈还打算这样无休止的叫下去的时候,路舟扶住他的肩膀,把人稍稍往岛台那挪。
两双眼睛终于对上了。
路舟一直觉得容祈的眼睛和他的人一样,阴沉到一缕阳光都照不进去,他从里到外都是被黑水泡过的,所以才会有一颗扭曲又黑暗的心。
但是现在,路舟没有任何闪躲的对上这双眼睛的时候,他可以明确自己看到了光亮。
又黑又亮,映出了路舟的身影。
“怎么了?”为什么要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容祈直勾勾地看着这人一贯温润的双眸,但凡多一秒被他注视着,都会有一种被呵护的感觉。
如同寒冬乍暖吹来的第一缕春风。
也是容祈长这么大以来,唯一抓住的一缕春风。
“路舟。”
“嗯。”听到他又来一次,路舟依旧很有耐心的回应。
“我真的很喜欢你。”或许比我以为的还要喜欢。
“嗯,我知道。”
“你知道?”
“嗯,我知道。”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
“那你——”
“叮咚——”
同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容祈还未说完的话。
也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那种谁也说不清的氛围。
回过神来的路舟,不自然地转身去看锅里的鱼。
容祈则是皱眉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会是谁这么扫兴?这个地方也鲜少有人知道,赵玉成?
因为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安置了一套房子,容祈走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去看可视门铃,直接头也不抬地开了门。
他打算用自己阴云密布的表情,告诉对方自己有多不快。
门打开的那瞬间,他的确看到了赵玉成,但第一时间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一个拄着拐杖,白发苍苍,面色冷峻的老人。
容家的大家长,也是容祈的亲爷爷,容誉林。
“玉成说你生病了,不去医院,待在家里它能自己好吗?”
看到孙子,容誉林一边拄着拐杖,一边理所当然的朝着屋子里走去,完全没给容祈拒绝的机会。
容祈阻止不了,只能目光阴冷地看向赵玉成。
赵玉成紧张地扶了扶眼镜,“老爷子来得人突然,我也没想到,只好……”
容祈冷笑打断他的狡辩:“果然别人养大的狗,就算换了主子,也是养不熟的。”
“小祈。”
“别这么叫我,你只不过是我爷爷养在身边的一条忠心的狗而已,真以为自己姓容了?可惜容家最后只会是我的。”
容祈懒得和他继续产生口舌之争,快步朝着里面走去。
他的心跳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着,耳鸣一直在震着耳膜。
容誉林年轻的时候伤了脚,所以走路得用手杖,步伐不算快,但也不算慢。
在容祈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厨房里的路舟时,容誉林已经看到了站在灶台前的路舟。
这一刻,容祈的心脏险些跳到嗓子眼了。
紧随其后的赵玉成,用两人才能听到声音开口:“他应该不知道。”
赵玉成没有傻到把容祈和路舟的事情捅到老爷子跟前。
就像容祈刚才说的一样,就算他是被老爷子收养的又怎样?
容祈才是容老爷子唯一的继承人,是容家下一任掌舵者。
赵玉成只要不傻,就知道该怎么选,但他也不敢忤逆老爷子要见孙子的要求,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往这边领了。
赵玉成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不愿意亲近容祈,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少年,居然还待在这里,而不是在学校上课。
这一秒,赵玉成不比容祈好到哪里去,因为他不是很确定容誉林这次来,会不会是从谁哪里听到什么风声,专门上来堵人的。
要是这件事真被老爷子知道了,那这位容大少爷……
想到容老爷子教育亲孙子的做派,和容家的家法,赵玉成看了一眼已经走到老爷子跟前的容祈,心里欲哭无泪。
到时候他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让他养呢。
“这人谁?”
还沉浸在刚才事情的路舟,听到声音,身影一顿,侧目看向声音的来源。
他神情有些恍惚。
路舟知道这个人,也见过这个人,只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没想到这辈子提前了这么久。
容誉林的阅历是在场的人里最深的一个,目光老辣,第一眼就感觉这个陌生的少年似乎是认识自己。
可他印象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又迟迟没听到孙子的回话,容誉林扭头看向他:“问你话,发什么呆?像什么样子!”
容祈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路舟,他维持住面部表情,用一种冷淡生疏的语气开口。
“做饭的钟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