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驰烨的心里没底。他一方面希望着未来的事情能够改变，沈眠不会杀他。

可是北齐觐见的事又给他敲响了警钟，即使他为了改变既定的未来做出了一些努力，但最终的结局依旧不会改变。

北齐同墨燕还是结下了梁子。

他若是留下沈眠，真的能改变沈眠要杀他的结局吗？

留下这个隐患，不是身为一个摄政王该做的事。

沈眠本就是要死的，早死晚死应该不会产生太大的偏差。

他现在该做的不是找人，而应该是趁此机会杀掉沈眠，解决掉这个隐患。

嗯，便如此吧。

郁驰烨抬起头看向易川，刚要张口吩咐。

可他的余光中，却出现了一点亮光。

小小的一点儿，却让人难以忽略。

郁驰烨一挑眉，看向河中。

那里飘着一个小小的，灯光微弱的河灯。

花瓣微皱，是沈眠的。

郁驰烨稍作犹豫，蹲下身将河灯捞了起来。

河灯是他放下去的，正中央的纸条半点儿没湿。

郁驰烨犹豫了一会儿，拿出了河灯中央的纸条。他并没有伸手打开，郁驰烨心中有个预感，倘若他真的打开了这张纸条。

沈眠与他的命运，也许会朝着他所没预料过的方向发展。

颜景出走到了他的面前，出声道：“王爷，别太纠结。”

“世间世事，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一定都会后悔的。人就是这样一种东西，一旦有了选择的权利，便总会用放弃的那个选项中美好的一面同如今的不如意相比较。”

“既如此，你现在最想做的事，便是你现阶段能做出的最好的决定。”

“顺心而为吧王爷。”

颜景出收敛了表情，一贯挂在脸上的不着调消失殆尽。

郁驰烨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这双眼睛总是给他一种沧桑的感觉。

仿佛是一个历尽沧桑的老者，用着他几世修来的经验，给他指出一条明路。

这不是颜景出脸上应该出现的眼神。

至少不应该是如今年少的颜景出该有的眼神。

郁驰烨声音冷了下来：“你不是颜景出？”

自从颜景出出现在他身边，郁驰烨一直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刚开始他心神不宁，还以为是他不小心沾到了沈眠的血。

而现在心底陡然升起的警惕将他的感官拉高到了一定程度。

这血腥味，是来自颜景出身上的。

颜景出笑了起来：“我的好王爷，我不是颜景出又能是谁？”

他将指尖搭在了郁驰烨肩膀上：“王爷，比起我，你现在想如何做？”

郁驰烨看向了手中的纸条，犹豫半晌，终是打开了他。

不大的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五个字：阿欢，对不起。

郁驰烨捏着指尖的手指忽的收紧，眼中的深渊一下子乱了起来。

沈眠也许，不是不可改变的。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在郁驰烨的脑海中，便如同着了土地的种子，一瞬间生根发芽，占据了他大脑中的全部。

纵使他千般算计万般说服自己，却也终归没抵过隐藏在心底的那点儿善意。

沈眠，不应该死，至少不应该现在死。

“我刚好也带了护院来，让他们一起去找吧。”

颜景出看着郁驰烨笑了起来，眼中的沧桑一瞬间消失殆尽。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郁驰烨盯着他侧脸，眼神晦暗不明。

捻了捻指尖的玉扳指，郁驰烨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周边的树枝极轻极轻的颤了颤。

“去找人。”

树枝又是一颤。原本隐藏在树枝上的人的身影消失了。

颜景出弯了弯眉眼。郁驰烨动用了影卫，小陛下那边应该不用担心了。

只可惜没能杀掉那家伙，要是他动作快一点儿，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了。

颜景出握了握藏在袖子中的手，一滴血顺着指尖滴落在了地面上。

王爷，我现在有很多事情不能说。

希望您能够尽早注意到吧。

天府河，已经给你们提示了。

***

很快，影卫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郁驰烨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当他见到沈眠的时候，却忍不住心口一滞。

影卫是在一户农家的柴火垛中找到沈眠的。

他将自己缩成一团，谁来都不让碰。

出去的时候好好的人，现在却可可怜怜的蜷成一团，像走投无路的小兽一般抱着自己缩在柴火垛之间。

郁驰烨轻声唤了他一句。

“沈眠。”

沈眠听到声音，小幅度的抬起了一点头，露出了藏在手臂后的眼睛。

双目猩红，布满了警惕与恐惧。

郁驰烨背着月光，沈眠看不清他的容貌，他凶狠的朝沈眠眦了眦牙。

郁驰烨看向一旁的易川。

“怎么回事。”

“回主上，影卫找到陛下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陛下很是戒备，谁都不让靠近。”

郁驰烨轻啧了一声，朝着沈眠靠近了一步。

沈眠的背脊一瞬间弓了起来，手中握着一个物什，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郁驰烨看清了。那是他给沈眠打造的琉璃匕首，特意改造过的刀身，没有一点儿攻击力。

颜景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猝不及防的伸出手照着他的腰间推了一把。

郁驰烨一时不察，朝着沈眠摔了过去。

沈眠见有人朝他冲来，眼中凶光乍起。

易川面色一厉便要去拉郁驰烨：“王爷！”

颜景出眼疾手快的拦住了他。

当月光撒到郁驰烨脸上的时候，沈眠眼中的神色顿了顿。他手一松，匕首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沈眠扑了过去，将郁驰烨抱了个满怀。

他的冲力同颜景出的推力恰好抵消，郁驰烨踉跄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

沈眠紧紧的搂着他的腰，鼻尖轻轻闻了闻。

檀香的味道之外，沈眠闻到了一丝香甜的气息。

他朝着郁驰烨的腰间看了一眼，瞥到了一个旧旧的小锦袋。

沈眠面色一松，眼眶有些发红。

他想起来了，他的阿欢，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是他的阿欢。

沈眠抱着郁驰烨腰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气，眼睛一闭，就这样晕了过去。

郁驰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捞住了沈眠的身体。

郁驰烨想将他抱起来，可沈眠抓的太紧，他努力了半天都没能让沈眠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