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落水受了寒气，一连在床上躺了多半个月。
这期间，借着颜景出的口，他还得知了两个消息。
一个不算大，一个不算小。
一是桑文失踪了，二是国库失窃，墨燕国国宝龙脊失窃。
虽然叫做“龙脊”，但那东西却并不是龙的脊骨，而是一种玉。是沈氏皇族一代又一代相传之物，传闻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使人长生不老，不死不灭。
沈眠也是登基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而如今，这个只在皇族之间代代相传的宝物，却失窃了。
沈眠不太相信它真的有那样神奇的功效，如若真的有，墨燕国国君岂不是各个都能永久的存活下去。
只不过，郁驰烨似乎并不这么想。
得知消息的那天，郁驰烨即刻下令封城追查。御林军都快把京城翻遍了，也没找到龙脊一星半点儿的踪迹。
那个时候，郁驰烨甚至都没顾上失踪的桑文。
沈眠看过颜景出带来的烟雨楼的构造图，烟雨楼中，不可能有桑文所说的密室。
桑文在撒谎。
而且桑文的行为也很是怪异，仿佛是在刻意接近郁驰烨。
沈眠隐隐觉得，这二者之间也许有什么关联。于是下令，让御林军一并搜寻。
不过，未能有什么结果。
桑文和龙脊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眠收回思绪，执笔在奏折上写下三个字——知道了。
他在床上躺了太久，郁驰烨怕他无聊，便命人送来了一下无关紧要的奏折。一是为他解闷，二是他最近真的很忙。
桑文和龙脊那边派人在查、大理寺那群根本没发现京城人口失踪的饭桶要整治、李侍郎藏起来的脏款也要找、还有皇宫内大大小小的杂务。这些全都要郁驰烨去做。
也不知道郁驰烨是怎么顶下来的。
对比之下，他这个傀儡皇帝的生活不要太好。
日常就是逗逗猫，喝喝茶，养养伤，赏赏景。
如果没有这些恼人的奏折就更好了。
沈眠翻出下一本奏折，上书：陛下，您早上好啊！
沈眠书：好。
下一本上书：陛下，您早上好啊！
沈眠：好。
再下一本上书：陛下，您早上好啊！
沈眠：...
沈眠放下朱笔。
今日难得有兴致批一批奏折，现在看来——批他娘的什么东西。
批奏折这事，就不该是他一个反派暴君该做的事。
他就应该杀杀人，放放血。
沈眠理了理衣袍，抱起窝在奏折堆上晒太阳的小丑猫，唤来了蓝瑶。
“朕要去御花园逛逛。”
批奏折太闷了，他要出去逛逛。
***
御花园中，春意正浓。
大朵大朵的芍药娇美的绽放着，郁金香连成了一片花海。蝴蝶在花间嬉戏，吸引了小丑猫的注意，它扑通一下从沈眠的怀里跳到了地上，朝着蝴蝶扑去。
这些日子小家伙的体形越发圆滚了，从花间穿过，压弯了花枝。
沈眠抬手摘下一朵芍药。
玫红色的芍药被他白皙修长的指骨捏着，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勾人的紧。
“开的真好，是吧。”沈眠勾起了嘴角，“先帝是会享受的。”
跟在他身后的蓝瑶伏了伏身，以示回应。
沈眠指尖一个用力，碾碎了芍药花，红色的汁液顺着他的指尖流至手背，像是缓缓流出的鲜血，妖艳又鬼魅。
他一松手，芍药花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可惜了，还不够红。”
“这花得用人的血肉养着，才会更好看。”
沈眠回头看蓝瑶：“蓝瑶，你说，朕是不是该埋几个人下去？”
“谨凭陛下做主。”
沈眠勾了勾嘴角都此时，一株白色的兰花，撞入了他的眼睛。
万般嫣红的芍药当中，混入了一抹白，看起来分外眨眼。
沈眠面上的轻松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风雨欲来的阴翳。
他沉声道：“这里为何还兰花？”
蓝瑶心头一跳，忙道：“回陛下，怕是之前清理的人没清理干净，奴婢这就拔了他。”
小陛下登极大典那日来过一次御花园，看到满地的兰花，当即面色便沉了下来。
直至命人拔完了这满园兰花，他才离开。
怕是当时留下的种子又发了芽。
沈眠面色沉沉的盯着那株兰花，空洞的眼瞳也泛上了一丝血一样的红。
他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指尖下意识的在衣袖中寻找那个刻着阿欢的匕首。
可是却什么都没摸到。
沈眠愣了一下，他这才想起，他的匕首丢了。
那个母妃留给他的，刻着阿欢的匕首落入了西子湖中。
沈眠茫然的在自己胸口抓了几下，用力之大都快要将指尖嵌进去。
西子湖那般大，不知他一寸一寸的摸过去，还能不能找到。
“见过陛下。”
清风朗月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眠下意识将头转了过去。反应了好半晌才将视线聚焦到来人身上。
是韩枫。
这人今日褪下了朝服，一身青衫更衬的人如松柏，清冷疏离。
沈眠在纷杂的思绪中艰难的扯出了一丝理智：“韩卿怎会来此处？”
“禀陛下，微臣是陪同大理寺卿面见…面见王爷的。”韩枫垂着眸子，面上没什么表情，只不过在提到郁驰烨的时候，下意识的顿了一下。
心绪不宁的沈眠却没察觉到这一点。
他重重的敲了敲不太灵光的脑壳，懵懵的道：“对，对，韩卿现在在大理寺，你呆的可习惯？”
他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这反常的样子引起了蓝瑶的注意。
“陛下，您可是身体不适？”
沈眠先把脖子转了过去，才缓慢的把眼瞳转向蓝瑶。
“朕无事。”
他勉力让自己在原地站稳，尽力的不露怯。
从胃里泛起来的恶心一阵一阵的冲击着他的感官，沈眠脚步踉跄了一下。
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
“陛下！”蓝瑶伸手就要来拉他。
沈眠没倒在地上，而是靠住了什么。高大的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了里面。
极淡极淡的檀香萦绕在鼻尖。
沈眠盯着地面的影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个人。
他下意识扭头看去，入目的先是靛青色的锦袍，上面用同色的线细细密密的绣着花纹。
在往上是一张清秀温润的面庞，还有一双与这张脸格格不入的冷漠眸子。
沈眠宕机的大脑做出了反应，他出声唤道。
“郁驰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