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清晨带着丝丝潮气,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了朝燕宫上。“朝燕宫”是墨燕国皇城最为奢华的地界。房屋整体是金水浇筑的,窗户是琉璃的,地面是白玉石的,就连房顶上的瓦片,都是一片一片金砖铺的。
阳光照上去,反射出的金光简直能把人的眼睛晃瞎。
一个梳着少女发髻,头上却插满了金饰的侍女焦急地在朝燕宫的殿前走来走去,时不时的朝宫门的方向看一眼,眉头皱的能夹死好几只苍蝇。
半晌,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走上前去想要拉开一点殿门。
翠玉远远的看到,心下一惊,连忙上前将人拉到了角落里。
“在陛下殿前偷看,你不要命了?”
春芝紧紧地攥着翠玉的手,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翠玉姐姐,颜公子从昨晚来之后就再也没出来,我听说陛下喜欢颜公子,颜公子不会已经被...”
“春芝!”
春芝被翠玉这么一呵斥,本来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了。
翠玉看着心疼,将小丫头拉进了怀里:“姐姐知道你心悦颜公子,可是那位是皇帝。春芝,收了心思吧!”
春芝闻言心中悲愤,一时口快道:“可新皇只不过是王爷拉来当...”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脸惊悚的翠玉捂住了嘴。
春芝不理解,这不是大家一直以来心知肚明的事吗?对这个陛下,宫里的姐妹也没几个打心眼儿里尊敬的。
不过是占着凤凰巢的野鸡,有什么可怕的?
翠玉见她一脸无知的样子,谨慎的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人,才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昨日,陛下扬言要立颜公子为后,王爷不同意,陛下拔剑就冲上去了。”
春芝闻言愣住了。一个是一朝皇帝居然要立男后,一个是傀儡皇帝要拔剑刺摄政王。这两个事无论哪一个传出去,都是惊世骇俗的大事。
而今,这两件事居然同时发生了。
见春芝听进去了,翠玉继续道:“当时王爷侍卫的刀都刺进陛下的脖子了,咱们这位陛下却能无视王爷黑沉的面色,四平八稳地坐回龙椅,继续早朝。”
“我听说当日陛下的血都染红了半边龙椅。”
春芝听完眼神都涣散了,喃喃道:“陛下居然敢刺王爷?不对,陛下要立颜公子为后?”
翠玉看着面前已经傻了的春芝无奈的叹了口气。墨燕国摄政王郁驰烨,那是阎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据传闻,郁驰烨本是一介罪奴,在即将问斩时不知怎么的就鱼跃龙门,不仅没死,还坐上了户部侍郎这样的高位。自此,郁驰烨官运亨通,一路踏着尸山血海爬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就在众人以为他到此为止的时候,郁驰烨谋反了。
屠了沈氏皇族满门,成了名副其实的杀神。
而这个有胆子刺摄政王,还能在他手上活下来的傀儡皇帝,也绝非外人以为的那样无能。
翠玉正出着神,忽然觉得背后有一丝凉意。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了一顶紫檀木的轿辇。
翠玉心神巨震,连忙拉着还在走神的春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头抵着地面,身子因为恐惧,抑制不住的颤抖。
沈氏皇族重奢靡,偏爱金银这样的贵物。皇宫之中唯有一人会用这样低调的轿辇。
便是宫中最狠戾的主子,摄政王郁驰烨。
翠玉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嚼舌根,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
也不知道她们刚才的话有没有传到摄政王的耳朵里,若是被摄政王听到了,今日她们两个怕是难逃一死。
轿辇并未在她面前停留,翠玉心头稍安,想松一口气却又被她死死的压在嗓子里,唯恐惹恼了郁驰烨。
翠玉不敢抬头看,想必摄政王是为颜公子而来。昨日已经惹恼了摄政王的新皇,这次还能全身而退吗?
墨燕国,可能要再次易主了...
她的思绪还没发散出去,只觉颈间一凉,她和春芝的头颅便双双落了地,鲜血将地面的杂草洇上了红。
郁驰烨的心情,怕是不太好。
——
破门声在朝燕宫炸开,惊起一片鸟雀。
郁驰烨一步步走近,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听的人莫名心慌。脚步声渐停,郁驰烨停在了用金线绣着双龙戏珠的屏风前,修长的身影在屏风上映出一片鸦色。
“陛下,您逾矩了。”
他用着敬语,语气中却没有半分敬意,反倒带着不容置喙的威胁。
龙床上,沈眠蓦地睁开假寐的双眼,空洞的眼瞳中映出了一丝笑意。
郁驰烨,你终于来了。
身侧的颜景出朝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又隐晦的朝着屏风那边看了一眼,似乎是在问他怎么办。
沈眠压了压抵在颜景出脖颈上的匕首,没有说话。
下一刻,只听咚的一声,房间里的屏风便被侍卫扔了出去,相依偎的二人暴露在了郁驰烨的视线下。
沈眠慢条斯理的坐起身来,玩味的视线落在了郁驰烨的脸上。
郁驰烨这张脸,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顶顶好看的。在第一眼看见他时,很难让人产生警惕或者恐惧的情绪。
郁驰烨的骨象并不锐利,眉目长得极好,是那种一眼就端正的好,让人总觉得他应当是隔壁的教书先生,亦或是初入官场的少年郎。
总不会是权倾天下、杀人如麻的摄政王。
只是这人的眼神太过于凌厉,凌厉之下埋藏着无尽的冷意。同他对视时,仿佛被狼盯上一般,好像下一秒就会伸出獠牙咬断对方的脖子。
沈眠却很是喜欢他的眼睛。尤其是这双眼睛因为他而染上怒意的时候,总是美的惊人。
“沈眠,你不听话。”
郁驰烨说这话时眼睛里并没有多少怒意,看他的眼神很是平淡,就仿佛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品。
沈眠不喜欢他这样,他想看这双漂亮的眼睛因为他而染上情绪,或怒意,或暴虐。
这样,他才能通过天外而来的系统感受到那么一丝丝愉悦的情绪。
所以,郁驰烨,我会更不听话。
“是皇叔先不答应朕的,朕说过,要立景出为后。”
“他不行。”郁驰烨冷冷的吐出了三个字,强硬且霸道,不给沈眠一丝反驳的机会。
沈眠抵着颜景出脖子的匕首移到了腹部。
沈眠动作轻柔的将人拉了起来,视线顺着颜景出的下颌线落在了他细白的脖颈上。他冰凉的手指抚上了颜景出的后脖颈,暧昧的捏了捏,又用眼尾斜斜的扫了郁驰烨一眼,勾起嘴角道:“为什么景出不行?”
“皇叔,你是舍不得他,还是舍不得我?”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郁驰烨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愉悦的情绪从系统传遍四肢。沈眠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丝暖意,嘴角的笑也都真切了几分。
郁驰烨当然不会舍不得他,他真正舍不得的,是颜景出的才能。
系统说过未来颜景出会成为郁驰烨登帝路上最得力的助手,不过如今,他却要成为他这个傀儡皇帝的榻上客。
郁驰烨,这个理由可足够你动手杀我?
“皇叔,你生气了?”
郁驰烨摩挲了两下指尖的玉扳指,这是他感到不快时习惯性的动作。极具压迫性的视线落在了沈眠的脸上,骤然冷下来的空气似乎都在诉说着他的不愉。
沈眠丝毫不惧,反倒是笑了起来。他挑衅似的盯着郁驰烨的眼睛。身子朝着颜景出靠了过去,嘴唇似碰不碰的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景出,告诉皇叔,你是不是自愿的?”
压在颜景出腹部的匕首微微用力,划破了他的皮肤。颜景出无奈地看了沈眠一眼,都说了他会帮他的,这小皇帝怎么就是不信呢?
颜景出照着自己的大腿狠狠地掐了一把,因疼痛产生的生理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
他泪眼婆娑的抬眼望向郁驰烨,欲说还休的抿了抿嘴唇:“王爷,草民,草民心悦陛下。”
说完,他就要在床上跪下,可这么一动,本来半挂不挂的被子就落在了他的腰间,露出了一身的青青紫紫。好巧不巧还被腹间的匕首划了一下,疼的他嘶了一声。
现在的颜景出完全就是一副被人上/狠了的表现。
郁驰烨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
他的眼神凉凉的扫过来的时候,颜景出的身子抑制不住的颤了一下。被郁驰烨这么看着,他感觉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沈眠挑了挑眉头,整个身子贴了过来,落在颜景出后颈的指尖滑落到了腰上,扶住了他的身子。
“皇叔,朕的皇后,只能是景出。”
他这话是对郁驰烨说的,可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颜景出,仿佛这是情人之间亲密的呢喃。
没等颜景出有所反应,两个暗卫凭空出现,一左一右的将沈眠从龙床上拉了下来,其中一个用的力气大了些,清晰的传来了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可沈眠身上半点没有痛苦的表情,只是脸上的笑容更甚,甚至带上了一丝癫狂。
“皇叔,你要动手杀...咳咳咳...咳咳...”
沈眠话没说完,乎的掩着唇低低的咳嗽了起来。他的面色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十分苍白,一声声的咳嗽被他压抑在胸腔内,听的人心闷。
“将人送回府上。”郁驰烨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眠,“至于沈眠...关起来,什么时候听话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他的声音凉薄让人心惊。仿佛他看的不是皇帝,而是一个被驯养的,可有可无的玩物。
沈眠压住自己的咳嗽,勾起嘴角,挑衅似的抬起另一只被血液浸染的手,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
同样被暗卫压住的颜景出见状愣了一下。
哪来那么多血?
他顺着沈眠的胳膊看去,这才发现他的胳膊上缠满了绷带,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浸湿了他的手。
他知道沈眠脖子上有伤,可这手臂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究竟是谁让天子受了伤?
可容不得他多想……
血腥味逐渐遍布了整个房间。
郁驰烨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用力按了按指尖的玉扳指,不耐道:“处理干净。”
说完,他便拂袖离开了。
沈眠眼中的愉悦顿时消散,空洞的眼中没什么情绪,看起来阴测测的。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郁驰烨离开的方向,直到脑海中响起“任务完成”的声音,这才收回视线。
侍卫冷冷的环视一周,警告道:“今日之事,如若传出...我们凌里司见。”
众人心下一骇。
凌里司,那是整个皇城之中最接近地狱的地方。
沈眠跟着侍卫向外走,行至门前,忽的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向颜景出,眼中露出了一点笑意。
“景出,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