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威倒也算硬气，下意识叫了两声就迅速闭嘴，即使脸颊抽搐了几下也始终牙关紧咬。

他死死瞪着眼睛，直直盯着纪颜，纪颜却毫不在意，淡淡道：“这样就跑不掉了。”

明明体型娇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脸上却带着胡乱用衣襟擦过后残留的血痕，再配上她风雪中胡乱飞扬的凌乱发丝，和衣服上随处可见的破洞，这一刻众人眼中，她就是地狱杀出来的修罗，所有人听到她面无表情地给唐威判了死刑，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只有唐威攥紧了双拳，气道：“贱……”

刚刚开口，一柄窄剑已戳到嘴角，鲜血紧跟着流了下来。

纪颜：“你说什么？”

唐威：“……”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见着还是不太服气，但至少，嘴巴上是彻底消停了。

风雪依然在肆虐，数百人所在的地方，却静的落针可闻。

纪颜料理了唐威，随手把窄剑扛在肩上，一回头，所有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这燕王妃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有了这一出，在场之人，不管是京城来的，还是鹤城的驻军，谁也不敢小看她了。

唯一对此面不改色的，大概就只有郁寒川了。

他坐在马上，随手解开披风的带子递过去：“有点脏了，先挡挡风吧。”

他这一说，纪颜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正到处进风，赶紧接过披风把自己紧紧裹住，又冲郁寒川点了点头：“谢谢！”

风雪终于渐渐小了，一行人重新回到官道上，就见秋雨秋霜老远就迎过来，见到郁寒川和纪颜，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王爷王妃，你们没事就太好了！”

原身母亲姜氏和弟弟阿宁也下了马车等在路边，看他们一直呵手跺脚的模样，想来也少不了担惊受怕。

纪颜其实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原身的亲人相处，正好又被秋雨秋霜簇拥着往前去，就顺势朝姜氏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郁寒川乘坐的马车已经坠入悬崖，好在解差们原有的两辆马车空了出来，他和纪颜上了其中一辆，一边休息一边等待鹤城守军把路开出来。

两碗犹冒着热气的肉粥被送了进来，在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里，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纪颜喝的头都不抬，而随着她吞咽的动作，原本在警戒线附近徘徊的健康值，也晃晃悠悠升到了40以上。

喝完粥，纪颜懒懒地靠在车壁上，突然听郁寒川道：“我说过三天内会把事情解决，你现在可信了？”

她点了点头，突然道：“怎么没人保护你？”

郁寒川淡淡道：“得去崖边挖山洞，还得带着燕王令牌和银票去找鹤城守备。”

纪颜皱眉，“你断了两条腿还敢以身做饵，身边一个保护的人都不留？要是没有我，你打算怎么撑到李将军和鹤城守军赶到？”

郁寒川挑了挑眉：“如果我死了，暗卫自会将消息传给母后，幕后主使之人，迟早会给我陪葬。”

纪颜微微瞪大了眼睛，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这一刻，她的目光透过郁寒川，似乎又看到了末世的场景。

看到自己第一次遭遇丧尸惊慌失措之际，一个军人挺身而出，即使胸膛被丧尸掏了个洞，依然努力把自己推走，叫自己活下来，不要失去希望……

看到无数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相互帮助，相互鼓励着活下去，哪怕生活越来越难……

也看到一群群丧尸涌过来，自己死死将李晓阳挡在身后，告诉她活下去，活到曙光来临的那一天……

她突然逼近郁寒川，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跟敌人同归于尽，是最愚蠢的行为。活着，才有以后。”

纪颜的唇角微微颤抖，片刻后她垂下眼睫，低声道：“抱歉，我的话太多了。”

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锐利的气息收敛起来，她面无表情退后一步，重新拉开距离，掀开帘子就要下车。

手腕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拽住，郁寒川抿着唇，声音很轻，含着一种古怪的意味：“你在担心我？”

纪颜没有回头。

郁寒川轻声道：“正因为有你在，我才这般冒险，否则我不会……”

“与我无关。”纪颜不等他说完就冷冷打断。

郁寒川皱眉：“王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能……”

“说完了吗？”

“王妃！”一而再再而三被打断，郁寒川也有些怒气上涌，“我也想知道，明明说好一起进山洞，你却为何一意孤行，独身与唐威等人硬碰硬？这就是你说的，活着才有以后吗？万一你不幸遇害……”

纪颜一愣，下意识道：“我不会死。”

郁寒川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幕，自己拼尽全力往外爬，却看到她浑身浴血，身上被扎了无数个洞，连头发都被削的乱七八糟的情景。

他抿了抿唇，终于轻声道：“我知道了。”

何必动气呢？郁寒川想，只是个来历不明，很可能对自己另有图谋的人而已。

他垂下眼睫，将微微颤抖的手指缓缓藏进袖子里。

纪颜背对着他，深深闭了闭眼，然后毫不犹豫从车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