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窈走出仙音坊的时候,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她看见秋梧和春桃正站门口,二人的手中除了一柄油纸伞之外再无其他,想来是因为担心她而并没有去梨花巷里面买那糕点。
见到沈知窈安然无恙地出来,她们两个面上都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上前道:“夫人,二公子呢?”
“对面有家面馆,去里头坐坐吧,想来你们也饿了。”
沈知窈说着就往对面那家面馆走去。
秋梧和春桃只得对视一眼,然后无奈地跟了上去,虽然她们很好奇方才她们不在的时候,夫人和二公子在那间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眼下也只能先去对面的面馆等夫人说了。
到了面馆找了个可以看见对面仙音坊大门的位置坐下,秋梧和春桃在一旁站着,沈知窈看了看她们,示意她们坐在她的旁边:“坐下吧,在这里也不用拘束着,别人家的丫鬟都跟半个小姐似的,倒是你们二人跟了我受累了。”
知道沈知窈暗指的是正院的那几位大丫鬟,尤其是翠玉,每天不用怎么干活,只要跟在赵氏身边狐假虎威就行了,外头不知道她是丫鬟的人还以为她是侯府的小姐呢。
等秋梧同店小二点了面条之后,她和春桃却没有坐下,只声称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这样的话从前沈知窈的母亲没少同她说,她不明白为什么表姐能跟自己身边的下人打成一片,而她自己只能端着三姑娘的架子,让身边的丫鬟婆子伺候她都心惊胆战,她曾经也想过同她们亲近,奈何她们只听她母亲的话。
沈知窈故意沉下了脸色,对着她们二人道:“让你们坐下便坐下,哪来这么多的话?”
主子都这样发话了,她们二人只得在沈知窈的身边坐了下来,只是坐的实在是不自在。
见她们这样子,沈知窈突然被逗乐了,面上挂上了浅笑,对着秋梧道:“不必拘着自己,放宽心,你上次不是也同我一起坐在一桌吃馄饨?”
她指的是中秋那天晚上在夜市的那一次,秋梧和自己坐在街边的馄饨摊上面吃馄饨的事情。
闻言秋梧只得羞涩地一笑,倒是春桃有些吃醋了,她用胳膊捅了捅秋梧:“原来那晚我替夫人去送月饼,你居然偷偷地跟夫人去吃了馄饨。”
说完后春桃立刻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起身对着沈知窈立马说道:“对不起夫人,我不是在抱怨您!”
知道这丫头素来活泼,沈知窈也并未怪罪她的意思,只是含笑道:“你喜欢吃馄饨,下次我便再带你出来吃好了。”
春桃连忙将头要成了拨浪鼓:“不,不用了,哪能劳烦夫人。”
虽然她确实在沈知窈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点心动了,但是也有让主子带着下人去街边小摊吃东西的理儿,这成何体统体,倘若是被侯夫人知道,怕是又要说夫人了。
“怕什么,在枕流院中我说了算,旁人谁敢置喙。”
这边沈知窈与春桃说话的间隙,店小二已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上桌了,秋梧很快将那碗面移到了沈知窈的跟前:“说了这会子的话,想来夫人已经饿了,听说这家店的面做的筋道弹牙,很是爽口。”
沈知窈看着被拉得很细的面条,上面切了几块肉还撒了一些葱花,本来还没感到饥饿的她闻到了那面的香味,立即食指大动。
待她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店小二很有眼色地才上了秋梧和春桃的面。
沈知窈用春桃倒给她的茶漱了口,这才撑着头去看对面仙音坊的大门,此时仙音坊大门口两边悬挂着的大红灯笼已经亮了,那红色的光照得地上的雪也变成了红色的。
没过多久,沈知窈就看见一辆略显华丽的马车停在了仙音坊的门口,然后没一会儿她就看见孙氏扶着赵氏从马车上下来,二人的脸色皆是不好,尤其是孙氏,脸色黑得像是能滴出墨水来了。
她们身后还带着几个宣平侯府的侍卫,然后盛气凌人地进了仙音坊。
看来鱼儿上钩了。
早在顾锋进了仙音坊开始,她就让人去给宣平侯府报信,称看见府上的二公子和五夫人在仙音坊私会。
顾锋不是觊觎她,甚至想要占她的便宜吗,那她就让他也尝尝被男人占便宜甚至是跟男人苟合的滋味。
沈知窈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静静地等着里头的人出来。
如她所料,孙氏和赵氏本着捉奸的目的冲着顾锋所在的厢房就去了,期间她们二人一见店小二想要阻拦她们,更是确定了顾锋和沈知窈在那房中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孙氏让带着的侍卫将那店小二拦着,他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了一些客人的注意,这些客人之中大多是世家公子,也有几位朝臣在。
人都是八卦的,于是有好些人目光一直跟在了她们婆媳二人的身后,企图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更有跟宣平侯府往来密切的公子借着关心的由头上前询问赵氏,只是赵氏也知道这是家丑不可外扬,只好闭口不言。
那公子哥倒也没有因为赵氏的态度而生气,依旧好奇地跟在了赵氏的身后,因着是宣平侯世交的儿子,赵氏也不好给人甩脸子赶人走,她转念一想,反正顾昭也要休了沈知窈,不如就让沈知窈身败名裂,为众人所唾弃。
于是她假惺惺地抹了抹眼泪:“家门不幸,没想我这五儿媳竟然能做出勾引夫家二哥的举动来。”
她这话一出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那位公子更是瞪大了双眼:“您说什么?五夫人和顾家二哥搅在了一起?”
孙氏冷笑出声:“可不是,仗着那张狐媚子的脸,连自己丈夫的哥哥都敢引诱了,真是不知羞耻的荡/妇!”
她这话骂得难听,声音也大,让在场的很多人都听到了,然后开始议论纷纷。
“我就说顾昭那夫人长得一张狐媚子的脸,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今天下午我还看见她来这里呢,还以为是跟顾大人有约,没想到约的是顾大人的二哥。”
“我曾经在乐安公主府上见过这位顾五夫人,长得也算是绝色了,看着和顾大人也很是恩爱,不成想私下里却勾引自己的二哥。”
“白兄这话说得,有些女人生来就是卑贱,就喜欢可着劲儿勾引男人。”
“诸位还未有顾五夫人和顾家二公子苟合的证据,还是嘴上留德,别平白污了她人的清白。”
柳轻舟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便出声提醒他们,免得不小心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他虽然才见过一次沈知窈,但是沈知窈给他的感觉就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而且她夫君是顾昭,顾昭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沈知窈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得出来这样事情,只怕是还未做就被顾昭给扼杀了。
其他人见替沈知窈说话的是柳家那位纨绔,更是觉得他的话不可信,还有大胆的出言调笑:“柳公子这样护着这位,难不成也是她的裙下之臣?”
柳轻舟拿眼看了一下这位说话的世家公子,发现他正是太子的表弟,他对着这人轻笑道:“莫不是王公子见顾五夫人长得出众,便存了那等龌龊的心思,所以将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不过有顾昭这样的珠玉在前,顾五夫人怕是瞧不上你这样的货色。”
王子初自知自己长相普通,也曾垂涎那位宣平候五夫人的美色,但是他这样的小心思被柳轻舟当众揭穿,顿时恼羞成怒:“柳轻舟,别以为你爹是工部尚书我就不敢动你!”
“那你倒是别光说不做,来动我啊。”
柳轻舟慵懒地倚着椅子,朝着王子初挑衅一笑,那日他从顾昭那里得知皇后想要给傅凝和王子初赐婚,当时他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癞□□想吃天鹅肉,就王子初这废物也配娶英国公府嫡出的三姑娘?
所以他才会在太子和三皇子离去的时候,匆匆跑到乐安公主款待女眷的地方找了傅凝,将这件事告知她。
王家在朝中的势力已经被皇帝削弱了不少,皇后因此想要借助王家跟英国公府联姻,让太子的身边能有一个强大的助力,到时候太子登基英国公府可以替他扫除朝中绝大部分的障碍。
毕竟英国公在朝中的声望还是很高的,这声望仅次于内阁首辅刘阁老。
柳轻舟不想看着皇后一党在朝中独大,更不想让傅凝嫁进王家。
想到这些,柳轻舟看向王子初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的蔑视,王子初捏紧了手中的拳头,恨不得冲上去给柳轻舟一拳,身边的好友拉着他劝道:“王兄别冲动,柳轻舟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先不说他姑奶奶是当今的太后,他爹现在可是工部尚书,他姐姐又是淮南王妃,要是动手打了他柳家闹起来的话陛下定是偏帮他们一家的。”
王子初只好深吸了几口气,对着柳轻舟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
而其他人也因为柳轻舟开口帮着沈知窈说了几句话,知道他家世背景不一般,只得讪讪地不再提沈知窈。
这边上了楼的赵氏和孙氏到了顾锋所在的厢房,她们二人站得离那房门很近,然后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男人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只是听了半晌也只有男人的声音,却并未听见有女人的声音。
孙氏听得面红耳赤,而赵氏则听出了自己家儿子的声音,她拨动了手中的佛珠,咬牙切齿地念了一句佛。
而同样听见一些声音的侍卫则一言难尽的表情,甚至跟在赵氏二人身后的几位公子哥已经听出了里面属于两道男人交叠的声音。
这......他们要不要提醒宣平侯夫人,里面或者并没有她们所说的顾五夫人,很有可能是两个有断袖之癖的男人在做那事?
未等那侍卫出声,孙氏便被气得气血上涌,她顾不得什么形象,猛地推开了门房,还未看清床上的就大骂道:“沈瑶你这个不要脸的荡/妇!”
说着她冲到床前正要伸手去拽床上的人的头发,等她看清床上的人时顿时怔住了,她伸出去的手停留在空中。
御林军的校尉刘宇没想到正跟人云雨,会在中途被人打断,他转头就看见一位年轻的妇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于是不满地喊道:“给老子滚出去,老子正爽着,别打扰老子!”
赵氏听见里面不属于顾锋的声音,她猛地一惊,也快步走了进去,而且命令侍卫多点了几根房中的蜡烛。
屋子里慢慢地明亮了起来,刘宇正要继续骂这群闯进来扰了他兴致的人,还未出声就看见原本站在床前的女人晕了过去。
孙氏带着的丫鬟眼明手快的接住了孙氏,她虽然也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吓到了,但是这丫鬟的接受能力比孙氏高,毕竟顾锋不是她的夫君。
而赵氏这回也总算是看见了床上的情景,上面哪有沈知窈的身影,有的也是顾锋和另一个长相粗犷的男人。
而顾锋此时双眼迷离,衣衫凌乱,而另一个男人背上的几道抓痕触目惊心。
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太过刺激了,跟在门口的几位世家公子见了都不得不说顾锋玩得花。
“锋儿!”
赵氏惊叫了一声,差点晕厥,只是她不能跟孙氏一样现在就晕倒,她对着侍卫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个人拉开!”
侍卫迟疑了一下,还是听从赵氏的话将刘宇拉开了,然后侍卫好心地给顾锋穿好了衣服。
赵氏哭着扑到顾锋的身上大哭,而刘宇则发现今晚跟自己云雨的人竟然是宣平侯府的二公子,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拿着衣服赶紧溜出了这间房。
仙音坊这边场面一阵混乱,而影七则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将那壶下了药的酒带走了。
秋梧和春桃不知道为什么沈知窈吃完了面还要继续坐在这里,等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进来的时候,她还叫住了那个小姑娘:“皎皎,在这儿。”
皎皎趁着仙音坊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楼上的时候,自己悄悄出了仙音坊,上个月她遇到了仙儿姑娘,那仙儿姑娘见她可怜,于是收她为侍女,在她身边打杂。
这也是沈知窈从秋梧的口中得知的,偶尔沈知窈会让秋梧去接济这对祖孙,因为看着她们,沈知窈总会想起自己的祖母,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善心。
得知皎皎被仙音坊的头牌留在了身边,沈知窈便开始计划今晚的这件事情了,敢觊觎自己的弟媳,也要有那个本事才是,顾锋这样的草包,在她这里都不够看的。
房中那壶酒早就被皎皎动了手脚,她趁着店小二不留神的时候将沈知窈给她的药下在了里面。
皎皎蹦蹦跳跳地到了沈知窈的跟前,甜甜地喊道:“沈姐姐,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办好了,而且里面也如沈姐姐所料的一样。”
小姑娘清澈的双眼开心地看着她,眼中含着隐隐地期待。
沈知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笑道:“皎皎真聪明,做得不错。”
说着她拿出刚才让春桃买的一包糕点塞给她:“这是桂花糖糕,我记得你喜欢吃,也带回去给你祖母尝尝。”
皎皎抱着那糕点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谢谢沈姐姐!”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你也赶紧回去,万一仙儿姑娘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好!”
看着皎皎从仙音坊的侧门进去了,沈知窈才带着秋梧和春桃绕到了另一边的巷子上了马车。
只是才到枕流院的时候,就发现顾昭长身玉立地站在廊下,远远望去那身段与矜贵的气质跟顾谌像极了。
沈知窈将脑中的想法挥散,踩着欢快的步调朝着顾昭走去,只是当她走近顾昭的时候才发现顾昭那张面色微沉,看着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只是在沈知窈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还是换上了温和的神色。
影七刚才已经将今晚的事情告知了他,他没想到沈知窈会胆子这样大,她有没有想过万一顾锋并没有中她的圈套,而是迫不及待地对她动手动脚,若她真的在顾锋那里吃了亏,他可能会恨自己没能保护好沈知窈。
就像当初沈知窈病逝一般。
所以他看见沈知窈回来的那一瞬间心里有气,可也不是气沈知窈,是气自己。
沈知窈不知道顾昭心里在自责,她想着顾昭说不定在这里等了自己许久,于是上前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夫君在这里等了我很久了吗,下次我出去的时候一定同夫君说,不让夫君担心。”
这样的话倒像是二人的身份对调了一般,顾昭见她没什么事,心里也放心了,他执起沈知窈微凉的手,牵着她进了房中。
不等秋梧上前替沈知窈解开身上的斗篷,顾昭便示意她们退下,自己亲手替她解开那斗篷的带子,清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外面这样冷,下次不要这么晚回来了,我会担心。”
沈知窈看着顾昭这张尽在咫尺俊美无俦的脸,她趁着他低头替她取下斗篷的时候,快速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然后趁着顾昭愣神的时候眨了眨眼,像是一只偷偷成功的猫咪。
她弯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仰头看着他,问道:“这样可以吗?夫君可还生气?”
顾昭看着她的眼神一变,幽深的双眸放在她那粉色的双唇上面。
先前顾昭还顾虑着沈知窈不喜欢自己,不能趁人之危,现在见沈知窈这样主动,于是他将手中的斗篷扔在了一旁的矮凳上,在沈知窈没有防备的时候一手揽住了她的腰,一手放在她的脑后,然后将自己的双唇贴在她的上面。
这一次顾昭不像上次那般只是浅尝辄止,而是压着沈知窈疯狂掠夺,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一般,沈知窈被迫承受这顾昭这机具侵略性的深吻,想要后退却不能。
她感觉自己的腿变软了,她像是攀附在顾昭身上的菟丝花一般,用仅存的一点力气环住他的脖子做支撑,然后一点一点地回应顾昭。
得到沈知窈回应就像是给顾昭的奖赏一般,他更加地无所顾忌,对着沈知窈一阵掠夺。
直到沈知窈整个身体都发软了才松开。
顾昭的额头与沈知窈的相抵,他看着沈知窈泛着水雾的双眼,以及被他吻得嫣红的双唇,宽大的手掌紧紧的贴着沈知窈盈盈一握的细腰,漆黑的双眼看着她轻微的喘气。
顾昭伸手捏了捏沈知窈鲜红欲滴的耳垂,然后手掌抚过她白玉无暇地侧脸,拇指停在她柔软的唇上摩挲,低哑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窈窈若是想要听琴音,我便可以弹给你听,何必跑去那种地方听?”
光是听着顾昭的声音,沈知窈就腿软得不行,她双手攀着顾昭的肩膀,并未留意他对自己的称呼,而是将重点放在了他说的弹琴上。
以前看书的时候,书中并没有说顾昭会弹琴,她之前还怀疑过,但是现在想想很多事情书中都未提及,说明顾昭会弹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软软地开口:“那夫君今晚便抚琴给我听。”
“好......”
顾昭搂着她走到贵妃榻上坐下,替她整理了一下方才不小心弄乱的衣服,才对着门外的墨砚道:“将书房那把焦尾琴取来。”
只一盏茶的时间墨砚就将顾昭书房中的焦尾琴取了来,沈知窈坐在贵妃榻上,看着顾昭将琴放在窗户前的琴案上,沈知窈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这房间会放了一张桌子,原来是为顾昭准备的。
窗户被支了起来,窗外有一株白梅伸了进来,正好横在焦尾琴的上方,枝条末端的花苞带了水珠,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着细碎的光。
顾昭端坐在琴前,与沈知窈对视了一眼,修长的手指琴弦上一拨,外头落雪与琴音融在一起,沈知窈听着这琴音,越往下听眉头便皱得越紧。
她看向正在抚琴的顾昭,一双眼里满是探究。
就好像在透过顾昭看向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