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窈到底还是去了晋王府,赴了柔惠郡主的赏花宴。
按照以往沈知窈是很喜欢参加各种女眷的小宴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够在宴会上压表姐一头,虽然大多时候她娘都不让她出去,但只要是出去了她必定会使劲浑身解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势必要将风头盖过表姐。
但是自从她病死重生后,突然发现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没意思,出风头什么的也挺累人的。
所以在她接到柔惠郡主的帖子,并且知道柔惠郡主一直暗恋自己的便宜夫君时,更是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毕竟沈瑶因为出身的原因就在侯府处处被针对,这要是站在一个爱慕自己夫君,身份又高贵的郡主面前,她肯定会被那些人损得体无完肤。
可她还没来得及称病不宜出门,不知道哪阵风吹到了赵氏的正院,让赵氏知道了柔惠郡主邀请她赏花的事情,特意让翠玉叮嘱她不能爽约。
这就让沈知窈感到奇怪,平时的赵氏觉得沈瑶出身小门小户,身份拿不出手,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不让她出去露脸,好像她出来抛头露脸很是丢他们侯府的脸面一般。
但是这次却硬是让她来晋王府上,赵氏的心思她实在是不明白。
沈知窈坐在晋王府水榭的一角,看着那些年轻的夫人姑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而自己则像是被人冷落一般,不禁心酸地叹了口气。
想当年她还是国公府三姑娘的时候,到哪都是一群人围着捧着她,相对比当下的处境当真是天差地别啊。
她无聊地捧起茶抿了一口,余光瞥见杨氏正跟在被众人簇拥着的柔惠郡主身边笑得正欢,沈知窈放下手中的茶盏,单手撑脸,颇为有趣地看着杨氏讨好柔惠郡主。
柔惠郡主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晋王的女儿,晋王妃早年因为生产柔惠时伤了身子,导致后面再也不能有孕。
晋王是个痴情种,即便知道了晋王妃不能再生育,也不愿意纳侧妃和小妾,最后迫于压力只得从旁支抱养了一个孩子。
京中之人无不称赞晋王,不知道柔惠是不是受了自己亲爹的影响,也是认定了一个人就不回头,即使是顾昭已经娶了亲,她依旧爱慕着顾昭,后来更是想方设法要让沈瑶主动退出。
沈知窈目光放在一身水蓝色裙子,头上戴着一副镶了蓝宝石的蓝雪花头面,精致的脸上挂了微笑的柔惠郡主身上,发现她与杨氏说话的时候状似无意地看了自己一眼。
站在柔惠身边的杨氏见状,忙说道:“郡主,那位正是我们五弟几个月前新过门的妻子沈氏,别看她现在规矩学得有模有样的,其实她是小门小户里面出来的,粗鄙得狠。”
杨氏向来看不起那些出身比她还低的人,尤其是还与她做了妯娌的沈瑶,她更是瞧不上,觉得沈瑶做她的弟妹简直是对她的一种侮辱,所以一直都没怎么给过沈瑶好脸色。
当得知柔惠郡主中意顾昭的时候,她更是想要替顾昭休了沈瑶,好腾出位置给柔惠,谁不想跟郡主当妯娌呢。
同柔惠关系好的礼部尚书之女孔吟芯虽然不喜欢杨氏,但为了不让自己的好友因心上人娶了别人而伤心,也睁着眼睛说瞎话贬低沈知窈:“顾三夫人与那沈氏同住侯府,想来她说的话是真的,依我看,沈氏一个人坐在那里没人同她说话,想来也是因为言行粗鄙的缘故。”
柔惠听出杨氏和好友话里的轻视,又重新将目光放在了沈知窈身上,这一认真看才发现沈知窈并不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般,她单坐在那什么都不做,那周身的气质就像是自小养在侯门公府里的一般浑然天成。
加之那样的长相和身段,哪里有半分粗糙的影子,她这模样更像是被人精心呵护着长大的,就连自己跟她比起来都逊色了不少,想到这,柔惠暗中掐了掐手中的帕子,心中升起一股子气来。
虽然她心里已经不喜沈知窈,但是等沈知窈对上她的目光时,她依旧温柔地朝着她露出了浅笑。
而沈知窈被柔惠这笑搞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为了维护沈瑶的形象,也只得对着她微微一笑,当然,这微笑是她敷衍人时惯用的,所以笑得并不怎么走心。
柔惠以为沈知窈是知道了自己爱慕她夫君的事情,才会对她这样不恭敬,她从小就被娇宠着长大,头一次被人这样敷衍,加之这人还是自己的情敌,当下不禁对沈知窈的不满又增加了几分。
她素来觉得自己内心强大,但是当感受道沈知窈对她的不上心后,突然觉得有些委屈,沈知窈这样敷衍自己,是不是说明她现在和顾昭很恩爱,所以就算知道她对顾昭的感情,也不会在意?
这边沈知窈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假笑能引起柔惠的这么多遐想,她只想着这场宴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之前嫌弃侯府厨子做的菜难吃,前几天特地让春桃重新寻了个厨娘放在后院小厨房。
这厨娘是苏州人士,做得一手精致的苏杭菜,不仅如此,她还会做其他菜系的菜以及糕点,且做得也很是可口。
她记得今天早上她们院子分到了一篓河蟹,她看了一眼,发现那河蟹异常肥美,一个足有四俩那么大。
今晚吃酒醉河蟹好了,一想到那鲜美的河蟹入口的滋味,沈知窈心情都好了不少,以前她爹娘从来不许她吃这个,她每次看见他们吃的时候都馋得不行,现在好不容易身体允许吃了,她一定要好好吃一回。
这样想着沈知窈脸上的笑意倒是真心了不少,只不过柔惠已经被她自己脑补的那些东西给气到了,她本就不是表面上这样的好性,见沈知窈笑意变深,更是以为她在向自己挑衅。
想起之前杨氏说过的沈知窈小门小户出身,琴棋书画定然是不擅长,柔惠将目光从沈知窈的脸上移开,计上心头。
她像是临时起意般说道:“这水榭周围的景致都很好,咱们光坐着聊天也是无趣,不如也学一回文人雅士,照着这水榭的景致写诗或者作画如何?”
孔吟芯觑了一眼独自坐在角落里的沈知窈,像是接收到了柔惠的信号,于是笑着附和:“这主意好,只是一样,在场的夫人与小姐们都要参与,可不许赖了。”
翰林学士家的二姑娘也跟着笑说:“确实是个解闷的好法子,但是不知这写诗和作画可是我们自己选的?”
柔惠有意想看沈知窈出丑,想到之前杨氏说的沈知窈对于作画一窍不通,于是心中有了主意,她柔声一笑:“为了有趣一些,咱们就用抓阄来决定。”
说罢她还偷偷看了一眼依旧坐着当旁观者的沈知窈,心道等她一会儿出了丑是否还能这样冷静。
她招来一位丫鬟,小声跟她吩咐了几句,很快那位丫鬟就出了水榭去准备抓阄的纸。
而这边沈知窈自然也将刚才她们的话听在了耳中,她眉头皱了一下,她一向不怎么喜欢作诗和画画,且她已经许久没有作诗画画了,作诗的话需要写字,万一被人发现她的字跟沈瑶的不一样怎么办?
只盼着一会儿抽签不要抽到写诗,好歹作画不用写字,不容易露馅。
那边杨氏在低声跟柔惠说什么,说完还朝沈知窈这边看了一眼,眼中的得意之情一眼就让沈知窈猜到她定是要给自己使绊子。
不出沈知窈所料,杨氏确实是在给柔惠透露她画技不佳的事实,还说曾经有幸见过沈知窈的画,那叫一个人畜不分,画得很是抽象。
杨氏自信地给柔惠打包票:“郡主放心,沈氏除了那张脸能看之外,其实内里是个草包,什么都不会。”
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心思,柔惠自然是轻声道:“顾三夫人莫要这样说她,好歹她也是你的妯娌。”
杨氏不以为意:“郡主你还是太心善了,就沈氏那种为了嫁进侯府而不择手段的人,哪里配做我们侯府的五夫人,郡主就等着看她出丑吧。”
柔惠一听杨氏这话,以为是沈知窈为了嫁给顾昭而使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顿时看她的眼神也带了点鄙夷,连将要故意让她出丑而生出的一点愧疚也没了。
沈知窈不知道此时有人要给她设圈套,只希望这场宴会快些结束,她好早些回去吃螃蟹。
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这女子看着杨氏和柔惠凑在一起,加之她看出了杨氏不喜沈知窈,于是对着沈知窈戏谑一笑:“你猜你那三嫂在同柔惠说些什么?”
还未等沈知窈回答,她又故意说道:“不会是在商量着给你下套吧?”
这人沈知窈知道,是英国公府的二小姐,名唤傅凝。
沈知窈对于傅凝没什么印象,她知这人就是在看戏,索性将身子歪在椅子上,带着点笑意的语气回她:“恭喜你,猜对了。”
见她不仅没有慌张反而置身事外,倒是让傅凝多了一丝兴趣,她凑近沈知窈认真打量起来:“你仿佛跟外面传得有些不一样。”
沈知窈正要回答她不要轻易相信传言,这边方才离开的小丫鬟就已经拿着一个小篮子回来了,只见小篮子里面装了一堆折好的纸。
柔惠郡主招呼大家上前来,还称为了公平起见各自挑了纸交由那个丫鬟打开。
傅凝第一个上前去拿的,然后是孔吟芯,她们二人拿到的皆是作诗。
很快就轮到沈知窈了,她踩着轻缓的步子走到那小丫鬟跟前,慢吞吞地拿起一张纸,然后交给那丫鬟。
就在众人的期待中,那丫鬟打开的纸里面写的是画一副花鸟图,但是画上却不能出现菊花。
有些人好奇的凑上前看里面的内容,当看见上面的字时都或明目张胆,或暗地里偷偷看沈知窈的神色。
沈知窈看着上面的字,听着周围的夫人贵女的议论声,她眉头微皱,这柔惠郡主果然在给她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