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较之以前,明亮了许多,兴许是段栖椋穿了身缥绿的薄衫,阮葶嫣觉得整个屋子都盎然了起来。
男子的发髻梳得又低又松,散发柔顺地垂在他的胸前,慵懒的自在与与生俱来的高贵相得益彰,有种能实现任何愿望的闲适。他的眉间,仍是那亘古不变的云,只是此刻少了些淡漠,多了些温柔。
阮葶嫣上前,把炖盅小心地放在他的书案上。
他不疾不徐地打开炖盅的盖子,微微探身闻着气味,举手投足皆是优雅。这份优雅,能够神奇地稳定旁观者的心,好像只要有他在,万事无忧一般。
「这是,你炖的?」
阮葶嫣仔细解读着对方的意思,然后点了点头。
她本想开口的,最后还是决定划动手臂——
「是,是妾做的。这里面有红枣、莲……莲……」
“莲花”的手语简单,可“莲藕”怎么做呢?
她有些急了,手指笨拙地圈成圈,又松开。
段栖椋的唇角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刻意敲了一下桌面,来吸引对方的注意,才又做手语——
「你还是讲话吧。」
阮葶嫣认真地摇头——
「不好,我讲话、您做手语,对您来说不公平。」
是啊,屋子里就我一人在叽叽喳喳,好像我多话痨似的,真的很不公平。
「我会快点把手语都学会,不会再让人误会了。」
尤其是不能让王爷您误会!
阮葶嫣乖巧地把双手平放在腿上,耳垂却不知何时染上了浅粉色。
段栖椋的唇,还在勾着,今日的春,持续的时间可真久啊!
「那日,你说有很重要的话要对本王讲。」
阮葶嫣机警起来,那番话,依然还是很重要,只不过,她考虑着可以缓几天再提。
「已经不急了。」
她也坦诚地笑着。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阮葶嫣愣了一下——
「什么东西?」
「没准备也无妨,此事本王交给萧晦去办就好。」
段栖椋做完这句话,便用汤匙搅了搅炖盅里的汤,准备去喝。
可刚垂下头,却见对方再次发起了疑问——
「究竟是何事啊?请您明示!」
段栖椋放下汤匙——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在意,本王也觉得没什么。再过几日,是‘劈’进士的大喜之日,这贺礼,是必然要备好的。」
动作一完,他便再次拿起了汤匙。
阮葶嫣重复了一下他“劈”这个姿势——
「‘劈’公子,是谁啊?」
汤匙中已经舀上了汤汁,可停在盅口,没有往嘴里送。
段栖椋维持着如此动作,神色略显疑惑,他没看全她的手势。
阮葶嫣不再执着于“公平”,直接道:“王爷,您说的‘劈’公子,是哪位呀?”
段栖椋再次放下汤匙,用手扶了下额。
阮葶嫣以为他对自己不耐烦了,却不知他不愿在自己面前失态,正挡着脸偷笑呢。
笑够了,男子才正起身,将炖盅向旁推了推,扯过纸笔,写了起来。
阮葶嫣上前,狐疑地望着纸上的两个大字——“阮”“柴”,顿时恍然大悟。
“糟了!我怎么连堂姐的婚事也忘记了!”
段栖椋再怎么“偷偷”,脸上的宠溺已经昭然若揭。
他拿过炖盅,又一次准备开喝。
“王爷,那我们该准备什么贺礼比较好啊?”
这次,不再是简单的动作,而是一张俏丽又鲜活的小脸,掠夺了炖盅对段栖椋的吸引力。
她的眸子如同一潭从未被沾取过的墨,揉着星子的光辉,荡着清泉的澄澈。
倏然间,他想化身为一根狼毫,轻点着那墨汁,一入一出,在那小小的神秘之中,激荡起只属于他的涟漪。
他的唇瓣,不由自主地上下翕动着,喉结滚动,“咕噜”声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异常洪亮。
阮葶嫣的瞳孔微微放大了几分,她自然是能听得出那声音的来源,只是为何无缘无故的……
直到看到对方手中还握着汤匙,她才意识到自己打断了对方不止一次的喝汤。
“王爷,您饿了吧?不如您先喝,稍后我们再聊。”
段栖椋磨了下牙,是啊,他是饿了,可他想吃的从来不是什么汤,而是肉!
“咯吱——”
阮葶嫣又听到了什么!
只需瞬间反应,她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饿了光喝汤怎么能行!王爷,您稍等一下,妾这便去吩咐厨房为您开一桌‘全糖宴’。”
说完,便快速作了个揖,慌慌忙忙地跑了出去。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段栖椋才将目光移回了炖盅之中。
房中只剩下他一人,无人能看到他的隐忍和失落。但,就算无人看得到,这些就不存在了吗?
他终于喝上这口汤了。
嗯,很甜,真的很甜。
也许,在他苦涩的生命中,只有这一点甜,能让他发自内心地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才不会说七仔是在用意识流开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