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白,晨雾缥缈。
辚辚的马车声穿过尚未完全苏醒的街市,向山中的一座庵堂驶去。
一路上,阮葶嫣始终端坐在车舆内,垂着头、绞着手指。反倒是蟾露,时不时望向窗外,口中嘟囔着“还没到吗?好远啊!”
远吗?明明都在京城之中。不远吗?她自出嫁以来便再也没回去过。
终于,马蹄止步,原本不甚明亮的空间在敞开车帘的一瞬间,被灌入耀眼的阳光。
“呼~可算是到了!”
蟾露率先跳下车,然后伸出手去接主子。
阮葶嫣心跳如擂鼓,深吸了一口气,搭上她的手,慢慢下来。
眼前熟悉的一幕幕,几乎让女子掉下了泪!
星天端详了一番建筑物的外观,把马车停在大树下,上前行礼——
「王妃殿下,王爷吩咐,庵堂圣地,奴才不便进出,奴才在马车中等候您与蟾露姑娘。」
阮葶嫣点头回礼,将目光再次投向前方。脚步如云朵般轻盈,恨不得立时立刻飘进门去;可双腿却好似灌了铅,填满了羞愧和不安。
蟾露见庵堂门扉紧闭,便快走了几步,“王妃,奴婢来叫门。”
阮葶嫣莞尔一笑,其实不用叩门也无妨,看时辰,很快就会有人出来扫洒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扰到蟾露动作的连贯性,主仆二人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素色短衫的少女翻身下了马。
阮葶嫣先是愣了愣,随后露出了温婉的笑容。
女子福身行礼,“民女漪薰,见过瑱王妃殿下。”
未等阮葶嫣回复,蟾露便不解又不快地叫起来:“漪薰姑娘,你不好好在你的红稀楼待着,跑到这佛门清净地来做什么?”
阮葶嫣轻斥了她一声:“蟾露,不得无礼。”又对漪薰礼貌地道,“漪薰姑娘此番装扮着实别具一格啊。”
漪薰目光幽深地扫了蟾露一眼,重新再面向阮葶嫣时,神色开朗起来,“红稀楼距离此地颇远,是以民女选择直接骑马,本想在此提前等候王妃,没成想还是落于王妃之后了。”
正说着,只听大门“咯吱”一声开了,走出一个一手拿扫帚、一手捂着嘴正打哈欠的小尼姑。
当她看清门外的三人,不,其实只有其中一人后,整个身子僵化地固定在了原地。
“师——”
一个音刚吐出来,阮葶嫣一下抢过了话头:“劳烦小师父进去通报一声。”
小尼姑重重点了点头,把扫帚一扔,跑了回去。
“师父!有香客来了!特别特别重要的香客!”
声音慢慢变小、变模糊,但阮葶嫣的眼圈却越来越红。
蟾露见她神色有异,担忧地问道:“王妃,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只是……”
阮葶嫣百感交集,一时找不到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心情,却听漪薰接口道:“想必是沙子进了眼睛吧。”
说着,便敏捷地凑了过来,朝着那双漾着秋水的眸子里轻轻吹了口气。
猝不及防的一小团暖风袭来,阮葶嫣下意识闭上了眼。
“王妃殿下,你好些了吗?”
漪薰每做一个动作,哪怕是讲话,身上的草木香便能晕染上周围的空气几分。
阮葶嫣的眼睫颤了颤,“好多了,多谢漪薰姑娘。”
蟾露气得两颊鼓得圆圆的,刚想抱怨几句,却听一个稳重且颇具仙韵的女声响起:“施主们大驾光临,蔽庵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阮葶嫣凝视着门内人,下巴因隐忍而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师……师太……多有打扰,望您见谅!”
合虚师太在前,阮葶嫣等人由几名小尼姑引着,走入了“十惑庵”的大门。
“请各位先去斋房休息片刻,等候宁靖公主的到来。”师太说着,视线却始终缠绕在阮葶嫣一人身上。
漪薰笑溶溶地道:“宁靖公主自然是要等的,不过瑱王府与十惑庵实非近距,师太不妨先帮瑱王妃解惑,也可节省些稍后祝祷的时间。”
阮葶嫣听得此言,心头先是一喜,又是一惊。
喜在她可以与师父和师姐妹有单独相处的时间,惊在漪薰是如何看穿自己的心意的?
“王妃,奴婢陪——漪薰姑娘,你这是何意?”
蟾露本紧挨着阮葶嫣,却不知何时,两人之间横叉了一个漪薰。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
漪薰笑容未减,“蟾露姑娘,师太为王妃‘解惑’,你我二人不便在场。你还是同我去斋房坐上一坐吧。”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你我同为女子,有些话,也更容易开口,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嫣嫣:我终于回家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