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在茫茫林海间簌簌穿行,摩擦出的尖锐吟啸声如同狼嚎,又如同鬼泣,令人不寒而栗。
而萧晦,却是凌驾于深夜的主宰。他是焦急的,可脚步却轻盈肆恣,比燕子还矫健,比雄鹰还迅捷。
今日他很忙——其实他每日都不轻松——先是与儒关的亲近联络,然后回了趟王府、替段栖椋送东西,接着便折回了皇宫、打探和亲的诸多内部消息,再来就是与段栖椋开会、商讨对策……主仆两人碰完头,前者继续回去安抚表姐,他则要外出处理横生出来的麻烦事。
一想到这里,他便头皮发麻,整个下午都未见那小子的踪影,他早该猜到他不是个省油的灯!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郊外的一所荒废的宅院时,他依然没有看到自己找寻的人,但心中的不祥之感,却越发强烈起来。
这所宅子的主人不祥,因为年头久、够破败,成了附近人们口中的“鬼宅”。
鬼宅漆黑一片,并不会吓到人,然而若是其中突然燃起了烛光,这才真是瘆得慌。
不过萧晦非但没有半点惊恐之感,反而是怒火填胸。
他迈开大步向火光走去,只见房门大开,桌上、地上结了层厚厚的灰尘,举目皆是蜘蛛网。再往里走,随风飘忽的肮脏的床幔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的眼球。
忽的,床幔中冲出一人,一下抱住了他的身子,草木香萦绕着他的鼻尖。
“喂——”
刚吐出一个字,对方便呜呜哭起来。啜泣声在空旷又阴森的房间中显得异常凄惨。
萧晦本想将身上的“挂件”扔出去,可想到对方是个女子,男女授受不亲,他悬在对方细腰上的手,还是收了回来,改为高声喝止。
“闭嘴!”
对方不但充耳不闻,还哭得更大声了。
萧晦翻了个白眼,“到底发生了何事?”
“公子救命啊!那歹人想要非礼奴家!公子要给奴家做主啊!”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哪怕是带着哭腔,也并不刺耳,楚楚可怜中竟带着几分娇态。
萧晦重重呼了口气,“别演了!说实话!”
哭声戛然而止,同时女子也放开了手,“独立”地站直了身子。
萧晦定定地望着女子的眼眸,明明哭得那么厉害,眼中却不含半滴泪水,映着薄凉的月色,充斥着戏谑的神采。
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蓦地绽开妩媚的笑,“实话就是……你自己去看吧。”
萧晦白了她一眼,拿着窗台上唯一的烛,慢慢靠近那张满是污秽的床。
烛火太过昏暗,以至于走完最后一步才完全照明污秽的颜色——猩红。
他“撕拉”一声扯掉床幔,一个赤-裸的、昏迷不醒的男人登时映入了眼帘。
目光很自然地在几处血源上逡巡,右手臂、左脚踝,以及……男人最重要的部位。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不是被眼前的场景所惊吓、震慑住了,而是对下此重手的犯人百感交集。
“谁做的?”他冷冷地问。
女子歪头笑道:“我负责中间,他负责上面和下面。”
萧晦觉得头都要炸开了,“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啊。”女子咧着嘴,“吏部尚书武昼的宝贝儿子,武佑嘛。”
“那你还——”
女子不满地嘟起嘴,“喂,你忘了他曾经觊觎过我?”
萧晦咬咬牙,“我当然没忘!”
女子不依不饶,“还是你忘了他都嚣张到老大头上了?”
“我怎么可能忘!”萧晦分辨并解释着,“可即便如此,你们的‘处决’也太严重了!还不如一刀了结了他!”
“那样太便宜了他了。”女子眼中霎时充满了寒意,“谁让他那么欺负人家阮姑娘!”
“阮姑娘是老大的人,他自会保护——”
“少废话,老娘乐意亲自保护她!”女子高傲地扬起下巴。
萧晦心累地揉揉眉心,这位“老娘”他实在是惹不起,从两人相识之时起,他便从未“惹得起”过。
事已至此,再怎么生气也都无法挽回了。
有些人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而有些人是活着还不如死了,他只希望武佑及其全家都是前者,起码他们会庆幸“刽子手”还给他们留了个活口。
萧晦俯下身,开始熟练地清理现场。女子则抱着双臂,笑盈盈地看他工作。
他瞪了她一眼,问道:“他呢?那家伙哪去了?不是说你们俩分工合作吗?他晕血跑了?”
女子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去喂狗了。”
萧晦的脸皱成了一个问号,“喂狗干嘛?”
“看门狗老是吠,他嫌麻烦,就拿东西去堵住它的嘴了。”
萧晦手上一颤,“什么、东西?”
女子拼命忍着笑,朝着武佑腹部下面那片血淋淋的地方努努嘴。
萧晦猛然大叫一声,“归黯个白痴,真是疯了!”
说完便如闪电一般飞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萧晦:老天啊,为什么我会有两个这样的青梅竹马啊!
七仔:别沮丧,你还有我。
萧晦:放了我吧老大,你比他俩更疯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