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风酥,兰烽阁内充盈着绵软清透的香。
今日乃莲妃娘娘的生辰,早早收到请柬的瑱王要携王妃盛装出席宴会。
此刻,阮葶嫣眸底的情绪起起落落,有紧张、不安,也有期许、坦然。
她端详了镜中的自己少许,拿起竹簪,试图再为精美的头饰“锦上添花”。
“王妃,”蟾露恭敬地提醒,“恕奴婢多嘴,您手中这簪子还是不要戴了吧。”
以她所见,王妃平日的装扮简洁又朴素,有这竹簪相配,显得灵动亲切,但此刻,身着华服、头顶金玉,实在不适合再戴此物了。
阮葶嫣攥了攥竹簪,这是她父母留下的遗物,且并非与那竹笛、帕子放在一起,而是由父亲亲手交给师父求之保管的,是以她能想到,这簪子定是意义非凡。
当初武佑调戏于她,她便做好了决断,若对方用强,她便用这簪子结束了自己。九泉之下,一家三口也能团圆。
如今,她暂时无性命之虞,愈发无法放开它了。
蟾露是个顶聪慧的丫头,看出了主子的依依不舍,心中也暗暗笃定了一件事。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那簪子,很巧妙地插入对方发髻当中,非但不突兀,还为前面的步摇制造出了阴影的动态感。
阮葶嫣微微转颈,欣赏着自己的“新”发式,不由得笑逐颜开。
“多谢你了,蟾露。”
“王妃,这尽是奴婢应该做的!”
蟾露的眸光落在那其貌不扬的竹簪之上,笑意陡然变了几分颜色。
正在此刻,门被叩响了。
蟾露一下恢复了乐天模样,道:“应该是王爷来接您了。”
主仆两人推门而出,果不出所料。
萧晦与归黯身着统一的束身紫衫,挺拔俊朗,英华隐隐。即便如此,一眼掠过,最惹人注目的仍是他们的主子——段栖椋。
隆重的长袍裹挟着他高贵的身姿,一丝不乱的发髻彰显出他克制的自我。
可阮葶嫣却觉得,他沉静又舒展的凤眸中隐藏着道不明的孤独感,她甚至有种错觉,夜深人静之时,他是否会放声恸哭。他的眉微微扬起,凌厉又不可一世,是世人口中的“狠”,却漾着无法自控的悲。
“参见王妃殿下,轿已备好,您与王爷可以启程了。”
萧晦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召了回来。
依旧是并肩而坐,依旧是一言不发,但静谧的小小空间却比往日更加压抑。
阮葶嫣敏锐地察觉到,段栖椋心事重重。
轿子抵达宫门,宫中内侍换下轿夫,继续抬轿前行。
少顷,轿子再次停下。
阮葶嫣走出,入目的是繁茂的青葱,灿烂的娇蕊,京城最盎然的春是这花园的座上宾,亦是表演者,在即将远行之际,为园主献上最精妙的演出。
宫女福身拜礼,“瑱王殿下、王妃殿下,请随奴婢来,莲妃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在前引路,蟾露原本与阮葶嫣近身伺候,此刻加快脚步,赶上了她。
“沾衣,我们好久未见了!”
沾衣顾及地瞥了眼身后的阮葶嫣和段栖椋,悄声道:“你这小蹄子,如此大胆,不怕你家主子骂你呀!”
蟾露嘻嘻一笑,“不妨告诉你,我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呢。”
“伺候瑱王殿下算哪门子的便宜?不是折磨已经烧高香咯!”沾衣不无宽慰地拉了拉她的手,“不过,你能保持这种乐观心态也蛮好。”
蟾露把下巴一抬,“稍后你就知道了,我的日子不比你们差多少!”
说话间,便来到了花园的中心位置。
长桌敞敞亮亮地围成了一个大圆,桌上是水果、糕点,以及冷餐佳肴。在圆圈的开口处,摆放着一张宽大的软榻,甘莲心正侧卧在其中,以微笑迎接表弟与弟媳的到来。
“葶嫣参见莲妃娘娘,祝娘娘‘明月一池莲,钓渭丝纶日月长[注]’。”阮葶嫣说着,行了一个周全的大礼。
段栖椋亦抱拳躬身,仔细又虔诚。
甘莲心眼浮桃、唇挑樱,温声道:“七弟、葶嫣,你们平身,赐座。”
蟾露紧跟着双膝跪地,磕了个头,然后笑盈盈地道:“奴婢给娘娘请安,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蟾露,你也起来吧。”甘莲心笑意更浓,“你伺候得瑱王妃可还得体?”
阮葶嫣忙道:“莲妃娘娘,蟾露机敏可人,您将她派给臣妾,臣妾生怕委屈了她。”
“委屈倒看不出来,倒是看出这丫头似乎胖了点。”甘莲心打趣道,“可见,瑱王妃待你实在不薄啊。”
“正是如此!”蟾露接过话头,“王妃殿下和蔼慈善,奴婢是修了几辈子的福,能伺候您与王妃殿下。”
说完,她故意朝着沾衣努努嘴,沾衣也抿唇偷笑。
段栖椋静静地坐着,半耷拉着眼皮,不看她们任何人的嘴型,他早已习惯了置身于热闹之外了。
不过,心细如尘的阮葶嫣却觉得如此冷落他甚为不妥,刚想将他也拉入群聊中,却听甘莲心率先开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注]来自于网络,出处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