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宫里“存活”下来的,都是人精;尤其能跟随康缇这般的人物,定有其过人之处。
小德子最大的优点,便是灵活。
听得阮葶嫣要亲自誊写曲谱,立时张罗着准备纸墨笔砚。
可此刻,他却遭遇了“才能”的滑铁卢!
“王爷,我们快回府吧,我担心抄不完!”
说是急,可阮葶嫣仍是一脸的欣然,双眸好似一潭浅浅的墨,点着星子的光,温婉又坚持。
小德子一个愣怔,“王、王妃,王爷还、还不能离开!”
阮葶嫣微微垂着唇角,“为何?”
“康公公吩咐奴才,要在此伺候王爷完成曲谱!”
阮葶嫣亮出小册子,“瞧,完成了呀。”
“可……可排演尚未周全啊!”小德子开始冒汗。
阮葶嫣缓缓挪动脚步,十分耐心地跟他细细掰扯:“本宫问你,咱们今日本打算做什么来着?”
小德子不解其意,谨慎地答道:“回殿下,是排演、独奏排演。”
“那我们为何没有进行独奏排演呢?”
“因为……曲谱不便多人共阅,需分誊出声部来。”
“对嘛。所以本宫要赶紧回府誊抄呀。”
小德子有点被她绕糊涂了,“王妃殿下,您出这教坊没问题,只是王爷……”
阮葶嫣的步伐明显加快了一些,“本宫再问你,王爷留在教坊所为何事?”
这次小德子自信满满,“自然是主持生辰曲的排演。”
“可曲谱未准备完全,如何排演呢?”
“这……”
“既然无法排演,那王爷何必还留在这里呢?诵经在佛堂、休憩在禅房;教坊不排演的话,大家暂且回家整顿一番,正所谓‘劳逸结合’,可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此语一出,在场的众乐工皆是眼前一亮,唯独小德子眼前一黑。
“可……这……王妃殿下,王爷若走了,奴才实在无法向康公公交代啊!”
阮葶嫣气定神闲,“如实回禀即可。王爷又不是不回来了。”她面向乐工,朗声道,“明日巳时准时排演,迟到者……”她顿了顿,努力搜刮着脑海中的“酷刑”,然后盈然一笑,“迟到者,罚不准用午膳!”再次转向小太监,“小德子,开门吧。”
小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觉间随着她的步伐,已然来到了门边。当然,尊贵的瑱王殿下也不落后。
他暗自懊恼地咬了咬牙,今日不仅难逃一责,还会是重责!
“哐啷”一声,厚重且密不透风的铁门开启了一道缝,芒光如屑,进而扩大为绸,最后满灌入厅。
阳光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阮葶嫣舒畅地道:“小德子留步吧,待乐工们走后,要照看好那些个贵重乐器,切不可有一点闪失!”
很难想象,这半提醒半威胁的话是从那人畜无害、菩萨低眉之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奴才遵旨!”小德子木然地行礼送行。
蟾露见主子出来了,惊喜地迎了上去。
萧晦与归黯则是颇为意外。
“今日这么早便能回府了?”归黯面露疑色,“不是说莲妃娘娘生辰宴之前,都要关在这大铁笼子里吗?”
“阿黯!”萧晦轻斥了他一声,正色道,“卑职去备轿!”
临行前,他特意叮嘱归黯:“好好保护王爷和王妃,莫要再生什么事端!”
归黯笑嘻嘻地瞟了一眼五名禁卫军,回答:“大哥,你快去吧!”
先前带阮葶嫣来教坊的小太监仍未走;没有康缇的指令,也不敢走,是以这十人“小团队”,还算浩荡地走出了宫门。
萧晦早已安排妥当,接这对小夫妻进入轿中。
起步,前行。
阮葶嫣只将轿帘撩开一半,偷偷向后望了一眼,紧接着便长长舒了口气。
“好紧张!终于出来了!”她捂着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眼一偏,只见段栖椋依旧是坐如松柏,目不斜视。
适才她明明感觉他在看自己……好吧,可能是神经高度敏感,产生了错觉!
在教坊的那短短半个时辰,似乎把她一辈子的“狡黠”都用光了。师父说,与人为善;可她却是“与人刁难”。不过,正如漪薰所言,若想把段栖椋“救”出来,必须要用些小伎俩。
此刻,她不由得担心起小德子会受到康缇怎样的处罚;还有那个送他们出宫的小福子,胸口是否还疼得厉害?
忧虑的一圈人,心思不由得再次落到了身边人之上。
不得不承认,起初,她并未把段栖椋当做“善类”,性子古怪暂且不提,单就无故杀生这一项,她便知自己一辈子都无法与之“夫妻同心”了。可归黯讲的故事以及朱芒的揭示,令她萌生了误解的疑惑。
以俗世之准,周彩絮罪有应得,段栖椋算“为民除害”,可他是刻意布局、还是歪打正着,却不得而知。
唯一能解开这个谜团的,恐怕只有喜娘惠歌的下落了!
除此之外,阮葶嫣那“泛滥”的佛心已经“蔓延”开来,谁能想得到,高高在上的瑱王殿下竟是个受气包!
不可再琢磨下去!越琢磨便越会觉得“父皇驾崩,母妃殉葬,公舅身远,又聋又哑,看似被娇纵得乖张桀骜、实则被控制得闭口捕舌”的段栖椋会像只小狗仔那般可怜无助!
作者有话要说:人前——
七仔:本王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老儿也敢打!
人后——
七仔:媳妇,七郎好弱小、好无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