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天被阮葶嫣和蟾露足足“盘问”了一上午。
世人口中“乖僻邪谬”的瑱王殿下,在小少年的笔触下竟变了个模样!
王府中的所有家丁,都是段栖椋封王、离宫后去“人市”现买的。且他从不挑“健全人”,只选与自己“同病相怜”的聋哑人士。
可能与自己淡漠疏离的性子有关,耳朵听不到、嘴巴不能说,自然不喜看到他人背着主子夸夸其谈的样子。
不论是否存在“嫉妒心理”,至少他从不苛待下人,并还给予了他们最基本的尊严。
至于为何府中连一个女眷也没有……
星天只写了六个字——
「有过。」
「失职。」
「被赶。」
具体是怎样的失职,不得而知。总之从那时起,丫鬟和嬷嬷皆被“退回”了宫中。
时辰已接近晌午,阮葶嫣见“逼着”星天写了十几篇的字,实在过意不去,便放他回去休息。
他前脚刚走,那位“剑当大哥”便来了。
相貌端正的青年礼数周全,准备了一张字条说明来意。
阮葶嫣看罢,不由得面露难色,“这嫁妆我不能收,烦劳你再带回去吧。”
这些绸缎首饰、古董玉器皆出自甘莲心的“私人腰包”,段栖椋又向阮家还了份足以匹配的大礼。倘若她收了这份嫁妆,岂不是让这对姐弟吃了大亏!
她可没有阮谦那般厚脸皮!
剑当读出了她的话,伸出手掌,翻了一翻。
阮葶嫣也将手中字条翻了过来,原来背面还有字——
「若在莲妃娘娘的生辰宴上再穿得像个村姑一般,你便无需去了!」
字迹俊逸不羁,与正面略显稚嫩的笔法孑然不同。
阮葶嫣紧了紧手指,心知肚明这句话是段栖椋亲自写上去的。
原来他对自己昨夜的那身打扮还在耿耿于怀!
她承认,她的粗布麻衣、不施粉黛的确有失王妃身份。可她当然也清楚,入宫的话,必须要装扮合时宜才行。
此刻,蟾露走到她身畔,耳语道:“王妃,您与王爷已经是夫妻了,夫妻之间何必还分彼此呢?您就收下吧。况且……”她斟酌了一下,才小心道,“您的贴身之物,的确……的确不太多……”
说得尽管含蓄,但阮葶嫣完全明白话中含义。何止是贴身之物不多,根本是没几件!
她所谓的“华服”,仅是成亲、回门这几日所穿的喜袍,在寿宴是不能重复穿的;而自己的衣服,除了海青,就剩简衣短打了,首饰也只有师父交给她的那一只竹簪而已。
哪家的王妃能比她还寒酸!
思及此,这份厚重的嫁妆,她是不得不收了。
蟾露见她沉默不再推辞,便对剑当使了个眼色。剑当招呼包括星天在内的六名家丁进来,或抬箱子、或端锦盒,井然有序地穿梭在兰烽阁中。
小丫鬟指挥着他们布置房间,何处放花瓶、哪里摆石雕,面面俱到。
阮葶嫣抱着自己仅有的紫檀木盒子,无声地坐在床上看他们忙活。
看着看着,竟发现这份嫁妆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布料和新衣填满了空荡荡的衣柜,这无可厚非,可为什么连床幔也要拆下来重装?不仅如此,小到一套茶具,大到屏风,都换了个遍!
案桌旁原本空着,此刻多了一架古琴;妆奁上的朴素眨眼丰富得“晃眼”,八宝盒看样子也是满满登登,只待人去一样一样地拆看;香炉三盏,玉香囊八枚,屋子一时间香气满盈……
短短的半个时辰,哪里还能找到原来兰烽阁的影子!
望着蟾露驾轻就熟的样子,阮葶嫣猜出她也是知情者之一,便问道:“蟾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蟾露嘻嘻一笑,“王妃,这些都是莲妃娘娘送给您的。她了解王爷的审美,不想您同他一样住在‘雪洞’里,特意嘱咐奴婢等嫁妆送来后,帮您好好布置一番。”
阮葶嫣听到她如此说,心头百感交集。
莲妃当真心细如尘!
之前蟾露说她本属意郎大人的孙女为自己表弟的妻子,还担心她会对自己心存芥蒂,可眼下看来,娘娘非但不介意她的出身,还待她体贴亲切,更是将自己的爱婢赐给了她。
这份恩情,她实在难以还清啊!
是啊,甘莲心就是算准了她还不清,才会愈加这般厚待于她,原因无非只有一个——希望她能迁就段栖椋。
阮葶嫣无奈地苦笑,也只有心底柔软、善良之人才会觉得高高在上的瑱王需要她一个带发修行的小尼姑来“迁就”吧!
可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既然莲妃有如此嘱托,她也定不会辜负的!
“蟾露。”她神色肃然,朗声道,“陪我去见王爷,我要当面好好谢谢他和莲妃娘娘。”
蟾露欢快地应了声“是”。
可她们的步伐却被剑当拦住了。
「王爷用完早膳便出了门,吩咐小人午膳也不回来了。」
读完字条,阮葶嫣的一腔热情乍然被一泼冷水浇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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