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再喊你一声沈大哥,以后我见了你,会躲着你走。”
女孩扶着少年站起身,说了这样一句话。沈甫想伸手牵住女孩,想说他只是推了人一把,再给人脸上画了幅画,其余什么都没做,这人这么惨根本不关他的事。
沈甫觉得自己被讹了。
沈甫到最后也没拉下脸去和一个平民女解释。他终日望着女孩的通讯玉符,始终没说出什么话。
……
秦肖肖带着曲欢离开,鸭蛋看到浑身是血的人,抖抖羽毛,黑豆眼里满是嫌弃,一直后退,不想载人。
秦肖肖第一次觉得鸭蛋是熊孩子,不得不管教了。
她说:“你给我滚远点,以后我不是你主人。”
鸭蛋哀戚地叫起来,走过来,拿鸟喙轻啄秦肖肖的手,被秦肖肖避开,鸭蛋又去啄秦肖肖的衣服。
秦肖肖冷眼望着,不为所动,她道:“那就给你弟弟道歉。”
鸭蛋黑豆眼眨了眨,受了泼天委屈一样,鸟喙轻轻碰了曲欢的手一下,见曲欢不理鹤,它小心翼翼地又碰了一下。
曲欢同鸭蛋大眼瞪小眼,心想为什么他是只鹤的弟弟?可这疑惑转瞬即逝,曲欢一点也提不起问话的兴致。
曲欢内心很矛盾。比试台旁,他既奢望着能看见秦肖肖,可是又一点都不想见到秦肖肖,他希望姐姐能出现拯救他,但又觉得非常丢脸。所以明明那是个向姐姐装可怜的好机会,曲欢却只是埋着头,祈求秦肖肖不要看见他,不要认出他。
当女孩穿过人群,向他走来,曲欢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开始想哭了。
曲欢以为她离开无迎峰是生自己气了,内心悲伤没有第二个喜翠可以帮他哄人,他现下也没有精力哄人,流笙加上邵婉倾给他的心理打击太大了,亡境溺水使他的神魂到现在还空荡荡的缓不过来,破了自己的禁制让他虚弱得一步三吐血,迫切地想藏起魔气叫他给自己搞得一身伤自愈不了。
曲欢现在都不用装可怜,他本来就很可怜。
秦肖肖让他先坐上仙鹤,曲欢潜意识里觉得不该是男孩子坐后面半抱着女孩吗?他没同秦肖肖说自己的想法,略委屈地抱着鹤脖子。
想哭。
到了无迎峰的结界处,曲欢迟钝地想起无迎峰现在像他一样混乱,不适合住人,也不适合被姐姐看见。
曲欢愣愣地说:“我们去主峰吧。”
是原路返回。
鸭蛋不满地拍拍翅膀,鸣了一声,是嫌弃他,讨厌他。
想哭。
下了鹤,曲欢说要去冷泉平心静气,秦肖肖眸子安静地望着他,问:“可是你的伤口没关系么?那是冰水,你的伤会恶化吧?”
曲欢在女孩眼里看见自己丑陋的脸,连忙躲开了。他破了相,现在非常丑,姐姐一定不喜欢他了,姐姐是在强撑着和他说话。
想哭。
到了冷池,四面苍天大树环绕,中间是一处冒着冷气的冰池,弟子们平日来这里磨炼心性,温度冰得常人难忍,只要有人进入冷池就会自动升起结界,里面人出去前,旁人进不来。
现在秦肖肖在他旁边,曲欢想入冷池,但磨磨蹭蹭,不想被她看见身上丑陋的疤痕,会被嫌弃的。
“怎么?不是你说要来这里?”
秦肖肖觉得这里的超低温实在难熬,要被冻成冰棍了,在池边都想发抖。而曲欢傻站着,一动不动。
“不想自己进去?那我陪你进去吧。”
她说着,拖了鞋就要往池子里走,曲欢却拉住她,“不……”
秦肖肖回过脸,好笑地打量他,“那脱衣服吧。”
曲欢眸子动容地望着她,很快又觉得自己丑陋而躲开视线,眼睫扑闪,“不好。”
秦肖肖气笑了,她今日还偏偏就兽性大发,就想看曲欢脱衣服,她狭起眼眸,目光不善,逼近曲欢,抓着他衣领,逼他低头看着自己,问:“为什么阿离可以,我不可以?”
秦肖肖现在都不介意曲欢海王且乱搞了。
曲欢还是想躲开她视线,距离太近却逃不开,他直直望着秦肖肖的眼睛,眼中全是水雾,仿佛谁欺负他一样。
“……阿离是男的。”
秦肖肖感觉有什么东西劈到自己天灵盖上,半晌,她只有字正腔圆的两个字,“卧——槽——”
秦肖肖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半天又说了一遍,“卧槽。”
秦肖肖承认自己对曲欢非常有觊觎之心,特别是对他的脸他的身子。而曲欢现在形容可怖,诡异地满足了秦肖肖一点点不好为外人道的小癖好——越惨的她越兴奋。
秦肖肖看到他面色苍白就想欺负,想弄红。看到他伤口泛血、净身术擦去又立马沾上新鲜血液就想挤压,想吮吸。看见他眼睛湿润就想把他亲哭,压着他的眼睛舔眼泪。
曲欢什么性子她太知道了,曲欢是真的会哭的,只是现在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哭而已。
由是秦肖肖虽然被曲欢一句“阿离是男的”雷得外焦里嫩,但很快振作起来,反应过来现在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面前这个想转移话题的曲欢,是她对曲欢那明晃晃的觊觎之心!
错过这个村,绝对没这个店!
“你对我一点都不坦诚。”秦肖肖低下眼,状似难过。
曲欢怔了怔,神情更可怜了,忙来扶她,“姐姐……”
“你不早些告诉我阿离是男的,我每日与他待在一起,悉心照顾他,白日给他端茶倒水,晚上与他一张床榻。我因为你,被人愚弄,清白不保。”
曲欢眸子颤动,手微抖。
秦肖肖道:“我因为你,答应了他一百件极其丧脸面的事,你说,你该负责吗?”
曲欢点头。
秦肖肖心里为他的单纯和自己的无耻叹了一口气,道:“那好,你现在听我的。”
曲欢认真看着她,又点了一下头。
曲欢在这种时候总是乖得不像话,秦肖肖都有些不好意思欺负他了。
但就是客气一下,该欺负还是得欺负。
秦肖肖牵着曲欢坐到湖岸边,从储物袋里找出一条色彩鲜艳的丝带,缠住曲欢的眼。
她给他在后脑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曲欢坐得笔直,现在就像礼物一样等着她拆封。
她一层层褪下曲欢的衣服,越到后面手越抖,兴奋的。
曲欢乖乖坐着,完全不反抗。秦肖肖系上他眼睛就是怕他看到自己变态的目光。
曲欢难道是禁欲系的小变态么?为什么学那些高冷怪穿那么多层衣服?秦肖肖手中满是汗渍,觉得这衣服怎么脱也脱不完。
不应该只有一件,顶多两件么?搁这儿俄罗斯套娃呢?
秦肖肖心理压力陡增,直接想扒曲欢的胸膛看。没成功,因为受惊的曲欢往后退了。
秦肖肖像欲求不满的混账,阴沉问:“怎么回事?”
曲欢:“……是件法器。”
秦肖肖怀疑,“那还这么破破烂烂?”
曲欢全身都是伤痕,如果是法器,这也太鸡肋了吧?
曲欢:“……没防御功能。”
“哦?”没有防御功能的法器叫什么法器?
曲欢耳朵羞红了,“唯一的作用是,脱不完。”
曲欢对某些事情阴影极深,所以就喜欢给衣服设上那么一道锁,修为不比他高的人是解不开的。
秦肖肖:“……”专防她这样的色魔是吧?
秦肖肖撂开手,放弃自己亲自拆开礼物的乐趣,闷闷道:“你自己脱。”
曲欢犹豫两秒,揭了自己外袍。看得秦肖肖倒吸一口凉气,伤口黏在衣服上,血肉模糊,曲欢脱衣的动作丝毫不放轻,直接撕扯开来,这看起来也太疼了。
曲欢脱衣服前,秦肖满脑子想入非非,而脱完后,秦肖肖反倒只能看见他的伤口,满眼心疼,“怎么这么像并蒂莲煞咬的?”
曲欢点头,“就是。”
“那如何办?”
秦肖肖本想给他上药,但现在知道了是魔物伤,普通的药收效甚微,只徒增疼痛。
曲欢想起小时候,道:“姐姐呼呼就不疼了。”
秦肖肖脸却爆红了,怎么呼?呼哪里?胸膛?不怕她上嘴咬吗?
秦肖肖艰难抵抗着内心的欲望,摇头,“不呼。”
曲欢在跟秦肖肖纯情,而秦肖肖在跟曲欢黄色废料,二者脑回路凑不到一起去。
曲欢失落道:“姐姐只喜欢小孩子,小时候姐姐会帮我呼呼,现在却不愿意。”
看不见曲欢的眸子,只见他低垂着脑袋,蔫巴巴的样子,他头上若有朵小花,小花都要凋谢了。
秦肖肖不能想起他小时候,一想起便觉自己过分。秦肖肖又摸摸他脑袋,少年乖巧地蹭蹭,秦肖肖却又看见他满身刺目的伤疤,心疼极了。
“因为长大了当然就会不一样了。”秦肖肖哄着他。
曲欢在某些地方天真得可怕,“可是姐姐依然同我在一起,这一点没有变过。”
曲欢会怀疑刘歆雅如何,周围人如何,而秦肖肖一开始就暴露无遗,曲欢不用怀疑她。而且秦肖肖非常包容,对他的众多秘密不会觉得难以接受,对他的许多不好行为生气完会原谅。
曲欢觉得她和这里的人不一样,她的是非观、恩怨观全部都与众不同,曲欢并不讨厌。
他道:“我喜欢与姐姐在一起。”
秦肖肖猝不及防被打了一记直球,开始后悔捂住曲欢的眼睛了,因为曲欢的眼睛最是好看。
没看到会觉得错过很多东西。
而且曲欢他现在,光着半个身子!
啊啊啊啊啊!
还好捂住他眼睛了,不然秦肖肖绝对觉得他在表白啊!!!
他们为什么要在冷成狗的地方说这种话?不嫌闲话冻人么?
秦肖肖哆哆嗦嗦地抖着身,却觉心里暖洋洋的。
她红着脸道:“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