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系统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小怂包怒火中烧,又心疼得要死。
直到此时,他才真切地体会到了,少年遭遇的一切,并不是小说里寥寥几句冷冰冰的文字就能概括的。
那是他这种从小生活在平安年代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想象不出的黑暗和残忍。
他忽然觉得,大反派黑化后,能把曾经欺负过自己的那些人都杀死也挺好的。
既然世界没有公平可言,那就成为自己的刽子手,有仇报仇,一个都不放过。
那是一群人渣败类,他们不配活着。
幸好他来了,小怂包庆幸地想。
如果说,在穿书之前,他还抱着一种做任务的心态,而此时真切地触碰到伤痕累累的少年,将可怜的小狗带回家,他便彻底下定了决心。
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少年,拯救他最心疼的大反派。
小怂包清洗的动作不禁更加温柔。
然而少年的身体实在是太脏了,如果不愿意加重力道,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搓洗。
小怂包耐心十足,给少年的全身上下都涂满了香喷喷的泡泡,用柔软的毛巾仔仔细细地清洗少年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他小心地避开了一些严重的伤口,但沐浴露到底还是沾了上去,更何况,少年的身体就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的,根本避不开。
大反派浑身上下都传来火辣辣的疼,伤口里好像有无数把小刀在搅动,又好像有无数细小的火苗在灼烧。
之前有人故意往他的身上泼盐,就是这样的感觉。
但他知道,面前漂亮香软的少年,并不是在故意伤害他。
大反派甚至觉得自己舒坦得要命,不仅浴缸里在冒泡泡,他的心脏也泡在了浴缸里,咕噜噜地冒着泡,酸酸麻麻的。
小怂包轻声说:“沐浴露碰到伤口了可能会有些疼,但是必须要洗干净,才能好,你稍微忍一下下哦,我尽量轻一点。”
大反派还是不说话,他只是在心里想,已经很轻了,比天上的云朵还要轻柔。
小怂包:“话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大反派身形一僵,蜷起来的手指在膝盖上下意识抓了抓,耳朵湿漉漉地耷拉着。
小怂包一顿,想起来——
是了,书里的大反派从头到尾都没有姓名。
对于一个人来说,姓名就代表这个人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但是对于大反派来说,他根本不需要和这个罪恶的世界有任何关联,又何必在意别人用什么称呼自己呢?
想到这里,小怂包又开始心疼了。
他得好好给少年一个名字才行,一个全世界最动听的名字!
小怂包重新打开了花洒:“我现在给你冲洗一下头发,你把眼睛闭起来,否则泡泡进到眼睛里会很疼的,好吗?”
大反派顿了顿,在小怂包耐心的等待和温柔的注视下,终究还是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嗯,真乖!”小怂包忍不住轻轻摸了一下少年湿漉漉的头发。
大反派身体顿时更加僵硬了,尾巴就像一根木棍似的直挺挺地杵在浴缸里。
12
最后,小怂包足足换了十几缸水,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把大反派搓干净。
他把光溜溜的少年用柔软干净的吸水毛巾包起来、擦干,牵着他回到卧室。
床上摆放着干净的新睡衣,是仆人特意给大反派准备的。
小怂包拿过睡衣,就要给少年套上,却忽然被一只干瘦的手握住了。
“怎么了?”
大反派松开了小怂包的手腕,将衣服抓到了自己的手里。
“是想自己穿吗?”小怂包成功解读到少年的意思,“好,你自己穿,我先去洗个澡,就在房间里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出来,好吗?”
说完,他便也转身去了浴室。
给小狗洗澡真是一件体力活,他浑身又是水又是汗,太难受了,要赶紧洗一个澡才行。
小怂包走了,大反派快速给自己穿好衣服,然后就拘谨地坐在小怂包的床上,悄悄打量面前的房间。
卧室布置得舒适而温馨,恒温系统将室内的温度保持在一个人体舒适的范围,空气净化器的味道是清新的草木香,屁股下的床又大又软。
大反派心想,如果他不是在做梦,那他一定是来到了天堂吧。
忽地,他的目光不经意瞥到一面镜子,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脸。
大半边的脸已经没了肉,新长出来的皮坑坑洼洼,扭曲得不成样。
狰狞、丑陋,好像地狱爬出来的魔鬼,光是看一眼,就恶心得想吐。
大反派晃了一下神,连忙狼狈地挪开视线,低下头,抓着裤腿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13
小怂包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兽耳少年还保持着他进去前的姿势,耷拉着耳朵,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
听到他出来的动静,大反派的耳朵尖下意识地动了动,然后悄悄将脸往里面侧了侧。
小怂包没多想,打开通讯器看了一眼,发现在一个多小时之前,管家就给他发了消息,说是医生已经到了,就等候在客厅。
平白无故让人等了这么久,小怂包顿时感觉十分不好意思,连忙发消息让管家把人带上来。
交代完,小怂包放下通讯器,起身蹲在少年面前,抬起头望着他:“你受伤太严重了,我给你叫了医生过来看看,一会儿检查的时候你不要害怕,我就在你身边陪你,好不好?”
大反派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极为精致漂亮的面庞,愣了愣,慌忙闪躲地撇开眼睛,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小怂包一愣。
系统感觉心里不太舒服:“大反派是不是不开心啊?”
小怂包呼吸很轻:“是吗?”
系统:“你进去洗澡后,过了一会儿,拯救值忽然下降了一点,然后就再没有涨过了。”
小怂包:“可能是回想起了之前不太开心的经历吧。”
说起来,从见到大反派第一面到现在,他还没有听大反派说过一句话。
要是不想说倒没什么,要是是嗓子坏了说不了话,可就遭了,一会儿得让医生一起看看。
14
医生很快带着小助理上来。
小助理看到大反派的脸的瞬间,忍不住厌恶地皱了皱眉,嘴里发出一声嫌弃的轻啧。
大反派耳朵颤了颤,慌忙抬手,将自己的脸藏了起来。
小怂包猛地站起来,挡在大反派身前,冷漠地看向小助理:“你这是什么表情?”
小助理在出声的下一秒就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了,赶紧惊慌地道歉:“对不起!”
小怂包没理他,而是扭头看向医生:“我家花钱请你,就是为了让你的学生随便欺负我的人的吗?”
医生一惊,忙说:“对不起,小少爷,我这就将他辞退,以后再也不会带他过来了。”
小助理面色登时一白。
这个少爷虽然是出了名的刁蛮横暴,但因为出手阔绰,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在这栋别墅里寻一份差事。
他能成为小少爷家里家庭医生的助理,也是因为他的爸妈和家庭医生有点亲戚关系,才能挤进来捞点油水的。
没想到才见面第一眼,他就被小少爷亲口轰了出去,原因居然仅仅是他对一个丑陋的奴隶皱了一下眉头??
小助理心里完全不能接受。
然而小怂包现在就是一护崽的老父亲,见不得自家孩子受半点委屈。
医生:“还不快点给我出去?还等着小少爷亲自请你吗?”
小助理内心再如何不平衡,也只能羞恼不已地离开了别墅。
医生赶紧对着小怂包赔罪,在心里狠狠抹了一把汗,不免对那惹麻烦的亲戚很是不满,对待大反派的态度,也愈发小心恭敬。
星际时代的医疗技术十分发达,基础的皮肉骨骼的伤,用随身携带的设备就能检查。
大反派皮肤腐烂的程度太严重,所有的伤口都没有经过第一时间的处理,拖了一整年,永远都在增添新伤,内部神经几乎坏死,不是普通的仪器扫一扫就能治好,需要每天浸泡药浴。
其次是耳朵和尾巴。
耳朵不像皮肉,可再生,剪掉了之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尾巴的骨头已经断了一整年,骨头现在完全长错位了,需要把骨头打断重组,再结合上面的药浴静静疗养。
再然后是牙齿和指甲,拔得太频繁了,再多拔两次,牙龈和甲床就得坏死。
最严重的,就是脸了。
现今医学方面最大的难题就是神经类毒素,再就是和精神力相关的,后者可谓无解。
星际兽人都有精神力,精神力越高,越容易导致暴动。
一旦精神力暴动,死亡率就是100%。
至今还没有一种能够成功治疗精神力暴动的有效方法。
大反派的爪子里有神经类的毒素,致死他的脸部皮肤坏死,非常严重,目前的医疗没有完全解决的办法,但比起无解的精神力暴动,至少能改善一下病症。
小怂包听医生的讲述,都快心疼死了,只能期待快点遇到主角受,让人家帮忙治疗一下。
小怂包问:“他的嗓子有受伤吗?”
医生:“没有,是正常的。”
小怂包:哦,那就是只是单纯的不愿意跟他说话了,伤心。
15
尾巴的骨头错位不是一两天了,不着急今天就复原。
今天是大反派到家的第一天,骤然到了一个新的环境,肯定会不适应。
小怂包想让大反派先好好休息,明天医生会把药准备好后,再一起送过来,同时帮大反派进行正骨。
医生走了。
小怂包心疼地望着面前的少年,没有说什么“你以后一定会恢复容貌”之类的话。
他再次在少年的身前蹲下来,看到少年又抬起手想挡脸,温柔地握住了少年的手腕,将他的双手轻轻拿了下来。
“没关系,既然我把你带回了家,那么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丢下你的。”
小怂包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你相信我,好吗?”
大反派呆呆地望着少年的眼睛,异色的虹膜里倒影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心脏怦怦跳,头一回忘了躲避。
小怂包忽然轻轻地说:“你的眼睛好美,像玉石一样。”
大反派垂下的睫毛颤了颤,尾巴别扭地扫到了身前,不小心蹭到了小怂包手上被大反派咬过的伤口。
小怂包条件反射缩了一下手,有点痒。
大反派盯着他那一块在雪白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的伤痕,第一次感受到了懊恼的情绪。
小怂包:“你是不是还没有名字?那你以后就叫……小玉,好吗?”
希望你的眼睛和灵魂,永远都像玉一样剔透纯粹,洗掉污秽,迎来新生,再也不会像原著里那样陷入绝望,走向自毁的灭亡。
“小玉。”
小怂包站起来,坐回了大反派的身边,笑着举起手,试探着放在了少年的耳朵上,温柔地摸了摸。
大反派的耳朵忽然传来一阵过电般的酥麻,一路传递到头皮,脊椎骨都融化了。
别人只会用剪刀剪他的耳朵,带来钻心蚀骨的痛苦,还从来没有人会用这么柔软的手,抚摸他的耳朵。
感觉……好奇怪。
大反派心尖烫得厉害,他的手指蜷了又蜷,最终还是遵循内心地从床上跪了下来。
低头。
虔诚地亲吻在了小少爷手上那一抹被自己咬出来的伤痕上。
“主人。”
小怂包的皮肤一麻,脸腾地红了,强忍着没有把手抽回来。
不行不行,此时此刻正是和大反派建立信任关系的关键时刻,虽然疑似变成了主仆契约……
但这可是大反派第一次对他的话有所回应,他可一定不能有丝毫排斥的表现!
要是不小心打击了小狗狗单纯脆弱的内心,可就糟了!
“……嗯!”小怂包咬牙应了,脚趾在地毯上抓啊抓。
主人什么的,也太羞耻了叭!!
喊出口的瞬间,大反派忽地感到内心获得了巨大的满足,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小主人为自己解开了脖子上的链条,但他却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再次带上了项圈。
“主人。”
他又喊了一声。
然后垂下脸,闭上眼,在小少爷柔软的掌心里轻轻蹭了蹭。
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