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是不是出事了?皇上呢?”
蓝影飘然而至,身法奇俊,定定望着夏未,又是沉不住气地朝暖阁飞奔。
见他去守着燕韫,夏未便放心去太医院。
只是尚未行出,忽听身后蓝影又疾掠而至,恭敬道,“侯爷,您去守着皇上罢,属下去请御医前来。”
“哦。”
夏未应下。
殊不知,蓝影进了暖阁又被天子训了出来,是以才有这一遭。
一瘸一拐地回了暖阁,见天子已醒,正襟危坐于榻上,明黄衣袍上鲜血在一缕缕往下滴落。
“过来。”
压着眉,天子冲他伸出手。
夏未顺从地赶过去,却是为了查看燕韫的伤。
没想到,却反被燕韫俯身抄着膝弯抱进了怀里,接着就扒他裤子。
“你干甚么?”
吓一跳的夏未几乎要蹦起来。
“乖,朕看看你的腿伤如何了。”天子轻声细语,像换了个人一样。
夏未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他,“可是你还在流血啊。”
“朕没事朕不疼。”
翻开裤子,如想象中一般,包扎布上殷出鲜血,见之,燕韫只觉心都揪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病人,每天都在战战兢兢等待着丧钟的敲响。
尤其是看到夏未脸色惨白如雪,却全无半丝痛意。
燕韫稳了稳心神,最不愿意问出那句话,“夏未,你可感觉到痛么?”
“说来奇怪,我不觉得疼,但是行走起来却依然一瘸一拐地……我觉得应该是快好了……”
夏未浑然没察觉到天子心头的阴霾,于是坦然地答道。
“这腿伤,没有我的药,医治不好,你身为皇帝又如何,你能医好他么?哦,我知道了,你想看着他慢慢死在你手里。”
黑衣男子的话再复响彻耳边,燕韫心头再添浓厚愁去惨雾。
“皇上,御医来了。”
蓝影腋下夹着御医和药箱,速度赶来。
“朕不要紧,先给夏未查看。”
燕韫急忙将少年的伤腿坦露开来,“顾御医,夏未感觉不到疼痛了,是不是病情又重了?你可还有别的法子?”
“皇上……”
顾御医呆呆地看着一向阴沉寡言的天子,竟然像个普通的平凡百姓一样心急火燎地,这还是天子么?
不等顾御医开口,一只冰凉的小手探出,突然握住天子的大掌,接着夏未温声劝慰,“那黑衣男子有药,到时我们追踪其行迹便是,皇上你先看伤,否则流血过多的话,可就需要微臣担心了。”
说着,示意顾御医给燕韫看伤。
燕韫身上处处剑伤,却无一处致命,足够让他痛上数日。
夏未抿唇思量,实在想不透,为何黑衣男子对燕韫没有下杀手,莫非对杀掉一国之君心存顾虑,还是另有图谋?不管如何,可以排除一点,黑衣男子并非恭王那一派的人。
很快包扎完,这时其他太医也姗姗而至,为夏未腿伤重新更换药包扎。
至此,天子挣扎着起来,要继续处理政务,发出一连串旨令,追查黑衣男子下落,以及二日之后公主出嫁等诸事。
最后实在扛不柱,倒头闭上了眼。
他历来睡眠极少,将满朝文武熬得人仰马翻,这次受伤,像是抽干了他最后一丝精力,人终于是倒下去了。
这是顾御医走过来,觉得有必要将病情告知病人清楚。
夏未听罢后,清淡地点了下头,星眸深沉,“此事,本侯都知晓。”
“那侯爷可有什么法子不?”
顾御医心焦,接着抬出皇帝,“您看到了,只要侯爷一日不愈,皇上心绪一日不宁,这下子受了重伤,更添忧病,侯爷还是赶紧好起来为上啊。”
这些表面上看都不干他的事,但实际,皇上只会继续向顾御医施压,可他医术尽止于此,再无可施展之术啊。
一抬眼,发现蓝影正竖耳听着这边。
夏未遂冲他招招手,“蓝大人可有好法子没?”
正说话间,夏福由外头跑进来,显然是听说了消息,知小主人无危险后,夏福捡起地上的匕首,若有所思。
“靠血迹追踪,还差一些,黑衣男子甚是聪明,不会能追到他。”
接着,便有人来报,正是先前天子旨令的御林卫回报,说是血迹消失,追踪失败。
蓝影眉头皱紧,也是一时无语。
随之,鼻青脸肿的苏公公缩头缩脑地从外面赶进来禀报,田尚书求见。
夏未看了一眼,发现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前去御书房。
搬了个椅子,坐到龙椅旁边,就着御案办公。
田尚书进来之后,人都傻了,刚要跳起来发难,蓝影一脸威严,“尚书大人,您不会是前来找不痛快的吧?”
“皇上呢?老夫要见皇上!”田正可不是好胡弄的,挺着脖子就喊。
眼下,除了皇上,还真没人能震住他。
他这副样子,连蓝影也大感头疼,总不能说出实情吧,皇上遇刺若传出去,只会使国体动摇,他正欲开口时,就见夏福上前拿捡到的匕首抵住田正的腰,同样一脸威胁,“再乱叫,我捅死你!”
偏偏,御书房没人阻止,就连苏公公也冷眼旁观。
被抵住的田尚书顿成了锯嘴的葫芦,又惊又怕又怒。
待田正老实了,夏未示意御林卫把追查黑衣男子的消息与之交流。
最后才道,“把守城门,暗中盘查,黑衣男子必然不会出城,加派人手严查城中,每家每户地搜,注意不要惊扰百姓……田大人,皇上给你三日时间,现在还剩多久?你是听从本侯命令行事,还是听皇上的命令行事?告诉你,皇上近日劳累,小憩一会儿,如今可快要醒了。你是现在去办事,还是等皇上醒了问你办事不利的罪责?”
田正非常无语,又无可奈何。
但他又查到数处可疑之地,有可能藏着黑衣男子。所以,现在听了夏未的命令,以后功劳算谁的?
“算你的!”
夏未蓦地发出声冷笑,仿佛看透他的想法一样,“查到黑衣男子,田大人立首功一件!还有问题么,没有就滚!”
这陡然发火,吓田正变色,赶紧灰溜溜就逃了出去,离开一段距离之后才猛地察觉,他竟然被夏未给镇住了,岂有此理!
田正离开之后,夏未命人取了帝都舆图,叫了蓝影到近前,仔细研究这里每一块地皮,连犄角旮旯也没放过。
“田尚书已经去追查黑衣男子了,侯爷也要追查?”蓝影不明白夏未究竟要做什么,现在看他的架势,是要全面接管政务代替皇上,蓝影虽觉得这不符合规矩,但也不敢质疑,于是只说了这一句话。
“双管齐下。”
夏未说道,星眸有着坚定之光:“必须尽快找到黑衣男子,把这事解决掉。”
燕韫满身的剑伤都是为他挨的。
当时直接把他交出去就可以,却偏偏要阻止黑衣男子。
夏未就要趁黑衣男子受伤空虚之际,尽快抓捕。否则等黑衣男子养伤好之后,卷土重来,定不会有好结果。
也是由此事上看出,燕韫哪怕是死,也不会放手。
明白这件事,夏未内心不知是喜是悲,但理智却告诉他,先解决黑衣男子一事。
要么受到伤害的只能一直是燕韫。
不想让燕韫再受伤?
可,现在的夏未也搞不清了自己是出于何种心理。
“帝都这几处地方,都要重点搜捕。”
夏未将舆图上的重点一一标注出来。
“怕是我一人忙不过来。”蓝影摇头,“此前皇上派轻功高绝的御林卫守着侯爷,可惜,黑衣男子到来之际,都被取了首级,现在无可用的轻功高绝之人。”
“没事,你先搜,剩下的我来搜。”
夏未一点没被难为倒。
天黑之际有奏报传来,康威将军带领着三千精锐,乔装出城,赶赴北幽之地。
夏未点了点头,若非他有腿伤在身,这次他要亲自前去,擒贼先擒王,把恭王抓来献给皇帝,也就没这场战事了。
“明日宁国迎亲队伍前来,皇上又遇刺,定然消耗精神,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呀。”
苏公公走上前来述道。
夏未想了想,“让礼部去接待,反正皇上要嫁公主并非是为了与宁国交好,一切按皇上先前的计划行事,这次皇上不见宁国使臣。”
“这……”
苏公公为难,如果真这样的话,那嘉公主嫁到宁国必然不会有好的待遇,将要受尽磨难吧,她可是侯爷的亲外甥女。
侯爷也能狠得下心。
“就这么定了,先让皇上养好身子再说。”
夏未这话刚落,忽闻到一股药味,原来他喝药的时间到了。
想到中午喝的那药,让他睡得昏天暗地,夏未当场直接拒绝,“顾御医,既然这药不能医治好本侯的伤,那便断了吧。”
“侯爷,这药并不仅仅是医伤,您近来胸口并不甚疼痛了吧,便是这药的作用,若是断了药,心疾发作,可不是好玩的。”顾御医不赞成,执意要他喝药。
夏未这才意识到,遂道,“好,但你重新煎一碗过来,本侯不想睡觉,将味药祛除……”
“太医院研究出来的方子,哪怕祛一味药,也会使疗药大为下降,侯爷还是按原来的方子喝吧!”
“无妨,本侯经得起痛。”夏未很坚决。
“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呀。”把顾御医打发走,夏未扭头撵蓝影快去做事。
随后命令苏公公守着皇帝,夏未准备一番,这就出宫。
“侯爷,您出宫干甚么去?”苏公公公哭丧着脸,就好像夏未这一出去,永远就不回来似儿。
“拜一下夏氏一族的族长,打听点事,而且也要搜查黑衣男子。”
夏未说道,示意夏福去准备,“公公放心,本侯喝了药前去,不会耽误养身子的。”
“可是皇上不让……”
“他不让也得让。”
夏未拂开苏公公的手,语气严厉了些,像斥不懂事的小孩子,“你且先瞒着,皇上用的药不是有睡眠成分么,天亮之前他醒不过来的,本侯那时侯会回来,放心吧!”
听小侯爷这么说,苏公公委委屈屈地抹泪,终究是放了点心,可还是依依不舍,“侯爷,您可得早些回来,您不按时回来呀,怕是再也不能见着活着的奴婢了,看看奴婢这脸,都是被皇上打的……”活脱脱的小媳妇模样。
夏未抚额,“你做什么事了,叫他气得打你?”
“奴婢,奴婢……”
苏公公支吾地不敢说,他怕再被夏未打。
“行了,守着吧,以后少做些事。”夏未说罢,饮了药,一步出了御书房。
虽说这腿伤不痛,给他行动方便极多,但夏未也知道,自己这情况坚持不了几天,腿骨坏死倒是小事,怕是会危及生命,夏未不怕死,可他死了,保不齐那男人要发疯。
不管如何,先捉住黑衣男子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一更吧,先存些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