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烙也笑,只是他却说了句不相干的话,“皇兄,我听闻冠军侯府那小世子,自打乱葬岗遇险回归之后中,便似更富霜雪之姿,却不知是怎样的一番气质,正好今日见识一下。”
恭王横他一眼,“从前你不是说他徒有其表,不过是个‘小书呆子’,今日你莫要误了正事。”
“若是事成,为兄把那小书呆子绑到你院里去,随你见识。”
燕烙一向唯恭王马首是瞻,现如今听他皇兄保证了,便也暂时按捺下来。
只是他那双冰透的眸底却是一片兴味。
心里另外想了下,杀掉夏未,对燕韫来讲算不算是一种打击?
辰时
天色大亮,可外面的雪却并没有停歇的意思。
夏未从病重的老侯爷屋里踱步而出,去了侯府的兵器库房,挑了一把衬手的短刃。
斜斜插在腰间,以袍服盖住,外表无恙。
夏福忧心忡忡地看着,“世子爷,让奴婢跟您去超然楼吧,有什么事……”
“你去了只会添乱,府上照顾好老侯爷。”夏未星眸有一缕深刻的冷意,比这漫天的冰雪还要寒。
不一会儿,邹寒赶过来,抱拳:“世子爷都已经准备好!”
今日冬节。
百官休沐,大雪纷飞。
街头的商铺,有的关门歇业,有的则是红火火地开着甚是热闹。
马车中,邹寒不由地问,“世子,皇上他真的会到这超然楼吗?”
当初皇上还是做齐王的时候,应该会来。
现在皇上刚登基不久,正忙的时候,就算休沐,皇上也应该没时间吧。
“不管皇上有没有时间,本世子是一定要有时间的。”
夏未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看了邹寒一眼,交待:“到时你保护本世子,至于皇上那边……莫要理会。”
“呃……”
邹寒还以为,世子会叮嘱他护驾。
好吧,世子爷还是很现实的。
夏未却是知道,以燕韫的个性,他不可能以身犯险,他不会来的。
今日这超然楼一会,是夏未当顶梁柱,他才是火力集中点。
探手摸了摸腰间的短刃,夏未咬唇。
他内伤没好,如今的他又恢复到了前世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笨蛋企业家。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平安渡过。
夏未心里没底,但他实在不想再依靠复活系统。
此物虽然能复活,但由死到生的过程,是对人类意志的不断摧毁磨灭。
如果没有面对强大痛苦的强大意志,活著,便如同行尸走肉。
巳时初,雪下得小了一些。
冠军侯府的马车是一驾不起眼的小马车,此刻正没入到街头一片苍茫的雪堆里面。
中午时分,超然楼这条繁华的帝都大街,将会有一场庆贺冬节的盛事。
百姓们乘着风雪,人人华服裹身,往来如云。
城中内外庙宇,人们纷至踏破铁鞋无觅处来,香烛尤其丰盛。
不远处已有鼓声丝竹而起,往来俱是缤纷笑语欢声。
邹寒看到这一幕,不禁扭头望着世子爷,确定是在这样的地方会有事故发生么。
会有多伤及无辜啊?
“去超然楼订个位子吧。”
夏未轻叹。
自打昨日从皇宫出来,夏未曾想过今日情形,也想过包下超然楼,以免会有无辜者被误伤。
可惜,即使有权有势,有些事情也不是能够轻易解决的。
哪怕是今日,订个位子也需要现场实时,超然楼不接受预订。
夏未几乎怀疑这超然楼背后的老板,也是跟他一个,是个现代的灵魂了。
不一会,夏未坐在超然楼靠窗的位置,目光透过窗外,看到那里一片白雪茫茫的天地相接处。
而楼下的人头攒动,乐声奏起。
超然楼内,银炭燃燃,美仑美奂,点缀着无尽采缎绢画。
香气馥馥的食物,是肉糜馅的馄饨。
不知是用了怎样巧夺天工的厨艺,勾得人肚子里馋虫都出来。
夏未抚唇,忍不住道一声,“馄饨,来一碗。”
在他那个世界,冬至是吃饺子的。
还没吃过这个世界的馄饨。
“是。”
邹寒出去,叫住伙计上一碗馄饨。
很快,香喷喷的馄饨送上来,令夏未失望的是,白水煮的,一点青菜像是香菜什么的都没放。
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香菜有没有传入。
但有香菜,总归是增色的。
“世子,还有调料。”
很快,就见邹寒亲自端了一张托盘过来,里面放着八种调料,任意增删。
绿的,红的,紫的,白的……
鲜的,辣的,酥的,咸的……
夏未每样都放了一点,与白水里面的馄饨拌了拌。
结果邹寒接过来侍候,“世子爷,是这样吃的。”
他取了一只白色的小瓷碗,把一只馄饨放进去,然后又把八样调料都放进瓷白小碗内。
使形状皎好,透明,连里面青的肉色的馅也能看得清楚,与调料拌了之后,呈到夏未面前,“世子爷,您用。”
“嗯。”
夏未捞了一口。
这馄饨形容就像他那个世界的水饺,但与水饺的元宝福态的形状不同,这馄钝略长,像是偃月形状。
入口的味道,是咬破之后,唇齿留香的爽滑肉靡油香,加上调味料的酸辣酥,仿佛一时间夺走了人的所有知觉,都集中在这口腔之内。
“好吃呢。”
夏未含糊地道,接下来不用邹寒侍候,他要亲自来。
刚拌好了第二只,眼角余光就看到窗外那道欣长挺拔的身影,却不是燕韫又是谁?
夏未心头咯噔,顿时所有的食欲退得干干净净。
他终究还是亲自来了。
正在这时,楼下燕韫若有所知般仰头朝这边看来。
二人四目相对。
夏未一时觉得口干,只见燕韫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袍服,很单薄,他那双凤眸却如这寒冷的凛冬,没有一丝温度。
被这位年轻的帝王仰视着,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非但没有一丝优越感,反而犹如坐针毡,实在难安。
起身,夏未遥遥冲楼下之人点了下头,这就要下楼将人接上来。
“世子。”
邹寒紧随其后。
目光在整个超然楼内一扫,楼内楼外被他安插了数十名不等高手,以防不时之需。
夏未急急忙忙朝楼下赶,楼梯上擦肩而过数人,对他着意侧目。
一路来到超然楼门口,却见有大批的乐师舞者一路奏乐而过,根本无法穿过街道。
他凝望着对面。
心下既意外又乱腾,为什么燕韫会亲自而来呢,在夏未心里,这根本不符合新帝的秉性。
如果新帝要做到突其不意,那很好,他做到了,同时眼下这场景也极为危险。
你不知道这满大街的人,什么时候窜出刺客,出其不意就被其取了性命。
人不太多了,夏未急忙穿过街道,身后邹寒紧紧跟随。
突然眼前一花,夏未觉得手一紧,被人拽了过去。
入目,是一双漆黑却冷峻冰透的眼眸,夏未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但对方却准确叫出他的名字:“夏世子,还记得本王么?”
“您是……梁王爷。”
翻找记忆库,终于搜索出这个人的身份。
只见此刻梁王燕烙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舞者装束,不仔细看,根本就识不出他真实的身份。
他拉着夏未往前走,仿佛没有威胁,“方才本王看到大皇兄燕韫了,不过已经有一拨人去对付他了,你不必过去,免得伤到你。”
“你现在捉我,不是为了伤我?”夏未反问。
他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召唤邹寒动手。
来者不善,但夏未还摸不到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
“大皇兄很聪明,召了七皇弟燕阑把守住帝都城的所有出口,夏世子你与七皇弟可有交情,如果把刀架你脖子上,七弟会不会妥协?”
梁王爷说话,就像是开玩笑一般漫不经心。
夏未捉住一点他话中的关键,“你与恭王爷想回到封地去?”
皇帝当然要把这帮得了封地的王爷们都拘在帝都,不可能放他们回封地。
每个人回到封地,都是土皇帝,到时候还听不听皇帝的调遣可就两说了。
这还算是好的,如果他们起事,那就更糟糕!
“呵,错。”
梁王爷丹齿素唇,咧开一抹充斥着冰凉地邪气的笑,那笑容与他的大皇兄有几分相似,夏未心里立即就升起不好的预感了。
梁王爷毫不隐瞒,坦率得令人震惊:
“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做了两手准备。一手嘛,杀了大皇兄,让二皇兄做皇帝;第二手嘛,回到封地,起事,夺回本该属于大皇兄的皇位。”
这位王爷说这样的谋逆之言,竟跟过家家一样轻松恣意,令人吃惊。
夏未不禁头疼,“梁王殿下,先帝不是将皇位传予当今圣上了么。”
“大皇兄他有痼疾,不适合做皇帝。”梁王冷冷地道。
夏未:“听说皇上的痼疾已经痊愈了。”
梁王:“那就当他没有痊愈吧!”
夏未:“……”
很快,二人来到帝都城西门。
这里是城中守备最为松懈的一处,其他的出口均是只进不出,有重兵把守,七皇子练兵是出了名的严酷,手下的兵将能够以一敌十。
城西门虽然守将不多,却个个骁勇善战。
在一座酒楼二层停下,梁王爷摸出一把弓箭,对着守门兵将“嗖”地激射出一支。
箭矢有毒,那兵士应声倒地。
旋即西城门大乱。
在连续三名兵士中箭身亡后,剩下的兵将终于看清楚是这边酒楼上的人放暗箭,旋即以箭而射。
“夏世子,听闻你武功高强,你先挡一会吧!”
说罢,梁王纵身一跃,下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