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风一回来，林知心花怒放，道：“隔壁田婶子主动把她家该分到的那套三室一厅换给我们。”

这样就够住了，顾香和顾回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原来真是这事，临走时薛权海欲言又止，估计就是想要跟他换，何止薛权海，顾成风心算的过来，至少七八家住房都紧张，需要大房子。

如果真换了，多少人都会眼红他家多出一间房，说不定以为林知接妹妹侄子过来，就是为了找领导换大房子。

顾成风不想林知被说嘴，宁愿不要多出的一间房。

他道：“两室一厅也能住的过来，还是不要换了吧。”

“不是，是婶子真心想跟我们换。”

林知悄悄往走廊看了看，没人听墙角，她压低声音说：“田婶子不想婆婆带小叔家的儿子来常住。”

田婶子只生了一个女儿，她婆婆观念陈旧，因此偏心有孙子的小儿子，经常从大儿子这里要东西要钱补贴小儿子。

顾成风略一琢磨就想明白了，田婶子是不想养婆婆的同时，还要养小叔子的儿子。

他道：“可是，可以和别家换呀。”

林知心里想，顾成风查案子行，这么简单的家庭矛盾，他怎么就看不透呢？

她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如此贤惠，把你妹妹、侄子接到身边给吃、给住、给上学，我多么伟大，多么值得表扬，田婶子把大房子换给我，是对我行为的肯定，她肯定、表扬我，那她的行为同样值得表扬，你懂了吗？”

再不懂顾成风就是个傻子了。

“所以，换给别人，她婆婆会说儿媳妇黑心眼，故意要小房子不让她来住，但换给我们，别人再说，就是否定你跟田婶子大公无私的行为，是要被谴责的，是这意思吗？”

林知：“全对，但肯定还会遭人眼红、嫉妒，所以呀，你去外头忙一整天别露面，等房子分好再回来。”

“你一个人能应付吗？”

“怎么能是我一个人呢，还有你妹妹和侄子呢。”

…

给顾成风打发走，林知三哥林在明带着两包衣服来了，一包是林知做姑娘时在家的衣服，一包是三哥少年时期的衣服。

“妈叫我送过来，捡的都是好的，你看着挑几件给顾香和顾回穿。”林三哥道：“妈说，能不买就不买，省点钱。”

林知翻了个白眼给三哥，明明是个好心，话说出来这么讨厌呢。

她翻了几下，确实都是好衣服，没有一件有补丁，比顾香和顾回带过来的破烂强多了。

本来能做好人，现在给了东西还不讨好，林知索性把包都给顾香和顾回，说：“不嫌弃就挑两件先穿着，等分好房子，我再带你们买新的。”

“这些衣服已经很好很好了，顾香忙道：“谢谢三哥，谢谢嫂子。”

林知想起了什么，道：“今天分房子，你们俩还穿老家的衣服。”

她自己也换了件朴素的半旧衣裳。

…

分房子现场果然吵起来了。

“谁家没个困难，凭啥大房子换给小顾家？”

“就是，我家老的老，小的小，还挤两室一厅，他小两口非得住三室一厅？”

“就是，谁知道把拖油瓶接过来，是不是为了分大房子？”

别提什么住不下，住不下的人家多了去了，这个理由可不行，林知得找个道德高地，把这些质疑声都压下去。

她一手牵一个，挤开人群，“借过、让让，让我说两句。”

林知不怯场，把妹妹侄子揽到身前，脆生生的笑道：“顾成风心里放不下妹妹、侄子，跟我商量后，我同意接过来，没想到因为家事还给单位添麻烦了，本来房子不换，按照原样分也可以，可报社记者不知从哪里听到了，要来报道咱们单位先进感人事迹，要不这样，李大嫂，你把你婆婆、小姑接来，这三室一厅我让给你，你接受采访，上报纸，怎么样？”

李大嫂刚才煽风点火的最凶，白换个房子她干，但要说多两个拖油瓶，傻子才换呢。

她连连后退，“不不，我们现在学你，就有点东施效颦，太做作了。”

林知心想你还知道啊。

连问了好几家，没有一家愿意为了换房子，从老家接两个拖油瓶过来。

老齐倒是想把老娘和离异的妹子接过来，他举手道：“要不我……”

他媳妇狠狠掐了老齐后腰的软肉，就是给四室一厅，她也不能养两个累赘，她还有孩子要养，跟林知比不得。

她忙笑道：“林知先带孩子们来，才有的让房子的美谈，咱们就算争到了也太刻意了，本来是咱们单位一桩先进事迹，别叫记者看笑话了。”

林知笑道：“是啊是啊，接妹妹和侄子本来是我家的家事，要是闹的同事家属不和睦，那我罪过大了。”

田巧真有同学在报社上班，昨晚“无意”中闲聊给同事知道的，这才有了今天记者上门。

她也笑道：“我再问一遍，有没有愿意接父母弟妹来住的，有的话就换给你们，也是一桩美事，没有的话，房子就换给林知了，不然记者报道什么呀？”

因为这桩礼让，褚副局还被单位嘉奖了呢，这都是后话了。

…

林知拿了新家属楼的钥匙，叫亲妈过来看看。

南北通透，两间卧室朝南，在三楼，爬楼梯不累。

夏莲芳连连说好，“我正担心你们不够住，这房子正气，真是歪打正着的好事。”

顾香和顾回都因为有自己独立房间，喜的不知怎么样才好，正在屋里转圈子的看呢。

林知给了顾香一块钱，说：“你带顾回去买四瓶冰汽水回来。”

这是嫂子要跟亲妈说贴心话，顾香知趣的带走顾回，小卖部很近，新家属楼大门口就有一家。

顾回很喜欢新家，他也担心，“小姑，婶子会不会分到房子就把我们送回去。”

那应该不会，毕竟是他们先过来，才有换房子的事。

顾香说：“我们勤快点，眼里有活，别惹嫂子讨厌，我想嫂子不会赶走我们。”

“可是，嫂子要拿你当保姆呢。”

顾香反问：“我在老家要洗几个人的衣服，做几个人的饭菜？”

那还用算吗，二叔一家四口、奶奶和他，加上没结婚的小叔，小姑自己共八个人呢，顾回想，好像来这边还轻松一些。

顾香又问：“我在家做这么多家务，有学上吗？”

哪里有学上，还要辍学嫁人。

顾香说：“这可不是村里，吃菜吃米都是自己种的，城里一根葱都要花钱买，嫂子用养我们俩的钱，足够请个保姆了，小回，你是个初中生了，不要听别人说，要自己思考。”

她只买了三瓶汽水，顾回忙问：“小姑，你怎么不喝，嫂子让买四瓶，有你的。”

顾香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想把钱攒下来，攒够了买一只钢笔，高中都用钢笔了。”

顾回退了一瓶，“那我跟你一起攒钱。”

…

夏莲芳已经盘算着给女儿女婿的新房添置家具，计划道：“老分居可不是个事，尽早搬，我认识个木匠，直接买现成的家具，妈送给你们，窗帘什么的好办，找个裁缝三五天就做出来了，一个星期后，你们搬家吧。”

“妈，家具你帮我挑选，但钱让顾成风付，这是他单位分的房子，到了都是他的，我不在他房子里花钱。”

夏莲芳急了，顾成风是丈母娘眼中的完美女婿，就算真有个前女友，那都是结婚前的事儿了，揪着不放有什么意思。

有时候啊，就得装点糊涂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夏莲芳：……“你这是不打算跟他过到底的意思？”

现在肯定要过的，林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让他出，他才知道过日子要花很多钱。”

“他工资卡和奖金不是给你了？”

“挤挤还能有钱。”

“他一个拿死工资的，别逼他了。”夏莲芳点着林知额头，“你别太作。”

林知：……嘿，这才是开始，她作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不过家具这事，她妈要添置就添置吧，花小钱，让顾成风感恩戴德去。

贴心话都说完了，顾香也带着两瓶汽水回来了，还解释说她跟顾回喝过了，当场就退了玻璃瓶。

林知也不戳破她，让她保留小小的自尊，把自己那瓶喝了个底朝天，透过玻璃的反光，她看到顾回在咽口水。

夏莲芳不爱喝饮料，也不是不爱喝吧，她习惯把一切普通食物之外的东西，都让给孩子们。

“我不喝这个，顾回你喝吧。”

顾回不敢接，看林知的态度。

林知说：“一瓶汽水，又不是啥好东西，外婆给你，你就接着呗。”

顾回把第一口让给顾香，“小姑，你先喝。”

顾香小小喝了一口，真甜、还有气、有橘子味，原来汽水是这样的味道。

夏莲芳看俩孩子让汽水，有点感慨，顾香下半年高三了，明年考不考得上，都会走，她说：“顾回初二了，这孩子学习成绩不好，估计高中都考不上，到时候我给他找个学徒，你就轻松了。”

林知心想，可不能给这狗都嫌的孩子这么小放出去，一撒手，就是个问题少年，还得被顾成风亲手抓进去，无论如何，得让他混个高中毕业。

…

晚上顾成风回来了一趟，说老家来电话了，跟顾香说：“你二叔说你奶奶摔了，想让你别急着入学，先回家一趟，照顾她个把月，等下半年开学再来。”

顾香惶惶不安，这一回去，只怕几个月都回不来，如果嫂子再改主意，她就完了。

林知心里想，她不开口，这兄妹俩个都要被奶奶拿孝道压死。

世道就是这样，孝字大过天去，而且顾成风是正式单位，架不住道德绑架。

还得是她出马，给他们兄妹俩出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