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霜州回到江南的时候，苏清泉和他们的关系就开始逐渐紧张起来了，最明显的感觉就是，暗中注视着他们的人变多了。

可是两个人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不担心。

直到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表面上的平静，也把他们卷进了最后的浪潮之中。

这天与江南水乡不一样，而是一个大晴天。

下人前来禀告，“大人，有一男子求见。\"

霍长恭和少年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来到这里，于是就同意让对方进来。

男人带着面纱，挡住了他的面容，他的身材瘦小，左腿还有一些簸箕，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面全部都是褶皱。

两个人完全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号人。

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男人说话。

“殿下，好久不见。”

男人缓缓地摘下面纱，露出了里面充满皱纹的皮肤。

霍长恭心下一惊，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显，“不知你是……”

端妃胞弟，您的……亲舅舅。”

“啪叽”一个杯子碎了。

霍长恭原本露出笑容的脸上瞬间遍布乌云，“冒充皇室，这可是欺君之罪，你可要想好……”

男人丝毫不畏惧，“长姐嫁入皇宫 ，二姐投湖而死，大哥死于海上，这不就是外人对于我们的评价吗？”

“如果只是这些，并不足以证明你就是端妃家人。”霍长恭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全部都是只要细心打听，就能打听出来的。

“这些确实不够，但是如果殿下想要别的，我也实在没有了，毕竟当年只有长姐进宫。”

“你知道端妃是如何死亡的吗？”霍长恭看着他，手里把玩着刚刚已经碎掉的茶杯，丝毫不在意这个东西是不是会伤到他的手。

“失足。”

男人缓缓地抬起眼眸。看着面前的人。

失足是先皇对外界宣称的，到底是不是失足还有待考证。

“但……不只是失足。”

来人的后半句话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着他，话中有话。

“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先皇判断吗？”

“我是不是在怀疑先皇，殿下心里清楚不是吗？如果殿下相信这个结果，恐怕现在也不会出现在江南了吧。”

不得不说，男人真的很会抓关键词，短短几句话，就把话说到了霍长恭的心坎上。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或许……我可以解释困惑在殿下心里二十多年的真相。”

“你说。”

“真正的端妃早在殿下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难产而死。”

霍长恭握住茶杯的手猛然用力，但是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你是否愿意为你的话而付出代价？”

“这件事上，我没有必要撒谎。当年端妃是用了一些特殊的法子才保住了殿下，太后娘娘不允许有其他宫妃生下先皇的孩子，不过是长姐强行留下来的罢了。”

“后来呢？”

“太后的手段并不光明，所以她不能指出来这个端妃并不是他们以为的端妃，所以，之后陪着殿下的，其实是二姐。”

“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据你说的话吗？”

“或许贾叔可以证明，但是就目前而言，贾叔或许真的能证明什么，也无所谓啊，因为事情已经成为定型了。”

“打断一下，我想问一个问题。”少年打断男人的话。

“你说。”

“这里是苏府，你是如何在苏清泉的眼皮子底下来到我们的面前。”

少年的这个话不无道理，苏清泉是不会允许他轻易来到这里，甚至会就地抹杀。

“苏清泉？”男人发出一声耻笑，“一个只会偷别人剩下的东西而已，又有何惧？他挑起战争，被迫苏式王朝覆灭，霍家才在乱世之中揭竿而起，自立为王。”

“哐——”苏辰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男人这才好像看见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噢？这不是小太子吗？没想到小太子竟然会在这里。”

“你能看见我？”

“太子殿下为什么会觉得我看不见呢？”男人反问。

不管他们说什么，或者做什么，男人都能不卑不亢，认真回答，这份儒雅与学识让霍长恭相信，他就是他的舅舅。

“那你能说一说，当年太皇太后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以至于让她不敢告诉先皇那个端妃是假的？”

“巫蛊之术。”男人轻轻地吐出四个字，就足以说明一切。

巫蛊之术，是历朝历代皇帝都非常忌讳的东西。

如果明摆着说出来，就算是太后也不可能免责，那么这些就说的通了，太后不敢动端妃，两个人保持着默契。

“可是端妃最后还是死了。”

“是啊，大姐死了，二姐最后也死了。”男人喃喃道，随后看向他，“但是殿下还活着不是吗？”

“本殿就算活着，也不是苏清泉的对手，你可太看得起我了。”

“殿下苏清泉早已经死了，他根本没有活着，或者说，他根本没有一个活着的理由。”

霍长恭抬头，“那又怎么样，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我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不，殿下，你可以的。”男人摇摇头，“相信殿下已经看见了苏清泉做的一切，包括……创造冥界。”

“可是那本就不属于我们，他靠着外来力量搅乱原本的世界，难道就……”

“我自有办法解决这件事，不需要你多费心了。”少年打断他的话，“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为殿下还没有发现吗？我已经不是人了，”男人苦笑道，摇摇头，“晚了，都晚了……”

他的话刚说完，天空中就起了云雾。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瞬间变得乌云密布，并且好像下一秒就能压死人。

“老朋友，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的地盘啊。”身后传来一声幽幽地叹息。

竟然是苏清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

“苏清泉，早些年是我失败了，现在也该轮到你了。”男人缓缓地转身，看着穿的衣装得体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不要把你说的那般无辜，我告诉你，那件事咱们所有人都不是无辜的。”苏清泉一步一步走到他们身边，“既然殿下今日也在这里，那不妨我们就把话说清楚吧，让殿下评评理，到底是谁对，谁错。”

“他说的所有事情都是对的，我不否认，可是你为什么不说，你们家当时也选择和我这个大奸臣‘同流合污’呢？你敢说你的祖父，父亲没有选择这种方式吗？”

苏清泉一步一步地紧逼，一步一步地往前行走，并且最后停在了霍长恭的面前，“苏氏王朝确实是我颠覆的，战争也确实是我挑起来的，但是这中间，我们两个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他的眼睛在在场的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苏辰的身上，“当时苏氏皇室式微，奸臣当道，皇帝昏庸沉迷美色，太子年幼，从上到下都是一阵靡靡风声，岁月静好。可是纸糊的平安喜乐又如何能挡得住岁月的洗礼？”

“领地皆失，皇室仓皇，但是也只是徒添一丝忧虑罢了，并没有改变一丝一毫的现状。我和你们商议，必须想办法救苏氏王朝于水火，借用了巫蛊之术，原只是妄图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谁曾想，神明回应了我的召唤，天下大乱，纷争四起，没有底蕴的苏氏当然不堪一击。”

苏清泉看向少年，“可我毕竟是苏氏的臣子，虽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氏真的沦落到那种地步。我告诉他们家，把太子带出去，东山再起。”

苏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脚步往后退了腿，“不……不……你们……你们都在骗我……”

“太子殿下，微臣并没有欺骗你，之后的事情就像你们看见的那样，太子不知道为什么死了，而他们……”苏清泉看着男人，“也成为了阶下囚，流放南边，此生没有出路。”

“我呸，苏清泉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叛军如何会闯入皇宫，难道不是你这个人从中作梗吗？背叛殿下的小人。”

“到底谁才是那个背叛殿下的小人？如果你在那个时候将殿下带走，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帮助殿下重建江山，但是苏氏已经失去了很多，或者说，苏氏当时已经没有活着的嫡系子嗣了。端木桥，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推在我身上。你们端木家也没有什么好人。”

“所以……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

“事情的真相就是，在我得知苏氏已经没有存活的嫡系子嗣时，我选择了另建江山，从新辅佐君王。但是臣……却是真的没有想到，端木家竟然真的把您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

“他说的是……真的吗？”苏辰的嘴唇都在颤抖。

端木桥垂下头，“是，但是兵临城下……这是下策。”

苏辰眼眶干涩，他想要哭出来，可是他已经变成了灵体，他不会再哭泣了，只能转身趴进少年的怀里放声大哭。

“两代朝臣，你们……是我苏氏没有资格有你们这样的朝臣。”

“端木桥，你以为你就可以趁我不在的时候，随意编排我吗？”

苏清泉平静地说着，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并且逐渐萎缩，端木桥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放声说道：“你……你疯了吗？”

“疯？”他摇摇头，“世人都说我急流勇退，为国为民，但是鲜少有人知道，我一直谋划的都不是帮助霍长安建造这个盛世，而是为了苏氏啊。无论是实验品，还是其他的，那些都是苏氏曾经的百姓。”

苏清泉缓缓地跪下来，单膝跪地，手中出现一枚令牌，双手呈上，“臣，苏清泉，恭迎殿下回归。”

就连端木桥看见令牌，都跪下来，声音颤抖，“臣，端木桥，恭迎殿下回归。”

苏辰从少年的胸前抬起头，好像被什么吸引，慢慢地走到他们身边，伸手，放在了那枚令牌之上。

云拿月瞳孔猛然震缩，“不要——”

但是已经为时已晚，苏辰已经完全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