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月亮昏。
噗呲噗呲…噗呲噗呲…
一个与这静夜不大协调的声音从暗巷传出,颇为扰人。
谢执眉头紧皱,他生就一张冷漠孤傲的脸,加上此时满脸不耐烦,冷不丁就会吓人一跳。
可偏偏吓不到沈离,她站在暗巷里仰着头,给他使暗号,噗呲噗呲…
明知她不会武功跳不上屋顶,竟然就留她一个人在下面,自己跳上去偷听云娘和司空礼说话!
抢功劳是吧?这点子还是我想的呢!竟抛下我?沈离带着一副你吓不到我我也要争功升官你休想摆脱我的样子瞪着谢执。
快带我上去!
谢执被她烦得不行,一个转身跳下来,瞪着她不说话。
沈离掐着嗓子说:“谢兄,你这样不厚道,要查一起查!”
“不适合你看。”
“怎么就不适合我看?”沈离说完猛地明白了什么,脸刷一下红了,转头一想,她已经交代了周柳青藏着,待偷听完,立马找借口把司空礼带走,所以也不可能真发生什么,继而也不那么尴尬了,又笑眯眯说,“谢兄,都是男人,有什么你看我不能看的,都是为了查案,行行好,带我上屋顶吧?”
谢执拿她没辙,上前直接揽住她的腰,一阵体香扑鼻而来。
这不是女人常抹的胭脂香膏味,也不是屋里熏香带的味道,而是一种……特殊的属于个人独有的体香,谢执感到莫名的熟悉,仿佛他曾经在哪闻到过,这个念头让他揽着沈离往屋顶跳的时候一顿,差点一起摔下去。
一屁.股坐在屋顶的沈离拍拍袖子,心想我也不胖啊:“谢大人,你要是体力不支不如回去休息?”
谢执横她一眼,转头从天窗往下继续盯着看。
沈离闹了个没趣,好心关心你还不领情。
很快,她低头一僵,差点从屋顶滚下来,虽说……只是搂腰摸摸,但……谢大人说得对,的确不适合她看。
不过她沈离是谁,活了两辈子倒也没这么不淡定,她悄悄瞄一眼身旁的谢执,只见这人双手抱胸,盯着这种艳丽画面却还能一脸镇定严肃。
于是沈离也有样学样,双手抱胸,沉默不语。
没一会,沈离就觉得气氛静得怪让人窒息的。
外人看来,两个大男人躲在屋顶看这种画面,怎么想怎么诡怪,她突然想对暗卫这行当肃然起敬,默默承受了多少人难以承受的……尴尬呀……
周柳青呢?还不赶紧破门而入,她头一次这么想念这位新结识的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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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柳青生为半个纨绔,自然有纨绔应有的本事,那就是酒量必须好。
他把自己罐得一身酒气,装成醉酒闯入云娘房间,毫无厘头地找司空礼吵架,顺便强行带出梦云馆。
四人接头,司空礼被坏了好事,气得头顶冒烟:“你们干什么啊?”
他一见到沈离就更冒火:“又是你,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女人抢不过就抢我?耍赖啊!”
周柳青一巴掌呼他的头:“这不省心的,还不拜见沈大人?”
“沈…什么?”司空礼先是一愣,紧接着表情微僵。
“我们大理寺新任少卿,沈离沈大人。”
紧接着,一阵难以言表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四人同时安静下来。
方才在云娘屋里,司空礼多少有在美人面前要保持形象有屁要憋住的自觉性,这会一个刺激没忍住,松懈了……
谢执一刻不停留地后退出安全区。
沈离抬起手轻遮鼻子:“司空大人,在里面憋狠了吧,我懂。”
司空礼这次是真的气狠了,他神色难看,眼里燃烧着怒火,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三番五次吃瘪,现在人家还比他官大!
最气人的,是他才明白这一个晚上是被利用了。
这不,他听见周柳青问沈离:“沈兄,我没明白,就司空大人这容貌……为何你笃定他定能被云娘选上?”
司空礼:“????”
周柳青又问:“还有,既然你知道云娘一定选他,你为何又要去争?人家没选你会很丢脸啊…”
司空礼有一种早被安排好的不详感觉:“我管你是官大还是官小,既然云娘有嫌疑直接提去大理寺审问就是,你耍我事小,放走嫌疑人事大,我要去御史台参你!”
“谁说我放走嫌疑人了?”沈离甜甜一笑,不留声色地给他留了个台阶下“司空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何必与我这毛头小儿计较呢?”
谢执看了她一眼,要说沈离气人有一套,但哄人也有一套。
父亲谢白元就曾说过他,孤傲甚之,圆滑不足。官场之复杂犹如人之经络血脉,堵不如疏,历来只有通经活络之说,没有堵起来的道理。
有时候,即便理直,也不要气壮。凡事留点余地。
沈离是聪明人,既然吃了亏,那就索性让这亏吃得更有价值。
只见她先是摆低姿态,然后解释道:“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一来,我故意撞掉司空大人的鱼符让他露出身份,再激怒大人闹大动静,实则是为了吸引云娘注意力,想看她的反应,如果她选了我或者其他人,那有可能此案跟她无关,但是她若选了司空大人,定是因大人大理寺的身份,河边那日动静如此之大,凶手一定有听说案子归了大理寺。”
司空礼额角再次突突,意思就是说云娘选他只能是因为要趁机打听案情,而不可能是看上他的外表?
“我笃定云娘一定选司空大人,是因为这案子一定跟云娘有关,还记得我们去搜查双桐巷那旧屋子,李永春死后云娘就走个干净,却留下一把名贵梳子不拿,她跟着李永春定不是图财,她与不同男人有关系也定不是专情之人,不是财不是情那就是仇了。二来,凶手应该还有一名男子,今日这么一闹,我估计他会按耐不住来找云娘,所以我让人守在云娘屋子附近,她跑不了。”
“司空大人你再想想看,在屋里,她是不是引导你跟她聊这起案子了?”
周柳青:“没错,我在门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司空礼:“……”老脸不要了啊……
沈离又笑着赔罪:“司空大人,对不住了,都是为了破案。”
周柳青:“那接下来呢?云娘可以提回去审了吧?”
沈离沉思片刻:“再等等。”
谢执:“你想引出另一人?”
“嗯。”沈离又道,“凡杀人者,必有动机,我们还没找到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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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了两日,沈离这会却碰了钉子,因为另外那个男性嫌疑人,并没有出现。
她坐在公厨饭堂里发呆,问题出在哪了呢?
如果我是那男子,会如何做?
死者李永春,在崔家做了多年仆人,不贪财,朴实勤快,得主人信任,又有点拳脚功夫,因此有一些需要出府的任务会指派给他。
这样的人不易与人结怨,守规矩,让人放心,如果不出这事,大约日后主人看他忠心,会找个不错的婢女嫁给他,门当户对,一起为崔府效力到老。
只是,这样的人往往在某个巨大诱惑前,才发现去他娘的规矩。而云娘应该就是这个巨大诱惑,虽身份不光彩,可姿色却是府里婢女远不可及的。
李永春经不住诱惑坏了规矩,却不敢全豁出去,于是小心翼翼谨慎地与云娘相处,帮她赎身,租个院子,算是成个家。每隔一段时日趁外出可以来找她,或许有过夜,或许匆匆来匆匆走,但他是认真的,一点一点的把这个租来的院子添置满,当做另一个家。
而云娘,为何做这个诱惑引.诱李立春?断然不会是真的喜欢他,那就是有所图谋,因为某个复仇的原因决定杀了李立春,发现他武功不错警惕心强,自己一个弱女子很难杀他,一旦一招不中,就没机会了。
于是她找了另一个帮手?
不,不像,沈离摇摇头。
如果她一早就有帮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所以……
沈离突地一拍桌子,不是云娘找上神秘男子,而是神秘男子找上她。
那问题来了,神秘男子为何找她一起杀李永春?又为何没了动静?
那晚云娘跟司空礼进了房间,他不怕大理寺知道点什么吗?不找云娘问清楚吗?
他是胆小?不可能,杀人怎么可能胆小。
那是逃了?可能性不大,云娘才是明面上与李永春有关系的人,她还好好的就没事。
那是为什么……
沈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应该不是他不想出现,而是没办法出现。”谢执手里端着一杯水,缓缓地边说边喝。
沈离砖头看他,突然眼睛一亮:“谢兄,你说的有道理,说不定,他的某个身份让他没办法想去哪就去哪,不那么自由呢?目前,牵扯进这个案子当中,无法自由出入的地方是……”
谢执:“崔府。”
“对啊。”
沈离皱在一起的五官豁然开朗,粲然一笑:“谢兄不亏是谢兄!哎,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谢执:“美食都勾不起你的兴致,在这又是皱眉又是拍桌子,一看就是在为这两天引不出神秘男子的事烦恼。”
“哈哈…谢兄懂我!”
谢执面不改色道:“一切还只是我们的猜测,现下无证据去崔府也无济于事,先提审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