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

“发什么愣？”

提姆拽了一下康的手腕。

“快走，我只在蝙蝠洞的安全系统之中给你开了一分钟的后门，趁现在赶紧进去。”

“啊？”

康茫然了一下。

“哦哦，这就进去……”

他跟着提姆走进了这个地方。

“再提醒我一遍我们是来干什么了来着？”

“——蝙蝠电脑的配置我敢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提姆信誓旦旦地说。

“用来打游戏帧数绝了。”

“蝙蝠侠……？”

康犹豫地问。

“他今天晚上不在。”

提姆保证。

“阿福会给我们准备点心的。”

这好像不是康第一次走进他自己的世界之中的蝙蝠洞里。

这里比他曾经去过的其他世界的蝙蝠洞要稍微亮堂一些。

灯光照着陈列着的巨大恐龙和硬币，那些战利品在空旷的洞中安静地存在着。

提姆走在他身前，罗宾的披风短短地垂在身后。

随着他走动的动作，皮肤略微扬起……一晃眼，康似乎看到沉甸甸的黑色披风披在提姆的身上。

他眨了眨眼睛，又什么都没有。

“你今天怎么了？”

提姆拿出了游戏手柄，歪着头问他。

“……不知道。”

康环顾四周，不知道怎么表现。

他觉得他心底是空的。

那里面好像什么也没有。

提姆把游戏手柄放下了。

“不在打游戏的状态的话要不我们来看电影？”

他思考着。

“正好有一部新的电影刚上了流媒体，我还没看过，不过据说评分不错。”

康点头答应了。

“……我们坐哪？”

蝙蝠电脑之前只有一张椅子。

“我本来想扑个垫子坐着打游戏……”提姆摸了摸下巴：“既然看电影的话……”

他狡黠的笑了一下。

“你想坐坐蝙蝠椅吗？”

康看着那个看上去十分符合人体工程学的黑色高靠背大椅子：“……它叫蝙蝠椅子？”

提姆耸肩：“这里面所有东西都有个蝙蝠的抬头。”

“再提醒我一遍你为什么不叫蝙蝠小子来着？”

康嘟囔起来。

“这你就得问迪克了，”提姆扶着蝙蝠椅的靠背，将它的正面转了过来：“我只是在用他的二手称号——三手，准确地说是。”

康扶着扶手一屁股坐到了蝙蝠侠的椅子上，翘着脚转了个圈。

“哇哦，这确实很舒服。”

他赞叹到。

“我还以为蝙蝠侠是一款坐在钢刀椅子上办公的苦行僧嘞。”

“只有你们钢铁之躯才会往那种东西上坐。”

提姆扶着椅背站着。

康对提姆伸出两只手。

“……干嘛。”

提姆警惕地挑起眉。

“来呀。”康笑起来：“这里就一个椅子，别告诉我你没打这主意。”

提姆别开视线，康就起身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拽进了怀里。

他的披风在身后扬起，在半空抹出鲜艳的颜色。

提姆没有半点的挣扎，但是当他跌进康的怀里的时候，第一件事是眯起双眼。

“你知道这里有监控对吧，但凡蝙蝠侠看到了……”

康哼哼了两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处理好，是谁主动带我到这里来的来着？”

“……只是因为这里没别的椅子。”

提姆强调。

比起蝙蝠侠的大块头来说，少年人的身形没那么宽大，在蝙蝠椅里挤挤也能坐下两个人。

提姆倾身去操作操作台放电影，康就撑着脸盯着他的侧脸看。

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面部立体的轮廓。

“提米。”

康唤了一声，然后伸出手去。

“恩？”

提姆回过头来，康的手触上他的脸颊。

他的指腹蹭过侧脸，顺着向上，摸到了他多米诺面具的边缘。

“别带着了。”

提姆扬了扬下巴。

康将对方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在屏幕的光下，他的眼睛里似在发亮。

但康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了。

他捧着提姆的脸，呆呆地凝视着。

好像他在看什么再也没有机会看到的景象。

“康……”

那双蓝眼睛闪闪发亮。

“康。”

提姆握住了他的手，凑近了过来。

“你在哭吗。”

……我在哭吗？

康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脸上有水痕划过去的残留。

提姆替他拭去，手留在他的脸上。

他们一起窝在椅子里，提姆几乎坐在他腿上，他们靠得极近。

“你知道吧……”提姆缓慢地说，他的呼吸都落在了康的身上：“无论世界怎么样，我都会永远爱你的。”

康的视线模糊起来。

他努力睁大眼睛，他不想看不清。

“那你当着我的面说。”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那你当着我的面说啊……”

他尾音几乎破声，但却被什么吞噬，变得遥远。

世界都在嗡鸣，光线撕裂了周围的昏暗，他可触及的一切都在消散。

……康猛地从床上坐起，止不住地喘气。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赤脚走向自己的书桌前，路上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拉开抽屉，他找到了一个头断掉又被重新粘起来的蝙蝠侠大头玩偶。

他将玩偶握在手中，捂着头跪在了桌子边上。

好像还没从那梦境之中缓过气，他急促地喘息着。

额角的汗将鬓边发浸润，贴着皮肤粘在脸颊侧边。

之前在斯塔克大厦之中他在昏迷后也做了梦。

他以为那单纯是斯塔克的药剂。

但是……

他先前喝下的太阳水所产生的副作用还不明确，他根本不知道他身上还有什么效果会发生。

哪怕发生了他也不会知道。

如果、如果……

不、不是。

康攥紧了手中的玩偶。

玩偶上还有胶痕。

那是他的记忆。

梦境是根据他的记忆产生的。

在清醒之后的意识回笼，他能想起发生过的事情。

他坐在这里将玩偶粘起来的时候，提姆还在一边嘲笑他手工做得差劲。

混进蝙蝠洞偷偷用蝙蝠电脑看电影的那天晚上，阿福端来了两杯加了奶的伯爵茶。

还问过他要不要留在韦恩庄园过夜。

那些混乱的梦境是他的记忆。

只是他的记忆而已。

“……康纳？”

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康猛地站起来将手上的玩偶放回抽屉里。

“你还好么？”

隔着门，克拉克在外边轻声问。

“我……”

康反射性要说他没事。

克拉克一定是听到他房间的动静了。

然后他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镜子，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他糟糕透了。

卡西说蝙蝠方面根本不愿透露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说结果，然后闭口不言。

康在那压抑的未来世界时，他几乎无法控制住不去想念提姆。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期待着回家。

他设想了无数种回到家第一眼看到提姆时的情景，预演了无数次他要说的话。

在那么久以后他终于忍不住想把自己的内心掏出来展现给提姆看。

而他回到家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空旷的世界。

康在哥谭疯了一样地毯式搜寻了几天。

他想找蝙蝠侠，但是布鲁斯·韦恩的日程在大溪地度假，而蝙蝠侠根本无迹可寻。

他找夜翼，但是夜翼只会跟他说，我很抱歉。

搅局者在崩溃的边缘，她每天几乎不安排睡眠时间，除了无休止地打击犯罪就是在一刻不停的训练，甚至不愿腾出半秒钟的时间来交流。

新任罗宾看着他冷笑一声，消失进黑暗里。

红头罩前些日子在哥谭一枪崩了企鹅人，在潜逃的路上毫无踪迹。

他只找到了现场。

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地面上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

但是有人告诉他一件事。

哈莉·奎茵说，红罗宾死在漫天的无人机下。

会不会……

“……我觉得他还活着。”

他一定还活着。

他必须还活着。

不然康不知道他该怎么办了。

“……康纳。”

克拉克扭开了门，他走了进来。

他面容上带着十分的担忧。

“我知道你很难过。”他说：“提姆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啊。

最好的朋友。

他们将一切情愫藏在微笑背后，将动心化作拥抱，将所有的言语蕴含进双眼。

他们听见了对方的心跳，但只是交握着手，任由温暖蔓延，却没人开过口。

他们到死都是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