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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还不醒。”

提姆撑着床，以俯视角度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床上的康。

“……不知道哇。”

康眨巴了一下眼睛。

或许说刚才还有一瞬间他感到所处的这个世界不真实，仿若梦境即将破碎时候的虚幻，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一切又变得真实起来了。

无论让他陷入此刻状态的原因有什么，很显然对方加大了剂量。

屋外落进来的阳光是那么真实。

他可以听见麦田在风中摇晃的声音。

他可以听见远处的虫鸣鸟啼，听见镇子里人声喧嚣。

“快点醒去。”

提姆捏他鼻子。

康不为所动。

“但是醒来肯定看不着你耶。”

“你知道我是虚幻的对吧，只是你脑海之中记忆和潜意识糅杂在一起的捏造。”

提姆叹了口气。

“……我知道吗？”康想了想：“你是吗？”

醒来就代表要去面对他不想面对的那个世界了。

他经历过不少平行世界，但是没有哪个世界让他感到如此的无力过。

他几乎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随波逐流地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之中动荡，从一个地方被动地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见识一处的黑暗又被迫见识另外一处的黑暗。

有一种……深陷泥潭之中难以挣扎脱身的无力感。

不是未曾了解过局面糟糕的世界，但是这个世界的现状，几乎让他感到……恐惧。

恐惧。

他不是在恐惧这样的危险，动荡的世界，岌岌可危的位面壁垒。

虽然这不知从何而起的一切很显然也将成为他的世界要面对的危机，但是他实际上对此感到能够接受。

他感到最不寒而栗的时候，是看到自己的时候。

看到未来的自己的时候。

两双相同色彩的眸子对上视线，康只觉得脊背发凉。

这是他的未来吗？

这是他会成为的吗？

他无数次想要证明自己，无数次想要告诉所有人，身上流着一半卢瑟的血脉不代表他是邪恶的，不代表他会成为那样。

他行侠仗义，作英雄之举，他追寻超人的步伐，跟随卡尔-艾尔的脚步。

他是超级小子，他是康-艾尔，也是康纳·肯特。

他自认从未愧对过自己的力量，从未愧对过艾尔家徽。

但是当他直面这样的未来，看到这样的自己。

他所有他否认的，似乎都成为了现实。

利用力量控制世界，在邪恶的卢瑟脚下言听计从。

好像都是康从自己身上坚决地否定的东西。

他爹的他还剃了个头。

他怎么能留那么丑的发型？

康快给气哭了。

“我不想成为那个样子。”

康小声嘟囔。

“这个未来糟糕透了。”

“你知道自从‘分歧点’产生的那一个瞬间，我们的世界和这个世界就已经不算是同一个世界的对吧，”提姆保持着他的动作，说到：“说到底这也只是我们未来的一种可能性，它不是我们的未来。”

“你又不懂。”

康撇嘴。

见到这个世界的自己的时候的那种内心的动荡。

或许当时还算是平静，但是越去细想就会觉得越发难以接受。

“你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蝙蝠侠吧。”

提姆说。

“大概那也是我最讨厌成为的样子。”

“你不想当蝙蝠侠？”

“我不想当蝙蝠侠。”

“但是说实话我还挺想当超人的……”

虽然肯定不是以这个世界的这种形式。

“唔，现在是我内心的梦境或者说是幻境吧……”康偏着头想了想：“那就是我潜意识里知道你不想当蝙蝠侠的咯。”

提姆伸手把他脸摆正：“我仰望蝙蝠侠，但是我从不想成为他。”

“成为蝙蝠侠是可怕的，”提姆说：“更何况是一个杀人的蝙蝠侠。”

“……杀不杀人都挺可怕的啦。”

“康，我们都曾经待在他们的披风之下。”

提姆的手还停留在康的脸上，在这虚幻与真实之间，康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

“但是我们不必拾起他们的披风。”

他的声音稳稳的。

“你所需要面对的未来不该是你想要创造的未来。”

“……”

康睁大着眼睛，躺在被子和枕头堆积的床上，愣楞地看着提姆的脸。

“你说话真有道理，你真的只是我潜意识和记忆捏造的吗，我说话什么时候那么又谜语又有道理了？”

提姆沉默了好一会。

他的脸在此间无比真实，但又在康的凝视下覆上层叠的迷雾揉进虚幻。

“还有需要你面对的。”

他说。

“你需要醒来。”

……

光线撕裂了混沌的梦境，迷茫和虚幻被冰冷的空气穿透。

康看到眼前的光。

他开始感到清明。

“唔……”

康皱着眉头动了一下身子，他发现他的四肢被禁锢住了，他正处在一处类似培养舱或者实验舱一类的东西之中。

他挣扎了一下，但是没什么力气，有一些失血过多的感觉，估计是被抽走了不少的血。

四周的光线是很普通的白炽灯，但是康能感觉出来似乎他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红太阳光照射，他有些虚弱，不过好消息是正在渐渐恢复。

“哟，醒了。”

尾音有些上扬的声音。

康抬头看去，就在他所处的这处空间不远之处，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安东尼·斯塔克。

斯塔克反坐在一张带滚轮的椅子上，半趴半靠在椅背上，眼神之中带着玩味和审视。

康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抽空想了想。

都是反坐在椅子上，为什么他的小罗就那么可爱，别人做这种动作就像是个高龄幼儿园留级生一样弱智。

“你从我身上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康语气不善地说。

“别那么小气，至少我的药剂让你做了个美梦不是？不如跟我讲讲你梦里都有什么？”

斯塔克挑起眉毛。

康翻了个白眼，不理他的话。

“你想干嘛。”

他盯着对方。

他知道斯塔克想要从他身上探究康-艾尔的超能力是如何运作的，想要解析超人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千疮百孔的世界稳定住的。

说实话，康也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以他对自己能力的理解，他暂时不清楚要怎么做才能有那样的效果。

他猜测或许与系统有关，又或许没有。

介于他现在身上已经没有系统了，那斯塔克很可能没法在他身上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很奇妙。”

斯塔克回看康的视线，眼神之中有着探究。

“你像是知道我没有找到答案。”

“真棒。”康干巴巴地说：“就像我知道答案是什么一样，我根本做不到他那种程度的运用能力。”

“稳定那些位面空洞的读数波动我已经很熟悉了，我花费了大量的时光去研究它们——”

斯塔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不知在想什么地顺脚踹了一下，将椅子踹到，砸到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但是你的能力所产生的能量波动完全对不上号——”

斯塔克顺手将一旁的全息投影打开，上面深奥无比的读数和公式，康是一个都看不懂。

“好吧好吧，这证明了我根本没有他拥有的那种程度的能力对吧？”康叹气：“你干脆放我走，我做不到你所需求的那些，你在我身上找不到你想要的技术的。”

“不。”斯塔克否定了康的话。

“你的能量波动和超人是完全一致的，虽然强度上确实——”他面容皱了皱，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但是你们的能量波动都能够和位面空洞外围的波长相匹配……”

他绕着全息投影走了起来。

斯塔克还是嘟囔着话语，就像是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什么存在自我意识的人乐意坐下来听他讲话了，他还挺多话。

“我怎么现在才发现这个？这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另外的力量，另外的一个什么人……”

他看着全息屏幕上的那些公式，忽然抬手，在半空中写写画画起来。

都是字母数字和符号，分开看康都还认识，合一起他就完全搞不懂都是什么鬼画符。

是系统的能力在这里面运作吗？

康想。

他知道他所有的东西，这个世界的康-艾尔也有，他们都有着系统，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康所持有的那个系统，有着这个世界的提摩西编写的程序，他用不清楚什么手段将之送到了过去，用某种手法创造了一个AI程序和系统之间的联系，让其能够如同寄生物一般附着在系统之上。

也是这个提摩西所编写的AI，让康所在的世界和这个未来的世界产生了区别。

拥有过系统的康很清楚，系统虽说并不是直接拥有强大力量，但是其仍旧是来自高维，它能够造成此界能力难以造成的影响。

如果说系统的能力能够稳定位面空洞，那康是能够理解的。

斯塔克忽然放下了手，单手拖着下巴看着半空之中的投影。

“……很明显了。”他说。

“超人的力量确实在稳定整个世界，这条能量波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不，不完全……”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康觉得他不太理解斯塔克的话。

虽然康自己有自己的猜测，但是他觉得斯塔克好像有了一些什么新的想法。

斯塔克抬头看向他，好在他并不介意给康讲解他的看法。

“你们的力量正在稳定这个世界……这个是真命题。但是这么说吧，就如同给正在活跃期的火山加了个盖子，将火山口喷发的危险死死按在了火山里边——”斯塔克打了一个比喻。

盖子够稳定，还是能将危险盖在里边。

如果火山每时每刻都在喷发，盖子会有疏忽的时候吗？会有遗漏的时刻吗？

“但是活跃期的火山依旧会有它的动荡，依旧会在其他方面影响到周围的世界——”他一挥手从全息投影之中抹出了什么。

“还有另外一股能量正在稳定位面空洞……直接从另外一个层面将之稳定，让它的动荡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物质位面……”

斯塔克眼神沉下去。

“但是你身上的能量波动与其天差地别，根本不是一个体系的结构……”

他以前一直以为这就是康-艾尔能力的秘密，但是面对同样强大的个体，他没办法将对方掌握到手上好好研究一番到底是为什么，他也没能准确掌握过康-艾尔本身的能量波动。

直到他遇上了康，通过研究他的能力，研究他的生物力场波动……

完全不是。

那个让所有位面空洞保持惰性的能量完全不像是来自于康。

诚然对方的能力稳定了整个世界，但是只有他的能力是没办法让世界保持今天这样安稳的局面的。

一个另外的能量结构……

这个结构……

意外的……有些眼熟？

好像就在最近他曾经研究过……

原来是这样。

斯塔克猛地想清楚了一切。

过去的所有细节在他的脑海之中翻滚，逐一拼接组合成了真相的全貌。

原来是这样。

这个悲惨的世界哪还有什么英雄啊。

真正的英雄尸骨都不知扬在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