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璇挑了挑眉,道:“只怕今夜我就算再怎么正常,他也会怀疑我。且先不说这个,我还以为你会和梅伊世一同游街,便想顺便给你们胡乱凑段姻缘,说上一番好话,好让他对你更加情深。只是没想到。差点凑到你那师尊身上去了。”
“你不必这么做,群英会将近,只要华文君那边不出什么岔子,一切就会按计划进行。”郎白安低垂着眼道。
青璇立即开口:“我、我顶多能召集些怨灵,可拖不住华文君啊,他毕竟是无垢门之主,修为莫测,甚至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郎白安道:“不用你来,我明日会让他去英宁庄,那边的怨灵足以拖住他。”
青璇闻言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脖子:“嘶……那边的怨灵被我召过来了……”
郎白安猛然看向青璇,皱着眉:“什么!”
青璇连忙摆手道:“不是全部不是全部,只召过来了大半,我担心群英会上不够用。再说了,当初你让我在英宁庄投放怨灵时我就觉得很奇怪,那边驻守的修仙者也会过来参加群英会,一网打尽就行,何须分两处地方?”
郎白安只觉得事情隐隐超出了他的掌控,闭了闭眼,同青璇解释道:“无垢门许多弟子会找借口不来参加群英会,只要是梅伊世举办的宴会,他们都会想方设法拒绝。”
长夜悄然而至,街边人来人往,嬉笑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漂浮着隐约的花香味,和琳琅各色的花灯交织在一起,编织出繁华如梦的一夜。
半晌后,青璇才问:“梅伊世算是无垢门数一数二的天才弟子,为何会遭人厌恶,甚至连群英会都能拒绝。”
郎白安像是没听到青璇的问话。
他稍微走了会儿神,耳边蓦然出现冉游的声音。
“师弟,我信你不会为祸天下,无垢门所有弟子都信你,我们宁死也不会去诛魔之战的前线……但是你要提防着梅伊世,他这个人眼里只有权势,只要能让他往上爬,哪怕是垫着人骨也无所谓。”
郎白安眨了眨眼,往左右看去,哪里有冉游的身影,师兄现在应该在无垢门。
或者在赶往英宁庄的路上。
青璇见他走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郎白安幡然回过神来,轻声道:“许是因为他们太傻了。”
傻到公然违抗敖仙君的命令,不去参与诛魔之战。
傻到与贵为梅家家主的梅伊世处处为敌,一身傲骨,暗里吃尽苦头。
也正因如此,其他宗派的魔骨已尽数用于诛魔之战,但无垢门还存有许多。
不,按修仙界那群人的说法,那不叫魔骨,而叫仙髓。
郎白安想到“仙髓”这个虚伪至极的叫法,浑身恶心,冷嗤一声才道:“算了,只要能把他们引到英宁庄就行,据我所知无垢门只有冉游几位师兄可以使用千里阵。就算真能赶过来,仅凭他们几人,手持魔骨也镇压不了群英会上的怨灵。”
*
天色渐晚,虽然街上仍旧有许多人在游荡,各色花灯映入眼底,但总归没有刚出来时那般热闹了。
身穿一袭红衣,外面披了件白色狐裘的郎白安沉默走着,身旁跟着华文君。
从青璇那儿离开后,郎白安立即被随时注意着他的华文君找到,身上也套上了狐裘。
饱满的云髻往下塌了一点,倒显得更加乖巧可爱,长长的发尾散在背后,被纯白的狐裘衬得越发妖冶。围住脖子的脖领儿又是艳红色的,侧脸看起来皎白得如同贝珠。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一条波光粼粼的河边。
河面上放满了各色彩灯,重重叠叠的光晕浸入水中,将彩灯附近的水面染得五彩斑斓,却只停留在浅表,再深处的水流仍是黑漆漆的。
举头望去,上游有一群兜售彩灯的摊贩子,远远便能听到响亮的叫卖声。
“和心爱的人在七月初一放几盏彩灯,保准恩爱两不疑,相伴到白首!”
一轮银月倒映在河面,分摊在几盏彩灯上,也跟着变换颜色,与河里的灯交相辉映。远处应是种着花树,朦胧甜腻的花香与空气混为一体,随着呼吸塞满鼻道,胸膛起伏间吸入了满腹的香味。
华文君低头,尾调轻柔得不可思议:“要不要去放几盏花灯?”
郎白安盯着彩光潋艳的河面,眼底盈满各种颜色,道:“你明日会前往英宁庄吗?”
华文君沉默了一瞬,点头:“我会去。”
郎白安抬头看他:“我听说无垢门的华文君向来信守承诺。”
华文君只重复道:“我会去的。”
郎白安又问:“你听见摊贩子如何叫卖的吗?相伴到白首。我是梅伊世的未婚妻,要怎么和你相伴到白首?”
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存在于二人之间,且不论相伴到白首,单说今夜郎白安分明是梅伊世的未婚妻,却和华文君并肩走在七月初一的街上。
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无法解释。
华文君转过身和郎白安面对面站着,双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弯下腰望着郎白安的眼睛,道:“如果我把你抢过来,你会不会愿意?”
郎白安惊了一下。
他没想到华文君会说得如此直白。
原以为华文君会有顾忌,又或者其实他想要的只是此时的禁忌关系,时间一长便失去兴趣自行离去。
但华文君说出这句话,郎白安便知道他是真心实意想和自己长长久久。
郎白安呼吸紊乱了,太阳穴砰砰跳着。
几年前一心喜欢的人,此时竟然弯下腰来温柔对他表白,眼里全是他。
郎白安想笑物是人非世事无常,可无论怎么努力,嘴角都抿不出一个笑容。
他沉默了半晌,直到华文君都以为他不会回应了,才缓缓开口。
“行啊,等你从英宁庄回来,那时候你若还是这个想法,便来吧。”
但是你如果知道了我就是郎白安,只会厌恶我吧。
郎白安转身走向售卖河灯的摊贩子处,殷红色的脖领儿被不知从哪儿来的水珠打湿,塌了一小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