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君原本想在门外等郎白安出来,但没想到郎白安发现了他,并且直接出声询问。
“是谁在外面?”
华文君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郎白安的脚步声一点点向自己靠近。
他瞳孔逐渐放大,看着门板在自己眼前渐渐打开。
露出门内的郎白安。
郎白安应该是才起床就来开门了,一头长发还有些凌乱,随便披了一件宽大的外袍,堪堪罩住里衣,露出来的白皙脖颈在青丝下若隐若现。
他奇怪地扬起眉:“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郎白安这问法和平时不太一样。
以前郎白安都是问华文君来凤临殿干什么的,现在却是问他来这么早干什么。
虽然只相差了几个字,代表的含义却大不相同。
自从昨晚想到可以利用华文君的喜欢后,郎白安就决定改变对华文君的态度。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味排斥了。
但也不能和华文君走得太近,以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这两个禁区之间,郎白安要找到一个准确的度。
华文君难得有这种回答不上来的时候,半晌后低声开口:“来看看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郎白安道:“挺好的。”
华文君看着郎白安,问:“你要去晨浴了?”
郎白安点点头。
华文君道“好”,又问:“那我去让下人把早饭端过来?”
郎白安犹豫了一会儿,说:“让他们多做点,等会儿我们一起吃吧。”
他说完这句话,耳朵已然红了一大半。
昨晚明明设想得好好的,要和华文君打好关系。
但真正实施起来时,郎白安才发现并不容易。
就像现在,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恨不得转身离去,或是在原地找个缝钻进去。
毕竟,郎白安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和华文君像正常人那样好好说过话了。
华文君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郎白安竟然主动开口邀请自己留下来吃早饭!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低着头的郎白安,声音颤抖着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郎白安耳朵更红了,手指不自觉地扣着掌心,或许是经过魔水的一夜滋补,他现在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有精神多了,皮肤白里透红,唇瓣也润泽许多,像是沾了水似的。
他抿了抿嘴,声音很低很含糊:“不愿意就算了。”
华文君这下确定了郎白安刚才真的主动邀请自己了。
他觉得自己肯定在做梦,而且做的是有史以来最甜的美梦。
要不然怎么会发生这么美好的事?
华文君欣喜若狂,双手搭上了郎白安的肩,连声道:“愿意的愿意的,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别说是一起吃早饭了,你就算是让我现在把梅伊世杀了我也愿意!”
系统:?
郎白安见华文君这个样子,耳朵的粉红退却,皱眉说:“我怎么会让你去杀他?”
华文君稍微恢复冷静了一点,笑笑道:“我只是举个例子。”
郎白安想了想,仰头看他:“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吗?”
杀了修仙界那群道貌岸然的老头也愿意吗?
他又白又小的一张脸抬起来完全暴露在熹微天光之下,五官显得显得更加昳丽,鼻尖右翼上的黑痣缀在雪白肤色上,勾人得紧。
华文君被美得失神,一字一句认真道:“真的,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郎白安浅浅一笑,往后退了一步,挣脱了华文君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
嗓音放得很软:“你快去跟下人们说声吧,免得他们已经做好了还得加菜。”
华文君紧跟着向前一步,眼神炙热:“没事,我吃不了多少,不吃也行……我帮你沐浴吧。”
郎白安被华文君突然冒出来的话吓了一跳,立刻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他顿时有些慌,有些结巴道:“不、不用了!我自己洗!”
说着还一把将门关上,门板砸得通天响。
华文君高挺的鼻梁差点撞上门板。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嘴边溢出幸福的笑容,脚步轻快向外走去。
而门内的郎白安还没从心惊中缓过神来。
刚才华文君的眼神太过炙热,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险些以为自己要被吞吃入腹了。
如此看来,想要利用华文君的难度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郎白安轻咬着下唇,突然觉得自己的计划无异于与虎谋皮。
*
郎白安沐浴完走到院子中时,菜刚刚摆上桌。
华文君坐在桌子旁对着他笑。
郎白安顶着华文君的目光一步步走过去,紧张得又想要用手指扣掌心,但忍住了。
他坐下来,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
和平时吃的差不多,只不过分量多了将近一半。
郎白安说:“下次不用等我,你可以自己先吃。”
华文君一挑眉:“那怎么行呢?我又不是为了吃早饭才来这里的。”
言下之意就是华文君的重点并不在于早饭,而是郎白安。
郎白安的耳朵又有些要泛红的趋势,轻轻地咳了一声,夹了块餐前甜点放进嘴里。
整顿饭中,华文君没吃多少,视线一直偷偷往郎白安身上落。
他忍不住心里想:郎白安怎么连吃饭的动作都那么好看呢?
纤长匀称的手指拿着银筷,慢慢地夹着菜。郎白安吃饭很慢,一口菜要咀嚼很久,像小兔子进食似的,唇瓣一动一动的。
有时候郎白安吃着吃着还会发上一小会儿呆,细细的银筷含在嘴里,双眼无意识地看着桌上的饭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华文君还在纠结要不要叫一下他,郎白安就又自己回过神来接着夹菜,面无表情地将菜放进嘴里。
“要不要尝一下这碗粥?”
华文君见郎白安的视线一直没光顾自己辛苦熬出来的栗子粥,有些忍不住,索性主动邀请他品尝。
郎白安还在走神,下意识“嗯”了一声,语调上扬,好看的杏眼瞅着华文君。
华文君原本就轻的声音瞬间就再次放低了一个度。
他将粥端到郎白安面前,故作不在意地说:“你趁热尝尝这个,栗子粥适合久病初愈。”
郎白安往碗里看了一眼。
他以前在无垢门时就是众人宠着的,后来又贵为魔尊,而现在就算成为了梅伊世的未婚妻也还是被好好养着。
他什么没有吃过,一眼就看出眼前这碗栗子粥卖相极差。
郎白安再一看华文君隐含期待的眼神,顿时明白了。
这碗栗子粥一定是华文君亲手做的。
郎白安沉默了片刻,用汤匙在栗子粥中搅了搅,说:“太烫了。”
他说完便毫无留恋地扔下汤匙,转而去夹旁的菜。
华文君见状立即端起碗轻轻吹了几下,又将指腹贴在陶瓷碗壁上试了试温度。
“不烫的,已经快冷了。”
这栗子粥本就是在郎白安起床时就煮好了的,后来虽然一直放在陶釜里保温,但到了现在绝对不再是能称得上“烫”的程度。
只是郎白安不想吃华文君亲手做的饭菜,随便找的借口而已。
既然这个借口行不通,那就另找一个便是。
郎白安眼皮都没抬,道:“我不爱喝粥。”
华文君端着粥碗的手立时僵住了。
好半晌,他才说:“那我下次让他们别做粥了。”
郎白安却放下银筷,转而接过华文君手里的碗:“但既然是你让我喝,那我勉强尝尝。”
他在华文君期待的目光下,舀了一勺栗子粥放进嘴里。
味道和想象中一样,不算好,但也绝对算不上差。
郎白安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华文君,吐字清晰:“挺难喝的,下次叫他们别做了。”
华文君的表情僵了一瞬,看着郎白安将汤匙扔回碗里,碰出清脆的一声。
他点点头,说:“好。”
郎白安继续低头吃饭,却想起几年前发生在魔宫里的一件小事。
当时他好像已经将华文君囚在魔宫一段时间了,正值夏秋交接之时。
似乎是八月份?
那时候华文君已经习惯了在魔宫的生活,不像最初那样那样整日对郎白安冷着一张脸。
但态度肯定也不算好。
郎白安身为魔尊,白日里忙着族内的事务,晚上又与华文君缠.绵床榻,竟到了八月份才想起七月初一的青精饭还没吃。
烟火也没有看。
在无垢门时,七月初一是每年一度的大日子。
上至掌门,下至杂役,都要在这一天欣赏夜空中绚烂的烟火,再配上青精饭和鱊鱼。
如果还能和自己心爱之人共度此夜,简直是人间一大幸事。
但在魔界,没有人在意那天,魔族人也不爱看烟火。
郎白安用自己的魔火亲手做了一碗青精饭。
他从小到大从未进过厨房,用了两天时间炸了五个灶台,终于成功了。
郎白安端着食盘叩开魔宫的门,眼睛亮盈盈地说:“师尊,我做了青精饭,你尝尝看,晚上我们去看烟火。”
华文君冷漠地看着他。
郎白安有些紧张了:“师尊,我好不容易学会的,还差了人特意去人间买青精米,现在很难买到的,你吃一口吧。”
华文君锋利的视线落到他身上,质问道:“你让魔族人去人间了?”
郎白安忙解释道:“他们没有作乱,也不曾害过人。”
华文君沉着眼,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语气仍然十分冷淡:“这青精饭是七月初一吃的,一年就吃那么一回。”
“而且没记错的话,魔族人厌恶除了魔火以外的火焰,烟火会又有什么意义。”
华文君说完,转身就走。
一刻钟后,那碗青精饭彻底冷了,郎白安端下去热了一回,又重新端回来摆在桌上。
如此反复了几次,直到彻底被扔掉,华文君都没有再看青精饭一眼。
*
郎白安从记忆中抽出身来。
被压在忘川山下时,他整日除却期盼华文君去救他之外,便是回忆过往。
然而过往那些记忆大多是不好的,一想起来便痛苦不堪。
但现在他与华文君相对而坐,轻视草芥般评价华文君熬的粥难喝。
在这种情况下回忆过往,除了那么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酸涩外,竟然没有其他感觉了。
郎白安漫不经意地想。
七月初一又快到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作者有话要说:与虎谋皮,但是老虎爱你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