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根手指轻轻搭在华文君绣着暗金符文的袖口上,被衬得越发白嫩。
华文君的视线顺着手指往上移,看到了正蹙着眉的郎白安。
郎白安黑色的瞳孔上蒙着一层水雾,一双杏眼显得湿漉漉的,像是深山中不曾涉世的小鹿,自下而上抬头看他。
华文君不自觉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正对着郎白安。
他方才走神得很彻底,几乎快忘了自己还牵着一个人,此时意识回笼,探寻的视线直往郎白安身上笼罩而去。
他们如同两根钉在地里的木头桩子,任由周遭的人流从自己身旁流过,只彼此望着对方。
再准确点,应该是华文君直直望着郎白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连华文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只要有郎白安的存在后,其他的所有事物都变得失去了色彩,沦为没有颜色的黑白照片。
只有郎白安,仍然白□□粉的,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什么动作都不用做,光是睁着一双漂亮圆圆的杏眼,或是轻颤两下睫毛,就能把华文君的视线吸得牢牢的。
在华文君直勾勾又灼热的视线下,郎白安张了张嘴,似乎准备说什么。
却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变故。
郎白安被人撞了一下。
荥古城即使到了晚上也明光瓦亮、张灯结彩,街上行走的人很多。
郎白安正兀自纠结要用什么样的语气让华文君不要再那么用力地捏自己的手腕时,突然不小心被一个人撞了一下肩膀,整个人往前一送,几乎撞进了华文君的怀里。
就像一只小鸟飞不稳似的,一头扎进了恶狼的鬃毛里。
华文君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松开原本攥着人的手,搂住郎白安的腰身,下一瞬,他心里不自觉发出一声喟叹。
原来郎白安的腰真的很细。
鼻尖还萦绕着独属于郎白安的气息,一时间无数熟悉的场景被勾了出来,华文君冷丝丝地瞪了一眼撞到郎白安的人,勾着头将鼻尖凑到郎白安耳侧,嗅闻着郎白安的味道。
像是吸了猫薄荷的巨型猫咪一样,庞大身躯恨不得将猫薄荷整个吞吃进去,脑袋蹭着猫薄荷,甚至痴迷得眯起了双眼。
而郎白安身为猫薄荷本荷就不那么好受了,他挺翘的鼻头在踉跄中戳进了华文君的紧实胸膛里,一下子被撞得有些疼,一股酸涩顺着鼻尖蔓延开,弧度圆润的眼尾全红了。
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痛呼从郎白安嘴角溢出。
华文君耳朵一动,也不再勾着脑袋了,迅速从郎白安的味道中拔出身来,神色紧张地单手捏起他的下巴。
他一眼就看出郎白安是被撞了鼻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还有些说不出来的谈不上好的感觉,嘴上奚落道:“一撞就红了,你该不会是水做的吧。”
本来只是随便说出口的一句话,话音刚落却见郎白安身体紧绷了起来,细看下还有些发抖。
华文君皱了眉,抬着人的下巴左看右看,没看出其他的什么伤处,遂放了手,语气却忍不住放柔了许多:“真的很疼?”
见人不答话,华文君难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凭借着过往那点少得可怜的经验和见识,这种情况下,自己似乎应该……哄人?
不管是穿书前作为一个十分刻板的数学老师,还是穿书后作为清风朗月的无垢门主,华文君都从来没有哄过人。
要怎么做来着?
看电视里面演的,好像是要给人买东西赔罪。
虽然华文君不觉得郎白安鼻子被撞疼是自己的错,但也许也要怪他的胸膛太硬了?
所以,还是哄哄吧。
华文君的语调前所未有的柔软,他弯下身,让郎白安能够和自己平视,尽量翘起嘴角,让自己常年冰冷的脸看起来多些温情。
“我给你买糖人,不疼了,嗯?”
末了,又加上一句。
“不买魔尊,买小兔子的糖人,好不好?”
郎白安颤着睫毛看了一眼正试图露出一个温柔笑容的华文君,心脏跳得飞快。
“你该不会是水做的吧。”
天知道华文君说出这句话时他有多紧张。
重塑躯体血肉必须得用到魔水。
之前华文君说在自己身上嗅到了什么味道时,郎白安就很紧张了,没想到华文君这次说出了指向意味更强的话。
难不成华文君早就知道自己是郎白安了?
郎白安这样想着,一张脸又苍白了几分,一向粉嫩的嘴唇也几乎没有了颜色。
至于华文君说要给他买糖人的话,落到郎白安耳里更是完全变了意思。
说什么不买魔尊糖人,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吗?
但是。
郎白安咬住下唇,心里想:如果华文君当真知道了自己就是大魔尊郎白安,只怕早就在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把他打包带到那群修仙界老头面前了。
扇子似的睫毛轻颤着,本应该不再有任何感觉的心脏处蔓延开丝丝缕缕的疼痛。
郎白安伸手捂住心口,眼里蒙着的水雾又厚了一层,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他甚至自嘲地苦笑了一声。
原来,就算自己遭受过挫骨扬飞之苦、在淬皮炼肉的魔水里浸泡折磨了那么久之后,这具重塑的身躯还是会因为华文君而感到疼痛。
一想到当年华文君帮着修仙界老头打破魔界的场景,心口的疼痛就像是奔腾的海浪一样汹涌不休。
华文君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和表情说出哄人的话,却眼睁睁看着郎白安非但没有因此开心一点,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加悲伤了,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他一下子慌了神,手指颤抖着想要搭在郎白安肩上,又害怕引得人更加难过,只好停在离郎白安几寸的距离,做出一个将握未握的姿势。
一连串的话从嘴里吐出,极尽温柔。
“不要哭了,你不喜欢吃糖人?那就不买了。”
“第一次见面时,那只魔尊糖人是我做得不好,你去让卖糖人的小贩照着我的样子做出一只糖人,然后送给我,多丑都行。”
“之前对你那么凶,也是我不好,我以后不这样了,好不好?”
说出这些话比想象中容易很多,说完后华文君甚至松了口气,仿佛有什么早就该做的事终于被执行了。
他从来不曾哄过人,如今因为郎白安眼里挂着的泪水,几乎将所有好话都说尽了。
换作以前,华文君必定要唾弃这样的自己。
但眼下他只觉得自己做了最正确不过的事情,说了最正确不过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师尊呐,那些说不出来的谈不上好的感觉,有没有可能,是心疼捏?
之后师尊将飞速进行自我攻略,速度快到让他的系统瞠目结舌。
另:师尊穿书前也是老师喔哈哈哈,可能番外会写老师学生的情节,如果有人想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