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逍似乎天生不知道怎么服软,他一个字都没说,回到屋中后,反而自顾自地打开了角落里一个神秘的大水缸。
孟临知看似不在意,实则好奇得紧,他挑眉瞄了一眼——
竟然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孟临知满面震撼,忍不住出声道:“你竟然还养了鱼?”
闻逍脸上露出了一种“你认真的吗”的表情,理所当然道:“不然就靠那两个馒头,我不得饿死?”
你有鱼你不早说!
孟临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还不知道死期将近的鱼,回想起自己那价值两个积分的热粥,顿时感觉心都在滴血。
整整两个积分,能干多少事啊!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闻逍深吸一口气,心想算了,赶紧给这修士道个歉,把昨天欠他的人情一笔勾销。
于是闻逍憋了半天,别扭道:“抱歉,昨天我误会你了。”
孟临知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还会道歉呢?”
闻逍一本正经:“‘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是书中的道理。”
“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那你最好真的‘过而能改’,别像这个典故的主人公一般言而无信,”孟临知哼了一声,“你的鱼是前面池塘抓的?”
“嗯,但也不容易,我前两天难得避开禁军抓到一条。”
闻逍一边说着,一边眼疾手快地抓住鱼,将鱼狠狠掼在地上把它砸晕,动作利落到直把孟临知看得一愣。
闻逍抓着鱼走到屋外,拔刀开始杀鱼,这鱼也不大,还没成年人一个巴掌大,根本不顶饱,换成孟临知一顿都不够吃。
孟临知忍不住问闻逍:“这条鱼吃完了你打算怎么办?”
“摘果子、打鸟雀,只要没死总有办法活下去。”
闻逍看起来很平静,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杀鱼架锅烧柴下锅一条龙,很快肉香味就飘了出来,角落的黑狗闻到肉香激动地窜了起来,闻逍看它一眼,丢了些鱼内脏给它吃。
孟临知就在屏幕背后看着,他问道:“你现在七岁了吧?”
“怎么?”
七岁的闻逍很是瘦小,看着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一看就是发育阶段没有摄入足够的营养,看着格外可怜。
孟临知叹了口气,没忍住道:“这样,我现在有个赚钱的法子,需要你帮点忙,等赚到钱我们五五分,怎么样?”
“赚钱?”闻逍蹙眉,“宫中禁止私自进行买卖营生,你赚谁的钱去?”
“谁说我要赚你们宫里人的钱了?”孟临知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些的纸笔给闻逍,“写字你会吧?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自从见过孟临知凭空变粥后,闻逍就对他这个法术的神奇之处免疫了,但此刻闻逍还是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纸笔,也有些好奇孟临知这个修士有什么赚钱的好方法,他问道:“你要做什么。”
孟临知干咳一声:“写话本,卖给酒楼当评书话本。”
闻逍:?
孟临知有些尴尬,别人穿书做肥皂烧玻璃赚大钱,他既没这个技能也没那个条件,只能干回老本行了。
但孟临知也不是一时兴起才想到这一出,几年后齐国京城的酒肆文化如火如荼,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百姓大谈国家政事、妄议君臣是非,别有用心者在背后煽风点火,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在京城内甚嚣尘上。
最后皇帝不得不责令京城所有酒楼停业,同时杀鸡儆猴处死好几个人,这股不正之风才被压了下去,但隐患却也从此埋下。而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其实是闻逍身后的拥趸。
但现在是和元二年,这个时候京城的酒肆文化刚刚起步,为了在京城内抢夺更多生意,酒楼老板们从北方引入了“评书”的新消遣。
孟临知算盘打得飞起,一边还不忘催促闻逍:“快,我说一句你写一句……写几个字罢了你横竖也吃不了什么亏,就当练字了。”
闻逍看着面前的纸笔,他已经很久没碰过笔墨纸砚了,北芜宫中连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更没有条件给他写字作画。因此只是犹豫片刻,闻逍就提起笔:“你说吧。”
“晨光熹微,山雾散去,山顶的寺庙中如往常一样传来敲钟声,巨大的青铜钟带来的嗡鸣声久久不曾停息,山下村民一听便知道是新的一天开始了,但没人知道的是,这青铜钟下其实关押着一条青龙。”
孟临知昨晚构思了一个小故事,预计酒楼评书半个多月就能讲完,非常适合前期试水。
故事开头讲的是青龙百年前补天救世,成功后精疲力竭地倒在山里,却被恶僧抓来困于青铜钟下的阵法中,以青龙的神力滋养整座山,让山中的寺庙一家独大。
闻逍誊写的动作慢下来,有些嫌弃地评价:“粗鄙、流俗。”文人雅士谁看这个!
“你只负责誊写,没有评价的资格,”孟临知呛他,“哪儿来这么多意见,又不是赚你的钱。”
孟临知接着复述剧情:
每当寺庙钟声响起,接受钟刑的青龙便会更虚弱一分,可祂四散的神力却也让寺庙的香火更盛。
直到这一天,油尽灯枯的青龙蜷缩在青铜钟下,但忽然间,昏暗的巨钟内出现了一道缝隙,亮光也透过缝隙照了进来——竟是一个天生神力的小孩抬起了青铜钟!
“然后呢?”闻逍提着笔,等孟临知继续讲剧情。
孟临知清清嗓子,感觉有些渴了:“今天就先写到这儿吧。”
闻逍骄矜地放下笔,状似不经意地抬眼道:“……所以接下来青龙会做什么?”
“粗鄙、流俗!”孟临知挑眉,故意重复刚才闻逍的话,“像你这样的文人雅士怎么会对这样的故事感兴趣?”
闻逍冷哼一声,收起脸上意犹未尽的表情,迅速将几张纸整齐地码好,他揉着手腕道:“你要如何把这话本送出去?”
孟临知打了个响指:“我有办法能让你出宫。”
“出宫?宫中戒备森严,你有办法能出去?”
孟临知指了指那黑狗道:“这黑狗从哪儿来,我们就从哪儿出去。”
闻逍过了两秒才弄明白孟临知的意思:“……钻狗洞?”
“你看不起狗洞?”
这狼狗显然不是御狗,皇宫守卫也不可能随意放狗进来,那它只能是钻了某处狗洞偷溜进来的。尤其这狼狗身形很大,连它都能通过的狗洞,对闻逍而言更是绰绰有余。
嘿,最重要的是反正钻狗洞的是闻逍,不是他孟临知。
闻逍有些犹豫:“先不提狗洞在哪儿,但那附近肯定也有禁军巡逻。”
“我自然有办法带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
系统有AR实景地图功能,能看到以闻逍为中心半径五十米范围内的实时景象,只要动作够快,绝对不会被巡逻的禁军发现。
“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出去就行了,”孟临知撺掇道,“你应该还没见过皇宫外的世界吧?之后我们还可以偷偷回来,怎么样,走吗?”
闻逍沉思片刻,他现在可以信任孟临知吗?真的有人会像这样不求回报地来帮助一个陌生人?还是说孟临知这么做也是别有用心?
但是出宫的机会又着实宝贵,万一错过,以后能不能再出去也难说。
纠结良久,最后闻逍一咬牙:“去。”
…
闻逍这辈子没想过自己会有自愿钻狗洞的一天。
当天傍晚,随着日暮降临,闻逍准备好第一次出宫——虽然要不太体面的钻个狗洞。
但孟临知却拦住他:“你就准备穿成这样出去?”
闻逍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虽然破旧,但干净整洁,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不解道:“我穿的怎么了?”
“你那衣柜子底下有没有那种华而不实的衣服,拿出来穿穿吧。”
闻逍愣怔片刻,很快了然于心:“懂了。”
他从柜子里掏出一件压箱底多年的青色华服,绸缎的面料散发着熠熠光泽,上面的刺绣细腻精美,一看就价格不菲。
这还是当年皇帝赐给闻逍的,只是当时这衣服对他而言明显大了一号,便一直放着没穿,现在一晃几年过去,当闻逍再穿上这身衣服时,袖口和裤腿却已经偏短了些,他显然已经错过了最适合穿这身衣服的年纪。
但瑕不掩瑜的是,这身华贵的衣服确实把闻逍衬得贵气不少,一张小脸俊生生的,仿佛又回到了昔日还未被打入冷宫时矜贵的样子,看着就像个世家子弟,平常人哪敢来惹这么个非富即贵的小少爷。
孟临知满意地点点头:“行,就这样,出发!”
闻逍离开北芜宫,按照孟临知给他的方向向狗洞走去,谁知刚出门,那只大黑狗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旁,闻逍试了好几次都没把它甩掉,他忍不住问孟临知:“这狗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孟临知:“我施了点法术,让它一直跟着你,多个保障嘛。”
其实是将剩下的诱食剂撒了一点点在闻逍身上,不至于让狼狗像面对纭红时一样发狂,但却能让它舍不得离开闻逍半步,在旁人看来就像是一只忠心耿耿的护主狼狗。
好在狗洞离北芜宫并不远,一人一狗躲躲藏藏没一会儿,闻逍就在一丛灌木后看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狼狗看到这个洞也兴奋起来,它扬天呜呜两声,一下便冲进了洞里。
可它也不知道是最近长胖了还是身形又大了,一个猛子扎进去,却卡在洞口挣扎半天都出不去。它后腿在虚空中一顿瞎蹬,前腿踩着地一顿猛刨,却半天都没有往前挪动一分。
最后孟临知实在看不下去,对闻逍道:“你快帮大黑一把。”
闻逍看起来不太情愿:“就非要让它一起去吗?”
“可它现在已经卡在这儿了,不帮就堵路了,”孟临知眨眨眼,“你要实在不想帮忙,那你让我附你的身,我来推它?”
闻逍瞪眼,不知道孟临知是怎么说出这么厚脸皮的话的:“那用的不还是我的身体吗?”
但再嫌弃也没办法,最后闻逍还是艰难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把狼狗从洞里挤了出来,只是狼狗身上的皮毛被碎石块刮掉不少,就粘在洞口上,用事实证明自己确实是个狗洞。
之后闻逍眼一闭心一横,也迅速地通过了狗洞。
最后一人一狗站在宫外气喘吁吁,只剩孟临知在屏幕背后看乐子:“该给狗减重了。”
闻逍面无表情,直接从狗洞边上徒手拆下两块摇摇欲坠的砖块,让狗洞扩大了一圈,即使是这狼狗也能随意同行。
孟临知倒吸一口气:“……你这是天生神力,还是真这么嫌弃它啊。”
作者有话要说:狼狗:你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