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逍愣了会神,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沈婕妤是谁。
“……为什么找她?”
孟临知没回答闻逍的问题,反而眯起眼,用手指了指他的脖子,关切道:“你脖子怎么这么红,过敏了?”
“没有,”闻逍捏住孟临知的手指放下,“就是马车里有点热。”
“确实,明明中秋都过了,怎么还这么热,”孟临知也抱怨了一声,“你要是热就下去骑会马吧,还舒服些。”
闻逍松了松领口,摇头道:“没事,我们还是先聊聊沈婕妤的事。她现在应该在缈州三年多了吧?”
“算算时间应该是的。”
四年前,蒋太医被崔铮卢威胁,不敢说出罪魁祸首的名字,只敢将向自己传递消息的沈婕妤供了出来。
但孟临知对这一连串事情再清楚不过,沈婕妤虽然不无辜,但也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她只是收了崔氏的好处才向蒋太医转达了这个计划,想等李淑妃倒台后从中牟利,却没想到最后成了替罪羊。
那之后,沈婕妤便被打入奴籍,被流放至缈州,之前孟临知有意打听过有关于她的消息,但得到的消息并不多,现在只知道缈州有一批奴隶在挖河道,也不知沈婕妤在不在其中。
闻逍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敲,思索着道:“这个沈婕妤倒确实可用。”
现在放眼整个缈州,估计都找不到比她更恨崔铮卢的人了,敌人的敌人自然有成为盟友的潜质。
闻逍掀开帘子,叫了盛方明一声,盛方明便骑着马来到马车边:“殿下有何指示?”
闻逍轻声道:“被流放至缈州的奴隶中,有个名为沈姿的女人,曾是宫中妃嫔,你派人找到她的所在,然后让这群奴隶闹出点事儿来。”
沈姿?盛方明回忆起这个名字,这不是那个构陷李淑妃的女人吗?
当年皇帝没有杀她,只是将她流放到缈州,现在难道是闻逍心中仍有气,想自己找到沈姿替李淑妃报仇?
盛方明自以为明白了闻逍的想法,点头应了一声,便迅速吩咐人去做事了。
这时,窦咸看到马车的帘子又掀起来了,便厚着脸皮蹭了过来:“晋王殿下,刚刚那位大哥是什么人呀?”
闻逍的态度很冷淡:“京城至缈州路途遥远,本王随身带些护卫怎么了?”
窦咸哭丧着脸:“殿下,您这是对我们殿前司工作的不信任。”
“殿前司要都是你这样子,那确实由得不人不信任,”孟临知好笑地插话,“你去把你们宋指挥使换来,我还心安一些。”
“哎,那孟大人的希望要落空了,”窦咸摇头道,“我们宋指挥使负责统领皇城内以及陛下的安全问题,根本没机会出来呢。”
孟临知坐到窗前跟他搭话,看起来是一副八卦的模样,其实却是在不动声色地打听宋朓的事:“你们宋指挥使自从入了殿前司之后,便一直呆在皇宫中吧,他不腻不烦吗?”
窦咸挠了挠头:“腻多少还是有些腻的吧,前段时间我收拾行装的时候,他还用那种艳羡的眼神看着我。”
当时宋朓的眼神让窦咸一度以为去缈州是件多好的差事一样,直到后来才发现这原来是个大坑。
好在后来知道孟大人也会一同去,窦咸才觉得这一趟不算亏。
窦咸好奇看着孟临知:“孟大人怎么打听起这些了?”
孟临知笑着打了个哈哈:“随便关心一下。”
窦咸哦了一声,摸不着头脑地骑着马走了。
闻逍喝了口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对宋朓这么好奇了?”
孟临知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看看有没有挖墙脚的机会啦。”
“人手不用太多,够用就行。”
闻逍放下茶杯,但马车有些颠,茶水散了一些出来泼到了孟临知手上。水是不烫的,但闻逍还是顿了一下,在孟临知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手快地抽了块帕子替他擦手。
“手腕上还没擦,”孟临知撑着脸,一动不动地指点江山,“人手哪有够用的时候。”
闻逍擦干他的手,心满意足道:“都听你的。”
.
一路向西深入,温度逐渐降低,颠簸着行进了将近一个月,一行人终于抵达即将缈州。
孟临知蔫蔫地睡在马车上,这一个月他们虽然不是日夜兼程,但一路条件艰苦,孟临知骑了几次马就把腿磨破了,坐车又颠得不行,孟临知只能趁人不注意偷偷回系统空间。
眼见着即将抵达缈州,孟临知又回到了马车里躺平。
他揉了揉眼睛,此时马车中只有他一个人,闻逍也耐不住车里的颠簸,宁愿在外面骑马。
孟临知翻了个身,感觉脑浆都要被晃出来了,他这辈子没想过自己还会吃这种莫名其妙的苦。
闻逍似乎察觉到他的不适,将坐骑交给其他人,自己则翻身上了马车。
孟临知看到他进了马车,人还晕乎着便已经坐起身,迫不及待地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到闻逍身上。
孟临知蔫了吧唧:“我感觉我要死了。”
“说什么呢?”闻逍捏住他的嘴,“嘴上也没个忌讳。”
“难受。”
这是难受得连话都少了,闻逍揽住他,疼惜得抚着他的后脑勺:“实在难受,不如回去待会儿吧。”
孟临知吸了吸鼻子,刚想应一声,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他皱起脸:“什么味道?好臭。”
好像是闻逍刚才掀开马车帘子时跑进来的,是外面的味道?
闻逍顿了顿,知道也瞒不住,便掀起窗帘道:“做好心理准备。”
孟临知蹙起眉,身体往窗前凑了凑,刚想问做好什么准备,就被窗外的景象震住了。
他们的马车在行军队伍的正中,被一队禁军紧紧护在正中,但在包围圈外,却是一群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流民,正围着禁军乞食吃。
若只是流民也就算了,更远处,重重叠叠堆着一堆饿死的百姓,饿殍遍野,一股尸臭味从外面飘来。
而不远处,挂着“缈州”二字的城门已经近在咫尺。
他们一路从繁华的京城而来,途径众多州府,有富饶的有贫困的,但没有一座城像是缈州这般,连城墙都有些斑驳塌陷,破旧到让孟临知不禁怀疑它是否真的能起到抵御的作用。
孟临知强忍着难受,他从马车的窗口望去,一脸凝重道:“这么热的天,这些尸体就堆在这儿,也没个人来处理?”
这简直太荒谬了,这个温度就仍由这么多尸体堆在这儿,这不是等着疫病爆发吗?
闻逍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拿了块帕子替孟临知捂住口鼻:“流民太多,梁国百姓和缈州百姓混在一起,缈州已经无暇管理了。”
孟临知:“几个月前缈州那边就说战事已停,这都多久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把流民问题处理完?”
闻逍冷笑一声:“更可笑的是,缈州这捷报一次一次传来,却从来没有一条提过流民问题如此严峻。”
孟临知已经开始头疼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同情一下这些无辜百姓,还是先唾骂这群知情不报的官员。